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派情蹤」(二) (新西蘭)周素子 高天白 1960年10月,陳朗從北京被處置「發配」西北,我隨同前往。那時我大女幼吾不到兩歲, 我又懷孕在身,陳朗還患病。孕婦病夫是家庭最大的負擔和忌諱,但我們卻要奔向人地兩疏, 行將戴罪生活的地方。 自從始皇帝的大公子扶蘇開墾西北以來,已過去了數千年,但西北仍然荒涼乾旱。當火 車過了寶雞,但見窮山惡水,所過村落,顯得落後,物質匱乏。新建的鐵路,通車尚不久, 當我們抵達蘭州站時,車站還未建立,我們站在黃土高原上,抬頭即是皋蘭山,山頭光禿禿 的,不見草木。難道這就是《漢書》裡所說霍去病與凶奴「鏖戰於皋蘭之下」的皋蘭山?後 聽人說古時這裡是一片原始森林哩! 蘭州古名金城,是瓜果之鄉,1949年前,人口雖祗得10萬,交通閉塞,但人們的生活尚 是富裕安定的。50年代以來許多工廠內遷,離城30公里的西固,新建有煉油廠、化學工廠等 大廠,遂使全市人口驟增。1960年前後,因為共產黨錯誤政策的導向,廬山會議上彭德懷因 上萬言書而被黜。甘肅省第一把手張仲良則成了「冒進」而為之下台的替罪羊。全國處處饑 饉,地處西北乾旱地區的蘭州,就更形肅殺,路有餓殍,哀鴻遍野了。 陳朗向甘肅省文化局報到,被安置在省局下屬的戲曲藝術研究會,有一份不定期內參刊 物讓陳朗參與編輯。一時沒有宿舍,我們3個人就住在戲研會樓上一個小房間裡.戲研會所在 地,在賢後街,是一條靠黃河邊的僻靜小巷,木結構老四合院,比起北京四合院具體而微。 小小的開間,小小的窄長的天井,既是戲研會辦公地點又兼宿舍,裡面還住著兩位秦腔老藝 人,都有80歲左右。反右之前,曾經一度重視傳統,優遇知識份子,全國似有一番「文藝復 興」氣象。西北的古老劇種秦腔老藝人都是師徒以口傳身授薪傳,在此時期,將一些老藝人 從民間挖掘來讓他們像漢代伏生一樣,從沒有牙的癟嘴中,吐出滿腹的戲本子,加以記錄。 據說請了不少藝人,記錄了不少劇本,但等我們抵達時,好多位都已仙去,祗剩下王老、曹 老二位與我們朝夕相處。兩位老人的輝煌時代已經逝去,此時,他們在戲研會樓下陰暗的房 間裡,踽踽而行,掙扎在饑饉的死亡線上。我們離開北京時,北京畢竟是首都,雖已見饑饉 的端倪,但我們尚未十分身受,初來蘭州,物質的貧乏,城市的蕭條,令我很震驚,而且供 應的每人定量24市斤中,有70%的粗糧、代用糧.初來乍到,我出手不凡,曾經送給曹老一大 碗白麵粉和幾個白麵饃,令老夫妻不敢相信! 10月的蘭州,天降大雪,似乎為兩個流亡的右派以壯行色,蘭州的冬天比北京的來得早。 幾個月後,我們從戲研會樓上搬到賢後街28號。與戲研會鄰近,是一個標準北方四合院, 有前後二院,二門,門道。我們住在前院西廂房,磚地、土壁、木窗。戲研會的刊物祗出過 一、二期就停止了。陳朗一直在病中,我則掙扎在煤炭、糧食的苦海裡.這裡不像北京家居 那麼方便,那裡燃料、糧食都送上門,住東城的老太太,一輩子沒有到過西城,安逸得很。 