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年浪漫主義的悲歌 ——關於《八九民運史》的三點更正 (北京)陳小雅 緣由 自本人去年在《北京之春》刊登《六四事件兩大「懸案」追蹤手記——訪宗鳳鳴、於浩 成先生》之後,原準備告別這個主題。但樹欲靜而風不止,先後又發生宗先生邀請我研究 「趙紫陽思想」,宗先生把我所列的16個問題在老人中傳閱,以及他的朋友姚監復先生追詢 1989年初發生的香港「倒鄧保趙事件」真相的故事。在這個過程中,我發現自己在《八九民 運史》和《中國「牛仔」——毛澤東的公案及行為、心理分析》兩書和上文中談到這個問題 時,一直存在著誤解,所以我向姚先生和鮑彤先生表示,有機會時,一定予以更正。 「倒鄧保趙」與趙紫陽、陳希同均無干係 我在《八九民運史》(以下簡稱《史》)中提到1989年初在香港媒體發生的「倒鄧保趙」 風潮時,是這樣說的:「遠在上海的江澤民其時所處的地位是十分微妙的。4月8日,胡耀邦 犯病當場,是他緊急掏出了『急救盒』對耀邦進行搶救。不論政治觀點有多大的差別,至少 他與胡耀邦個人之間不存在利害關係。他也許更關心另一個問題:趙紫陽會在這次學運中有 什麼動作。這次學運中,之所以趙紫陽態度十分消極,黨內民主派不停地散佈輿論,要防止 高層權力發生『非程序更疊』,對經濟上的『治理整頓』抱抵制態度,呼籲要防止『走回頭 路』,防止『改革形勢逆轉』,等等,這些在外界看來摸不著頭腦的事情,在江澤民看來卻 洞若觀火。去年年底以來,香港等地突然興起的所謂『倒鄧保趙』並非空穴來風,此『風』 倒鄧是假,因為從來沒有什麼海外幾個文人的唱合能使中國改變最高權力的。中國政治奉行 的原則,歷來是毛澤東的那一句話:」凡是敵人反對的,我們就要擁護;凡是敵人擁護的, 我們就要反對。『幾十年來,港台自由傳媒對中國政治權力起到的唯一作用,就是幫助中共 發現和清除黨內的』異已分子『,誰被它們作為明星吹捧,就意味著誰的』大限『已到。此 番港報』倒鄧『是假,利用鄧對趙的不滿』倒趙『是真。胡耀邦下台時,羅列的罪狀中不是 就有』疏遠兩位老人家『嗎?「(見《八九民運史》第二節江澤民與北京對表——《世界經 濟導報》事件。第123頁。) 當時(1993年)我為什麼會寫下這段文字?由於距離時間太遠,加之2006年腦出血後遺 症,現在我已經沒有清晰的概念,經重新翻閱當年的卷宗,發現關於這個問題我手頭擁有的 是這幾份資料: 材料一:中共北京市委辦公廳編《1989北京制止動亂平息反革命暴亂紀事》第2-3頁: 1988年10月31日《九十年代》總編輯李怡,化名「齊辛」在香港《信報》上發表《大家 長該退休了》一文。李怡與「以國務院體制改革所為代表的趙紫陽的中青年智囊團」人物有 聯繫(《九十年代》1989年2月號)。文章攻擊鄧小平,說「在目前的情況下,祇有鄧小平 完全退休,才能排除超級老人政治的阻礙」,「才會使趙紫陽有足夠的權力繼續推行改革開 放的路線」。 1988年11月號香港《解放》雜誌,發表《北京利用香港傳媒倒鄧保趙》的長文,說北京 一些人同香港傳播界某些知名人士有「或明或暗」、「有如鬼火高低明滅」的關係,「北京 同海外中間媒界這種微妙的互動關係,有了一個最新的個案顯示,那就是在最近一個月掀起 的倒鄧保趙風。」「張五常(香港大學教授)斷言,中國經改的問題在於趙紫陽不擁有獨裁 權力,並暗示鄧小平是趙獨裁的障礙。」對於西方和港台一些人,「就中國走資的希望言, 他們看準了趙紫陽」。 