【爭 鳴】 請看某教授的可笑不自量 王若望 拜讀七月號《北京之春》巖卉教授的《請尊重基本的歷史事實》一文,產生的第 一印象是,這其實是蚍蜉撼大樹的一次較量。他駁余先生的幾個論點,無一處拿出 「基本的歷史事實」來,卻氣勢洶洶批評余先生不尊重歷史事實,可見「駁議」的 無賴又無力。「蚍蜉撼大樹」本是一句成語,後邊還有一句「可笑不自量」同樣用 得著。本人對這種奇文領教得可多了。一言以蔽之:此文完全是黨文化盛氣凌人的 大批判文風,簡直不值一駁。 余先生訪談錄數次談到,中共的極權政治是一個與流氓的秘密社會相近的怪物。 在民主派及世界輿論中,這一點已成定論的共識。只有中共文宣幹部或中共豢養的 無恥文人強烈反對這種定性。巖卉竭力為中共洗刷這種定性,說「此論就足以表明 他對整個大陸近半個世紀歷史發展的認識,也表明了他對毛澤東和中共所掌握的『 知識』程度了。以這樣的方法和態度,余先生一定也會認為孫中山先生是錯誤的, 孔夫子自然也是錯誤的;辛亥革命毫無道理,法國大革命也毫無可取之處。……這 是余先生作為美國著名歷史學教授的基本治學方式和理論態度嗎?」 在歸納邏輯裡,所舉例證必須與命題具有可比的同一性,而巖卉所舉的歷史名人 與他要維護的中共領袖並無相似之處,連硬湊的幾個例證之間都沒有同一性。可見 這位教授的學識淺陋,乃有如此荒唐的三段論法。 余先生認為中共體制是強人政治,強權政治是個金字塔,塔尖上的獨夫發號施令 ,只要有點風吹草動,「不但全『黨』騷然,而且全國大亂。」他舉了明太祖和清 康熙一死都出了亂子,證明寶塔尖上的獨夫一死,難免發生爭奪繼承權之爭。 余先生舉了若干歷史事實證明自己的預測,而巖卉先生卻舉了一個笑話其談的事 實來反駁道:「余先生寧肯放棄理性,……以為如此便有如咒語一般化解一切難題 了,這一點似乎不應該是歷史學家的作風,倒有點像胡適先生所指責的:目的熱而 方法盲,把歷史發展僅僅歸結為是個人的作用,歸結為一種不可知的神秘主義傳襲 。」 余先生用金字塔的架構來比喻中共的獨裁機構,這是形象化的通俗語詞,連小學 生也能理解,而大學教授巖卉先生卻指責它是「不可知的神秘主義」,我們的小學 生聞之豈不要笑掉大牙!接下去還有一句:「余先生把歷史發展僅僅歸結為是個人 的作用。」余先生講的是寶塔尖上獨夫的作用,巖卉先生迴避這個敏感的形象化的 比喻,卻狡猾地偷換概念,把具體的神化領袖(又稱「個人迷信」)拋開不管,轉移 到一般的個人在歷史上的作用上面。可見這位大學教授用心良苦,七繞八彎讓你去 讚美獨夫民賊。他的偷換概念背後隱藏著多麼可恥的「目的熱」呀! 「一國兩制」是統戰策略 余英時先生的可貴之處,就在於洞察中共的虛假宣傳和統戰策略,直白地指出「 一國兩制」啦、「香港五十年不變」啦、「港人治港」啦,不過是誘人上鉤的騙人 的言詞。 當何頻提出「中國現代化和民主化的道路應該怎樣設計?」余先生答:「『設計 』這個觀念是二十世紀中國人最致命的大錯誤。……一切社會設計或大規模的社會 工程都是人的狂妄,都是『以百姓為芻狗』的妄人遊戲。」以下他舉出毛澤東時代 使整個大陸,全部人民成為一個全無現代知識的妄人玩弄的對象。巖卉口口聲聲要 尊重歷史事實,這不就是鐵一般的事實和鋼一般的金字塔獨裁體制嗎? 號稱改革開放總設計師的鄧小平,正是設計出一國兩制、四項基本原則、港人治 港等等的發明家。而余先生則指出「一國兩制」沒有什麼穩定性。「這兩制之間怎 樣溝通?中共的打算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它是要把台灣騙得就範以後,再吃 掉它。此之謂『統戰』。到手之後,它只能是一個地方政府,如西藏和香港一樣。 香港『五十年不變』也是一句騙人的話,現在香港已開始變了,何待五十年?」 巖卉先生與北京當局一鼻孔出氣,專設一節駁議余先生的論點,小標題叫做「台 灣獨立有悖世道人心」。他代表哪一家的「世道」?哪幾個人的「人心」?這樣的 詞語完全傚法黨文化假借代表全國人民的名義,給論敵扣上「台獨」的帽子,就以 為自己勝利了。 海峽兩岸統一的第一重障礙,恰恰在於北京當局死不承認台灣是獨立於中華人民 共和國之外的一個政治實體。江澤民一再強調:台灣是中國的一個省,台灣不是政 治實體。為著打壓台灣的生存空間,凡國際上某個國家打算改善與台灣的關係,北 京當局就要向該國抗議干涉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內政。把自己同胞組成的政治實體 永遠視作仇敵,表現了十足的霸權主義。余先生不過說了幾句公平話:「事實上它 (台灣)一直是獨立於所謂『中華人民共和國』之外的一個政治實體。……如果台灣 獨立不是根據狹隘的地方觀念,也不是投降任何外國勢力,那也沒有什麼不好。