而這裡,一切都要自己去搬著回家,包括那因寒冷而大量需求的煤炭,我們的日子很艱難, 但又沒有一個朋友。 一個冬日的傍晚,忽聞叩門聲,進來一位身穿軍大衣神情煥發的人,不請自坐了。自我 介紹說,名叫高天白,也是「右派」,現為省京劇團借用,剛隨團上北京回來,在京時聽中 國劇協范溶(《劇本》月刊的一位編輯)介紹陳朗情況,故此特來拜訪.我為他奉上了一蓋 碗茶,他向我行了個屈膝禮,口稱「夫人」,大加讚賞茶具之美,女主人之美,滔滔不絕, 一絲一毫沒有當時身為右派的那份抑鬱感。並說他在寫一部題為《神燈》的長詩,到時候一 定送來請教云云。 老高的出現,使我們在蘭州的處境,豁然開朗,蓬壁生輝!他的妻子名叫柴洛葦,也是 右派。無獨有偶,也是一雙右派。他倆原是甘肅省一本名為《百花》的文學雜誌編輯。由同 事而結婚。老高寫白話詩、散文、小說,從青年時代起就頗負盛名,人戲稱 「甘肅的高爾 基」。他是甘南武都人,抗戰期間就讀於西南聯大,參與救亡運動,寫過不少詩文,以激勵 人們的士氣與鬥志。 就我所知的幾件事,可以說明老高的性格。50年代初,他從部隊轉業到地方工作,受當 局信任,經他介紹約有7、80名人員進入各機關工作,後在各種政治運動中,外調人員擠破 了他的門,要他證明這些人的政治歷史面目,其中有些人他早淡忘了,但他一一為他們說好 話。 50年代初他工作時,因為寫的簡歷過於簡單,組織上讓他重寫,他一時高興,竟寫了一 部情節頗為離奇的「自傳」遞交。政治運動來臨時,外調人員根據他所寫情節進行調查,找 證人,跑遍了全中國,跑斷了腿,尋找了許多證人,結果都是子虛烏有! 老高與柴洛葦的婚禮,在蘭州市算是破天荒頭一遭。他倆都是文化界人士。柴洛葦是蘭 州世家,親戚淵源,今知舊雨;高天白是甘肅名士,三教九流,莫不樂與之相交。他倆的婚 禮在蘭州一家名酒樓舉行,酒宴招待除酒樓工作人員外,還延請當時全國著名四小名旦之一 陳永玲(當時為省京劇團主演)主持,陳永玲少年倜儻,站在門口接待,凡過往人等,他一 律熱情招呼,延請入座。據說賓客魚龍混雜,真真假假有數百人之多。我們認識高天白時, 他已有了4個孩子,但結婚酒宴之賬款尚未還清。高天白的4個孩子都聰明有加,機靈有餘, 第一個平地一聲雷,取名「一雷」,生到第4個,他覺得夠了,取名「滿彩」,乃「滿堂彩」 也。 1958年,天白夫妻雙雙劃為右派,雙雙將發配甘肅河西走廊一個喚作夾扁溝的地方。那 是一個勞改農場,右派集中營.河西走廊在沙漠邊緣,已經沙漠化,缺水,即使有水也是鹹 水,偶然有一淡水,大書「甜水」二字於旁,賜福於人!老高夫婦與眾多右派被押,趕赴途 中,當火車過了永登縣,柴洛葦忽然胃部大痛,幾致昏厥,經檢查屬實,就讓他倆半途下車, 稟報有關部門,自行就醫.柴洛葦的胃痛,竟救了他們兩人的性命──凡發配來夾扁溝數以 千計的右派份子,以後幾乎全部餓斃,飢餓到啃光了木頭門檻,連糞桶中的瓜皮也搶食不到, 餓死的屍體是乾癟如柴的。收屍的工作人員,起初將屍體埋入沙漠時,還插木簽以志姓氏, 後來死人多了,收屍時疊成井字形,一次能抬4具,胡亂埋入,也懶得插牌了。多年以後, 我們每接觸新友,述及夾扁溝,大家都談虎色變。