同期《解放》雜誌刊登了陪同弗裡德曼同趙紫陽會見的香港大學教授張五常返港後發表 的一些言論和文章。張在接受《九十年代》記者採訪時表示,「弗的學說與趙的觀念沒有什 麼不同」。隨後,他又在香港《經濟日報》發表《假若趙紫陽是個獨裁者》。文中稱:要改 變中國200年來的悲劇歷史,祇有進行「獨裁改革」,「鄧小平已年高八十四,將中國今後 經濟改革的問題轉移到趙紫陽身上,是很自然的」,趙即便擁有過去8年的權力還不夠,要 有蔣經國那樣的權力,中國才有希望。港刊評論,「這也暗示趙的權力要超越鄧。」 材料二:陳希同《關於制止動亂和平息反革命暴亂的情況報告》: ……特別引人注目的是,趙紫陽同志去年9月19日會見美國一位「極端自由派經濟學家」 以後,一些據稱與趙紫陽「智囊團」有著密切聯繫的香港報刊,大肆進行宣傳,透露出了 「北京利用香港傳媒倒鄧保趙」的政治信息。反動雜誌《九十年代》總編輯李怡(化名齊辛) 在香港《信報》發表《大家長該退休了》的文章,叫囂「排除超級老人政治的障礙」,「使 趙紫陽有足夠的權力」。《九十年代》的另一篇文章則呼籲趙成為「獨裁者」。香港《解放》 雜誌也刊登長篇論文,說北京一些人同香港傳播界某些人士有「或明或暗」、「有如鬼火高 低明滅」的關係,這種微妙關係「有了一個最新的個案顯示,那就是在最近一個月掀起的倒 鄧保趙風」,還說什麼「就中國走資的希望言,他們看準了趙紫陽」。同這種「倒鄧保趙」 風相配合,北京《經濟學週報》發表了同趙紫陽原秘書鮑彤聯繫密切的嚴家其(中國社會科 學院政治學所研究員)與另一個人關於時局的對話,攻擊「治理整頓」會導致「停滯」,提 出中國面臨的一大問題「就是不能重蹈赫魯曉夫、劉少奇那樣非程序權力更疊的覆轍」, 「中國不再允許像文革那樣用非程序化的方式進行權力變動」。這個對話的核心問題,就是 為掩蓋趙紫陽的錯誤、保住他的權力地位、以便更加肆無忌憚地推行資產階級自由化製造輿 論。這個對話曾經在上海《世界經濟導報》和香港《鏡報》等海內外多種報刊全文或嫡要刊 登。 ——大概是鑒於陳希同等死死咬住這個事情不放,而且大量攝入記憶的是趙的「智囊」 們當時在海外對這場「風波」的解讀,我已經先入為主地形成了一種「趙是遭人陷害」的印 象,所以,我在《史》中寫下了那段話。當時,我的基本觀點有四: 1、結束老人政治,沒什麼錯。 2、要進行自上而下的經濟體制改革,中央必須擁有集中的行政權力(按政治學分類, 行政集權不等於政治專制),這也沒有錯。 3、鑒於中國政治的特點和胡耀邦的前車之鑒,這個「倒鄧保趙」風潮祇能增加改革的 阻力。而且有可能使趙重蹈胡耀邦的覆轍。 4、所以我傾向於這是趙的對立派製造的風潮。 但是,同時,我也注意到兩個問題: 1、趙對「新權威主義」有興趣。 2、89年以後,李怡在北京建立記者站的嘗試失敗,最終導致《九十年代》關閉。 這是否意味著這個「風潮」與趙系人物有一定關係呢?是否也存在激進的浪漫派「熊的 服務」式的幫倒忙的可能呢。因當時沒有證據,我祇能存疑。 關於「熊的服務」式的幫倒忙,我在《史》中講了這樣一個故事:一位隱士在森林裡午 睡,他的熊朋友在一旁守護著他。熊朋友看見一隻蒼蠅叮在隱士的鼻子上,於是一巴掌打了 下去。蒼蠅是被打死了,但隱士的腦袋也開了花。 由於存在上述疑問,所以,我的搜索引擎並沒有放棄搜集另一種可能性的功能。2005年 新華社資深記者楊繼繩採訪趙紫陽的材料問世後,使我對此有了較為肯定的看法。