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玉米的聯想──鄉間筆記 （河北）趙津 農民也有農民的高興事，就說我吧，從小長在農村，沒進過大戲院，沒逛過大商場，沒 有見過馬路邊五顏六色的霓紅燈，也沒吃過甲魚大蝦、山珍海味。但我們有田野，有最新鮮 的農產品可吃，過年可以看彩會，更迷人和刺激的是一群農家孩子去偷瓜。爸爸偷過瓜，爺 爺偷過瓜，可能祖祖輩輩都是這麼偷過來的，從來沒聽說因偷瓜把誰怎麼著。但現在不行了， 前幾年，還因為這樣的小事打死了人。 農曆八月玉米香 這幾天心情不好，開電腦一上網，就看到有人因為言論問題被抓捕、被監禁、被跟蹤、 被傳訊的消息，心裡好不鬱悶，不就是說了幾句當政者不想聽的話嗎，至於嗎？索性關了電 腦出去轉轉.早晨的空氣好涼，秋天已經悄然到來，地裡種的玉米都成熟了，雖然今年因為 乾旱的影響了玉米的產量，但是看看地裡一片片的綠色還是很高興.我不由的想起了小時 候…… 每年這個季節爸爸從地裡回來，都會帶來我們愛吃的玉米。我和弟弟撲上前去，搶到手 裡就剝皮，然後穿上火籤，拿到火上烤。兩個腦袋頂在一起，玉米在火上劈劈啪啪地響著， 一點點由白變成金黃，再由金黃變得烏黑，香味飄的滿院子都是。烤好的玉米我和弟弟一人 一半，邊吹邊吃，直到吃得嘴邊、臉上都是黑灰的時候又互相指著笑。 通常我們吃完烤的，媽媽鍋裡煮玉米也快好了。我們一人拿一支筷子，圍著鍋焦急得亂 轉，就像螞蜂圍著窩轉一樣，不停的催著媽媽快掀鍋。一陣熱氣升騰之後，我們搶著拿筷子 往玉米上插，舉著玉米棒子跑到院子裡吃。這些玉米在物質匱乏的80年代就是我們的「美 味」。以至於我在十多歲以後還以為玉米祗能是煮著或烤著吃的。因為太懷念這樣的美味， 所以農曆八月是我們最快樂的月份，剛到七月，心裡就老想著吃玉米的事。 現在物質豐富的多了，但是人們仍然不忘煮玉米的香甜。雖然現在全年都能吃到煮玉米， 但要說好吃，那還是八月裡從地了剛剛掰的玉米，拿回家烤著吃，其香甜更勝一籌.我愛吃 八月的玉米，香甜的玉米還可以引起我香甜的記憶。 今年集市上賣玉米的不多，到大集的日子，有外村人來這裡賣玉米時才能吃到。 玉米是價格非常低的糧食作物，曬乾的玉米五毛錢一斤。但青玉米價格卻不低，趕好了 可以賣到五毛錢一個，城裡賣到一元一個，大秋前的「殺青」是個賺錢的好機會。 新政策：每個玉米罰50元 但今年這好機會可能沒有了，有人和我說，村官規定不許擗青玉米，即使自己家的也不 行，要是拿著玉米在田間走，被捉住就要罰款，每個玉米罰50元。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規定 那？要是捉住偷玉米的罰款還情有可原，自己種的地難道也沒有了自由收穫的權力了？有人 說事出有因，這幾天有幾家農戶丟玉米了，所以，大家都不許再動，如果抓到有人拿著玉米， 那就是說以前大家丟的都是他偷的，要罰款，要給丟玉米的農戶補回損失。 以前總是在書上看到「因噎廢食」的話，現在倒好，現實中也有了。 急的我真想破口大罵這裡的村官，有人告訴我，不用急，趁著打草或種地的時候偷一些 放在車筐裡，用草或衣服蓋上拿回來，當然，是自己偷自己家的。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地裡的玉米卻不能正大光明的去收。 村民告訴我：「不能！你沒聽見大喇叭喊嗎，抓到就罰款呀，就這政策，你生氣嗎？ 夠！」，一個從山東嫁過來的農家媳婦說：「這裡和我家就是不一樣，我們那隨便，就算我 擗了人家地裡的玉米，我走出那塊地你就不能拿我當賊看。你沒當場抓到，也沒有證據證明 是偷你家的，你憑什麼抓我？」細想起來，她這話說得也沒錯.無罪定論嘛，不能證明有罪 那就是無罪。 我說：「土地是你們承包的，你們就有權力自由使用，別說擗青玉米，就是把玉米連根 拔了也與他人無干，這是受益權和自由處置權。」 這時有人說：「其實農村，種出來的東西不值幾個錢，有過路人摘個瓜果梨桃，現成能 吃的東西解解渴算不得偷的，多少輩子了，都認一個理：」偷瓜偷棗不算賊' ，那玉米棒子 就更不值錢，家裡沒種，擗幾個回家吃，擗了也就擗了，我們擗回來還要送給鄰居吃那。現 在把什麼事都搞得那麼邪唬。「 偷花生吃被打死 談論中可以看出，人們什麼事都明白，怎麼就沒人站出來跟村官講講理呢？其實人們不 敢同村官講理也是有原因的。文章開頭我說的一個年輕人，不就是因為在地裡偷了點東西吃 被打死了嗎？現在回過頭來我說說這件事。 那事發生在另一個村子，離我現在住的村子不遠.那天夜裡，村子裡一個年輕人因為晚 上下夜班在地裡拔了一墩花生，結果正好被派出所的人看見，當晚就被抓到所裡，關在狗籠 子裡了。第二天，那年輕人的妻子來要人，派出所搭出一具死屍，說那人晚上上吊自殺了。 一米半高的籠子，人在裡面祗能蜷縮著，站直身體尚辦不到，怎麼上的吊？死者的妻子幾次 上告都沒結果，村裡很多人給《焦點訪談》打電話，《焦點訪談》也不管，到後來甚至連電 話也不接了，真可謂求告無門.事情過去好多年了，方圓百里，遠近大小的村子都知道這事。 於是，這裡的人都會說：「民不與官鬥，自己種好自己一畝三分地，種什麼，收什麼。別的， 就別管了。你一個臭老百姓，你有什麼理？抓住你的脖領子，掄著你轉三圈兒，一個大嘴吧 子抽得你滿嘴流血，我看你還說理！」 這下我也明白了，原來他們不是怕自己沒理，而是怕有理也講不清，怕為官的祗講拳頭 不講理。抓到派出所，不是偷也打成偷了。現在中共當局抓了那麼多異議人士，不也是說抓 就抓了，說判就判了，那裡容得你跟他講什麼道理。 想來想去，我終於放棄了心愛的烤玉米。打開電腦看到的是抓人，關上電腦看到的也是 抓人。也對，我能關上電腦，卻終究關不上這麼一個抓人的制度，躲不開這樣沒有法律的現 實。還是別找事了，早上願意出來，就到玉米地邊上看一下，不穿有口袋的衣服，手上別拿 東西，看見派出所那身搶眼的制服，能跑就趕緊跑，跑不了就給他把道讓開，也別管犯沒犯 罪，總之離他們遠點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