蘭州市文化館長詹樂政說起,夾扁溝右派 中,有一位國學老教授,他因不捨而隨身帶了一部宋版書到農場,宋版書極珍貴,完整的已 很難求,就是殘頁,也值一兩銀子一頁。這位老教授,在奄奄一息待斃之時,身旁有一堆枯 枝敗葉燃燒取暖,他以餘力慢慢地撕下一頁頁宋版書,投向火裡,觀其燃燒,待到投入最後 一頁,斷氣了。不待「文革」的「秦火」,老教授先「殉宋」了。但夾扁溝的生還者還是有 的,80年代我們在杭州認識鄒夢禪先生,他是書法家、篆刻家。30年代,他在上海商務印書 館工作,尚是青年,參與編纂《辭海》。封面、扉頁「辭海」二字即是他集漢隸而成。他即 是生還者。是夾扁溝少數被派往瓜園勞動的人之一,右派當不敢竊瓜而食,但他卻逃得了生 命。甘肅人右派生還的還有高爾泰(美術家和美學家),是天白的朋友。老高夫婦回到了蘭 州,後來闔家居住蘭州城郊伏龍坪,屬半山區,因為是農村,管束較輕,夫妻儼然是鄉居生 活,一家7口(4個孩子、老高夫妻,加老高的老父),老高說,吃不飽,也餓不死。他仍然 抽暇看書,寫詩文。家徒四壁,然骨骼仍然清傲。一天一個公社書記到他家中道三說四,讓 他好好改造,重新做人云云。當書記起立回轉時,老高猛的把書記剛剛坐過的那張椅子,一 把摔出門外,說道:「這些人坐過,老子不要了!」土皇帝領略這一架勢,愕然! 老高不以下鄉務農為苦,為折磨,真有些魏晉風度,可以箕踞,可以負曝,捫虱,赤膊, 趿鞋,翻青白眼不理人。最令他舒暢的是清晨如廁。坪上的廁所均在室外露天中,以矮土牆 圍之。老高與夫人雙雙併肩而登,而蹲,在朝霞旭日中悠悠遠眺,高聲談笑。此舉連阮藉、 嵇康也遠遠不及。 我們的賢後街居所,是省文化局所屬宿舍,原住南房的右派王仲才(原省文化局文藝處 處長)受到「甄別」待遇,另遷別處了。我們趕緊通知老高有此空房。他與長子一雷(當時 祗10歲)連夜以獨輪車冒雨載書下山占房。次日,省京劇團一班青年武打演員再幫他搬雜物。 於是他又做了城裡人。省文化局以前都回說城內無房,此時當然無語可說.老高終於成了我 們的芳鄰。他常在我們吃晚飯時,捧著他的詩文前來朗讀.他每每見我都行屈膝禮.夫人柴洛 葦對他的種種「創舉」,寬待到熟視無睹,早習以為常。生活的貧困,人情的冷暖,鬥爭的 血腥,與老高似都無關.在他的精神感染下,我們也漸感輕鬆。我們和老高一家祗做了一年 有餘的鄰居,就搬到了中山路。 「文革」一開始,陳朗即受衝擊,關入「牛棚」,我是居無寧日,時受驚恐。乃約老高 於某汽車站見面,討教。他卻珊珊來遲,旁若無人。遠遠的就向我行屈膝禮,說:「美麗的 夫人,有何見教?」老高呀老高,此時也,長劍正懸在頭上哩!但是老高在這一次的談話則 是一反常態,嚴肅的告誡我種種防人之舉.例如,他說,千萬別到陳朗單位去,萬不得已非 去不可,也帶孩子去,免遭毒手。但這一點,老高失算了,他還是把造反派想得太人性了。 因為我後來終於挨了打,受了重傷……接著,我們的遭際更陷於「深層」而流離巔沛,與老 高一家人也就失去了聯繫.直到80年代初,陳朗已返京,老高曾赴京觀摩戲劇會演,他們曾 再聚頭,而我恰恰未在京。