楊先生在 《中國改革年代的政治鬥爭》附錄2寫道:楊問:外面有這樣一種說法,說北京風波時,鄧 之所以沒有採納你緩和矛盾的意見,是因為那時鄧對您不信任了。而不信任的原因是陳毅元 帥的兒子讓您和鄧劃清界線,您接受了,您下面的人還按照這個想法有些活動。有這麼回事 嗎? 趙答:你說是陳小魯吧?他曾在政治體制改革研究會幹過,北京風波時我沒見過他,我 下台前沒和他接觸過。他當駐英國使館武官時我在英國見過他。我下台後他來看過我一次。 我說:你還敢看我?他說,我已經下海做生意了,怕什麼?(第595頁) 我認為,楊先生此處所說的,就是89年2月份發生的「倒鄧保趙」之事。這段對話有三 個要點: 1,從語言的時態看,楊說「北京風波時」鄧對趙的緩和意見不採納,是因為鄧已經不 信任趙,說明在風波之前有一件事起了關鍵作用。 2,趙的「緩和意見」,實際上在4月20日已經流露。據陳一諮《中國:十年改革與八九 民運》說,當日中共政治局常委在討論學運情況時,李鵬說:學運是少數壞人操縱,矛頭是 對準黨和政府,特別是老同志的。趙就說道:「我不相信這麼多學生會被少數人操縱。當前 還是以疏導為好。要通過對話解決問題,不要激化矛盾。」這就是說,趙的意見在黨內高層, 是4月20日就已經公開了的。而這個意見,在他赴朝之前並沒有公之於眾。所以楊先生此處 所說「緩和意見」,應是指5月初趙從朝鮮回來後到5月17日前這半個多月的「主政時期」的 一系列措施;而不是指戒嚴決策已經做出以後,他還有什麼緩和意見。說明陳小魯的「分手」 建議不是針對戒嚴,也不是針對學潮中的意見分歧而言。 3,趙一言點出陳小魯的名字(這不能不說是出人意外的),說明不僅確有此事,而且 他知道是陳小魯干的。但是此事與他無關。在他的自辯詞中,他一再聲明自己沒有什麼智囊 團,就是與其他人的行為脫鉤。如果沒有此事或他不知道此事,他在此就應該回答楊:「沒 有這回事」或者「我不知道這件事」,抑或「當時我並不知道此事」。以趙的精明,他應該 不會作一個讓人產生歧義的回答。 正是因為有了以上的看法,故而,我在《中國「牛仔」》中寫下了這樣一段話:「從 1989年初,陳毅元帥的兒子陳小魯策動中共中央總書記趙紫陽與鄧小平反目,甚至自行其是 地在香港掀起了『倒鄧保趙』的輿論風潮,我們可知,玩弄政治,在高級幹部和軍干子弟中, 是一種歷來的傳統。他們的『無法無天』,既是他們特權地位的產物,也是那個社會無法治 秩序的寫照……」 姚監復先生找到我,就是為我在《牛仔》中的這段而來的。據他從鮑彤先生處瞭解到的 情況,陳小魯建議「與鄧拉開距離」確有其事,但時間不是在1989年年初。他請我提供我所 瞭解的資料,認為「過去,我們忽略了對於子弟們的研究,現在應該加強」。我表示,如果 我說錯了,我有義務改正,但在這之前,我希望聽聽鮑彤先生的意見。 在等候姚先生安排的時間裡,經朋友安排,我訪問了楊繼繩先生。當我玩笑式地談到姚 先生正在「追殺」我時,他感到很有趣。接著,我請他回憶訪問趙時,為什麼會提出那個問 題,以及記錄是否準確,刊出時有沒有刪節等。楊先生說,他的文稿是經過趙認定的。趙的 評價是「文字是準確的」。至於當時為什麼向趙提了這個問題,他現在已經記不清了,大概 是聽到一些事情。從字面上看,對於這件事「趙沒有否定,也沒有肯定,含含糊糊……」原 來,楊先生近來整日泡在北海圖書館裡,沉迷於的縣志的研究,對於我的突然造訪,一時想 不起具體情節,也是情有可原的。 事有湊巧,在這期間,我又收到俞梅蓀先生所寫的一篇1988年陪同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 弗裡德曼會見趙紫陽的紀念文章。