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給逝去的父親
（2006年6月3日佛山）

（廣東）陶君


十年前我就是父親
現在，兒子離開我五年
四處漂零
想起兒子，心中的傷
就在風裡裂開

如今我已體會
十多年前我的父親
我去了廣場
父親去省城
我在廣場和同伴坐著
對著民主女神
父親聽到槍聲
母親舉著香火
雙手合十祈禱
徹夜不眠

我在路途中輾轉
他們在煎熬裡流淚
我終於躲過埋伏回到小鎮
兒子還活著
父親嗚嗚而泣
好像他才是做錯事的兒子

殷紅的廣場
佔住了我全部記憶
後來我總要離開
每次離開父親就跟在我身後
可憐的父親
我是他的命
他無能
他祇好腳跟腳，跟著他的命根
怕我把他弄丟

羈押，是冷酷的
手銬、槍刺不長人的表情
我在裡面
他就蹲在外面牆根
我一聲咳嗽
總驚得他驚慌地竄起

無畏，是劍
我守著良心
無畏，是劍
沒有刺著他們
我刺著父親

幾年了，父親已去
天，塌了
我再找不到支撐
黃土埋了我的孝心
我帶著傷痛
一個人前行
身後沒有了他的人影

點一支燭
為受難者哀悼
點一支燭
我想起我的父親

十多年了，十多年後
我的愛、和恨
我的自由，和尊嚴、親情
上溯到廣場每一粒麵包、汽水
上溯到身後曾一步一趨戰戰兢兢的腳步
抗爭
堅硬過深牢鐵窗

想起父親
想起千里之外的兒子
歲月依然陰霾濃重
父親，兒子，孫子
我們隔著，就這樣隔著
閻羅王的牆根，父親已開始為我在那裡蹲
兒子的臉已經變過五年，沒見過我表情
我的飄零
未改我苦行

在兒子前
他不懂為何我像雲
在父親前
我無法丟卻空中飄過的血影◆


（作者陶君，1989年學潮期間擔任安徽省高自聯「頭子」，後任安徽省駐京高自聯總指揮，
外高聯常委，1989年8月7日被安徽省公安廳拘押。1999年6月4日在陝西西安舉行64十週年燭
光紀念，被陝西省公安廳拘押。2001年4月17日遭深圳市公安局拘押； 8月10日被深圳市法
院以煽動顛覆國家政權、推翻社會主義制度罪判處3有期徒刑。妻離子散。2004年4月16日刑
滿出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