80年代中期,老高因公順道來杭州看我,而我又恰未在杭,再度 失去了劫後重生的會面機會。不過我相信,他的傲視世態,寵辱不驚,當一如既往。「舉頭 西北浮雲」,我祝願他和柴洛葦白頭眉壽。 袁煒 60年代初,蘭州市中山路街道辦事處組織改造右派的學習班,共5名右派參加,我和袁 煒即在其中。每星期五召集大家一起學習黨的文件、政策。討論時,別人都不大說話,發言 也誠惶誠恐,但袁煒聲音宏亮,語言極富邏輯性。我們都很歎服他的口才。他當時才50來歲, 反右鬥爭前,是《甘肅日報》主編。他的被劃為右派,是自告奮勇「自願」要來的。1957年 《甘肅日報》與全國一盤棋,也正轟轟烈烈展開反右鬥爭。袁煒認為共產黨既然主動提出整 風,要求全國人民放下包袱,多提意見,且表示過決不秋後算賬,可是又出爾反爾,把提意 見的人打成右派,說成是別有用心,反黨反社會主義!他不服。在一次會上說:「如果提些 意見就是右派,我同意這些觀點,我也是右派。」誰料得這頂「沉重」的帽子,一扣竟達20 多年! 在處理右派的政策條文中,其中一條名為「自謀生路」。袁煒「自絕於人民」,竟脫離 組織,走上單干的生活道路。他作出這一決定主要是為了家庭著想。他不願被押送外地,遠 離蘭州。因為他有一個不聰明的妻子和一個癡呆兒子必須由他照顧。 袁煒的住所與我同在中山路,隔路遙遙相望!我見他在門口路邊擺過修理茶壺、破臉盆 等的營生,也製作過雪花膏在門口零賣.他幹得最長的是挑著貨郎擔串街走巷收購舊衣破鞋, 然後分類再賣出,以此維持生計。他嗓音宏亮,吆喝地道。他身材矮小,終年一襲藍布大掛, 很髒.他患過胃病,開過刀,因無錢輸血,以致營養不良,臉色青綠.文化革命席捲神州大地, 橫掃一切牛鬼蛇神,陳朗是自北京下放的右派,自然首當其衝,最先被關入「牛棚」,備受 精神折磨及皮肉之苦。接著扣發他的工資,家庭成員祗能享有每人每月9元生活費.我的生活 發生了困難,因而想到了「自謀生路」的袁煒,找他商量。他為我們母女作了周密的安排, 我們一起收破爛,他爭取多收些、走遠些,我則將塑料、紙張、舊書、破衣等分類,好一些 的衣服縫補後可穿也可賣,破布則打成褙子送往鞋廠.為節省開支,兩家一起合夥做飯,由 孟夫人掌勺。袁煒還謹慎的將我們合作維生此一情況向街道辦事處匯報立案,方可保無事! 每日晚飯以後,大人們在燈下拆破衣舊裳,孩子們則於破爛之中搜尋他們的「寶貝」, 塵土飛揚,更顯得燈光昏暗了。但這時是我們一天之中最愉快的時候,雙手不停的幹活,口 中則敘述家常,早先讀過的世界名著等,也重新再說一遍,互相提示遺漏的情節。在收來的 舊書中,我得到《本草綱目》,與一批版本極好的針灸書籍。 袁先生是內蒙托克托人,兄弟二人,一個留學日本,一個留學德國,是當地青年的楷模。 抗日戰爭爆發後,袁先生憤而從日本回國,且直抵延安,以示抗日決心。不幸的是,在延安 的整風運動中,他被視為法西斯特務,莫須有的罪名,把他 關入黑暗的窯洞,要他作無休 無止的交代。初進窯洞時,另有一個難友,他倆相約,誰能活著出去,誰就向對方家庭通訊, 設法營救。