而 且將來中國大陸重新走上合理的體制(若望按:如結束中共一黨專政,實行民主化, 或建成聯邦制),那時仍然可以討論怎樣統一起來。」這哪裡是鼓吹台獨或分裂主義 呢?余先生這段話裡,還有一層含義,即台獨和台灣的度假外交等等,多是中共的 反民主反人權的霸權主義逼迫出來的。海峽兩岸真正的統一,有待大陸走向民主化 和多黨政治。 按常識而論:哪有一個省,在近半個世紀中,不向中央政府納稅,中央既不派官 員,也不派一兵一卒,未曾發佈過一道命令或紅頭文件?台灣從裡到外是個獨立國 家,台灣謙讓一步,改稱「政治實體」,其用意正在於沒有放棄與大陸統一的設計 耳。 還有三年光景,香港就要回歸中國。同樣由於北京當局的專橫與霸權主義,一系 列以大吃小吞食香港「一制」的事實層出不窮,這些動作既違反中共聯合聲明,也 違反了《基本法》。甘心作北京當局喉舌的巖卉教授對此似乎視而不見。 這裡介紹七月十二日北京國務院簽署的《國家安全法實施細則》,這個「細則」 中規定的「境外地區」,即包括了港澳、台灣。其中第八條規定:「境外個人違反 有關規定,不聽勸阻,擅自會見境內有危害國家安全行為或重大嫌疑的人員」,是 「危害國家安全的破壞活動」。台灣的政府朝野政治黨派,工商企業組織,以及報 刊傳媒,幾乎無不是中共「國安法」所界定的「敵對組織」。老實說,在這個「細 則」未頒布前,中共早就實踐了上述條款。著名的例子為判決席揚十二年徒刑,以 香港商人的名義收購香港報刊,用「不得坐直通車」威脅港人,挑選親共人士組成 預委會,扯下臉來大罵彭督的政改方案等等。總之只有一句話,未來香港必須是黨 天下的一統江山。未到九七年,阮銘、劉賓雁按計劃赴港講學,就吃了閉門羹嘛。 余先生的文章發表於今年三月,那時他還不知道中共有這個最新設計。 逼出來的「西藏獨立」 對西藏獨立的問題,余英時的提法仍是針對寶塔尖上的強權政治所造成的後果, 指出西藏人民要求獨立是無可厚非的,很大程度上原是中共的霸道主義逼出來的。 他說:「今後只要中國能以『王道』的方式,證明參加這一國家對它們只有好處, 沒有壞處,那它們不會鬧獨立。」 在談到台灣獨立問題時,余先生講:「將來中國大陸重新走上合理的體制,那時 仍然可以討論怎樣統一起來。」和西藏問題的推理一樣,只是換了個「王道」的方 式,何謂「王道」?他在那裡作了註釋,即「合理的體制」和多元社會是也。 總的來說:局部的、地方的、境外的小地方所以有鬧獨立的呼聲,其總根源只有 到專制架構的霸道主義裡面去找。余英時先生的思路抓到了問題的要害和關鍵。 這位吃黨飯的巖卉先生罵他大逆不道,這是不足為怪的。此人的根據就只有兩條 :一條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憲法載明各民族平等的原則,並規定『民族區域自治 法』」。余先生只用一句話便戳穿了中共玩的騙人把戲:「沒有一個比較正常的民 間社會或公民社會,法制只是一張廢紙而已。」 巖卉先生的第二條依據,是費孝通的歷史考證,費只是舉出漢、藏、羌諸民族之 間的融合過程,闡明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親緣關係,他還講了各個歷史時期各民 族之間經過接觸、融合,同時也有分裂和消亡。有的民族曾遠距離大逃亡,流浪到 土耳其甚至匈牙利(土耳其立國就是中國歷史上的突厥族,匈牙利立國乃匈奴的古代 祖先)。 費孝通的歷史考證,正是證實余先生所說的:歷史上的外藩,「若堅持這些地區 都屬於中國,那麼外蒙古怎麼辦?……朝鮮、越南這些中國的『屬國』又怎麼辦? 」可見費孝通的考證並不能幫巖卉的忙。 如果要找余先生訪談錄的毛病,我覺得,他所說的:「……西方人往往把公民社 會和現代中產階級聯繫起來。我想這只是一個方面,公民社會並不等於資本主義社 會。」最後的結論值得商榷,因「公民社會」是指封建制轉型的資本主義社會,它 是國際上通用的命名。另外,人們對未來社會的設想,跳不出以往歷史的傳承,跳 不出左鄰右舍的比較,這種歷史的前瞻性有時也可用「設計」來代表。所以不應把 「設計」這個觀念一律看成是主觀主義的東西。 我曾跟一位大學教師顏真先生打過筆仗(刊於今年六月號《北京之春》)。我把顏 先生的論點歸納為忠心耿耿維護江、李、鄧體制不倒,他不過是江、李體制的御用 文人罷了。這回巖卉先生是全面歌頌毛和鄧小平政權。顏真還舉了若干歷史事實來 論證自己的謬論,雖然他是通過有色眼鏡歪曲了歷史事實。而在巖卉文中,他幾乎 迴避了所有歷史事實,包括鄧小平指使的「六四」大屠殺。而他對這個沾滿人民鮮 血的暴君情有獨鍾。恰當的評語,稱他是個看家護院的教師爺,大概不致辱沒這位 北大教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