約半年時間後,難友得先出「獄」,通知了因避寇在武漢的袁煒的舅舅,當時是 《申報》主編。他舅舅給毛澤東寫了一封信,陳述袁煒的愛國行動,譴責關押迫害的不合理 性。毛澤東有親筆回信,袁煒因得出獄,但他堅決要求離開延安,來個180度轉變,直抵南 京政府任事。幾年後又棄政從商,到過緬甸。抗戰勝利後,他整裝回國,途徑蘭州,經友人 推薦,當了《甘肅日報》主編。這時的袁煒已經30多歲,漂泊半生,經歷了許多政治風浪, 經人介紹孟二小姐,作安家之計。 孟小姐是山東鄒縣人,孟子後代,祖上因山東戰亂遷居甘肅,經商致富。到孟小姐的父 親一代已經儼然大家,在蘭州中山路置有深宅大院。孟小姐姐妹二人,父親視同掌珠,擇婿 極苛,大小姐的婚事就被耽誤了,及至選好婆家,她已病入膏肓,不能行婚禮了,臨終之時, 她要求看一眼丈夫,結果允許她隔窗一窺,就此仙逝!孟家鑒於長女的傷春而死,所以對袁 煒這個其貌不揚的才子,別無挑剔。婚禮很隆重,將中山路這個前後有3個院子的大房作為 陪嫁。這時的二小姐已經30歲左右了。孟小姐皮膚白嫩,時人給她一個雅號,稱「臘美人」, 能做一手美食,祗是智力不如其姐。袁煒常說,別人說她智力低,我想不到竟低到這種程度! 本來嘛,反右運動後,袁煒想跟她離婚,免得她跟自己受罪,當時許多右派都有這樣的做法, 但他顧慮到這麼個低能母親,又帶著患羊癲瘋的兒子,豈不更受人歧視?我見到孟夫人時, 她已年過半百,仍依稀可辨「臘美人」風貌。她的前半生,生活優裕,嫁袁煒後,還僱有白 俄保姆,沒有苦過,但苦在共產黨手裡.中山路大宅已被充公瓜分,她們祗住西廂房一間.袁 煒收入不足以餬口,一家四口嗷嗷待哺。孟夫人曾以其能做美食,為別人當過傭人。但孟夫 人很快樂,從不憂愁。當我們談到右派有趕出城市的可能性時,她插嘴說,若到鄉間,她一 定種很多韭菜,還要買一條駱駝來騎騎,她說不歡喜馬,歡喜駱駝。在寒冬,我們收購不到 太多的破爛,我曾跟孟夫人一起,到一個露天工場做手套,零下10幾度,雙手麻木,兩腳凍 僵。但孟夫人很高興,來去途中逢人便相告她在「上班」。 「文革」深入,我輾轉從關中富平回到杭州郊區.一日,袁煒隻身遠道而來見訪,原來 蘭州鬥爭激烈,他怕吃眼前虧,攜妻帶子跑到西安,他的弟弟袁烙是《陝西日報》主編,共 產黨的紅人,老延安出身!他在西安祗住了3天,覺得其弟有大義滅親的可能,他不想被押 送回蘭州吃眼前虧,因而毅然隻身外逃。至於妻兒,他想,他弟弟家能不照顧嗎?他管不了 那麼多了。袁煒深諳共產黨虎頭蛇尾的作風,任何運動祗要避去鋒芒就可能不吃苦,這是哲 學!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袁煒在杭州住了一周,我陪他瀏覽了杭州名勝,他覺得應該繼續他往。臨別之時,無以 為贈,我脫下身上唯一可以御寒的一件毛衣,算是給他在寒冷的旅途上增添一絲暖意!那是 60年代末的事。現在推算袁煒先生年齡應該有80多歲了,真正是「生死兩不知」啊!(未完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