其中提到,香港著名經濟學家張五常是隨訪者之一,著名 政論家林保華先生在來訪的一行中擔任記錄。他還將此次訪問與陳希同的「誹謗」掛上了鉤, 並說:「在會見時趙紫陽還說到:」最近,香港報刊對中國的改革進行了很多報道,說什麼 中國高層領導發生了分歧,哪個人和哪個人有分歧,事實並非如此。我們領導人,包括我本 人,需要經常針對中國的具體情況,不斷進行研究和討論。『所以,當時即使香港報刊有不 符合實際情況的分析和報道,也與趙紫陽無關。「 感謝俞先生的這篇寶貴的回憶,這才使我回過頭去看陳希同們的指控,裡面確曾提到張 五常的大名。也就是說,「倒鄧保趙」一事,既與陳希同們的「陷害」無關,可能也與趙紫 陽本人無關。祇是浪漫派經濟學家和政論家們的一種願望而已。在言論自由的香港,可以就 政治問題發表任何高見,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祇不過運用到內地,就完全可能導致另一種 結果。 那麼,這和趙身邊的人會不會仍有關係呢?在姚先生的引見下,我終於見到了鮑彤先生。 鮑先生十分客觀地為我們講述了他瞭解到的情況,下面是我在事後的一點追記: 姚:89年初「倒鄧保趙」這件事,趙怎麼把它和陳小魯聯上的,你知道當時的情形嗎? 鮑:89年審查趙的時候,給他提了十幾個問題,一個一個要他回答。你知道這些問題嗎? (問陳) 陳:我不知道,我祇知道陳希同報告,李鵬講話的一些指控,相信也就是那些問題。您 知道這些問題嗎?(問姚) 姚:我知道一些。譬如,和索羅斯基金會的關係問題,這在當時,搞下來就是個「死罪」 啊,所以,陳一諮他們在海外,趕快一刀砍斷這個關係。索羅斯把賬目也拿來了,說,你找 啊,找到一筆是一筆…… 鮑:89年的9月開始,也給我提了十幾個問題…… 陳:給您提的問題,和趙的一樣嗎? 鮑:不知道。我9月20日以後開始寫了一個說明,以後流到了海外。寫完交上去以後, 他們說,你就等著做結論吧!……其中有那麼一條,問「倒鄧保趙」的事,我很乾脆,說不 知道。後來,陳小魯對我說,我判刑後,他去找過楊尚昆,問楊尚昆:「鮑彤又不是壞人, 為什麼判他的刑?」楊尚昆說:「怎麼不是壞人?要趙和鄧拉開距離還不壞?」陳小魯說: 「那句話是我說的。」但後來我就想,是不是有這件事:鄧講過「動亂」以後,5月初,我 們中心一次開會的時候,陳小魯說過,現在鄧在學生中的形象很壞,趙紫陽最好和鄧拉開距 離。不然,學生會對紫陽不滿。我當時根本連一句話都沒說,因為我認為,提出「理智、秩 序」就已經和「動亂」的調子拉開距離了。所以,連表揚一下他我認為都沒有必要。很快我 就忘了。 鮑:趙開始也否認,說不認識這個人。其實,他怎麼能不認識這個人呢?中心開會的時 候,總是見過的,我也介紹過是陳毅的兒子。紫陽訪問英國的時候,他在英國使館當武官, 大概談過幾句話…… 陳:那是哪一年的事? 鮑:85年。 陳:那怎麼會跟89年的事有關係呢? 鮑:是啊!? 陳:他們對你寫的材料有追問嗎? 鮑:沒有。交上去以後就再也沒有人來找過我。 陳:再沒有反覆,說明他們對你的解釋是滿意的。 關於鮑彤家世的一點誤解 接著,我向鮑先生求證了一個關於他的家世的問題。 陳:我看到一本書上說,您的祖上和翁同和有關係,參加過戊戌變法,是這樣嗎? 鮑彤頗感意外地說:「沒有。」又略作一番思索後,他說:這個說法可能是因為兩個原 因產生的誤會。他的舅父叫吳其昌,曾經當過唐文治的學生,唐文治是無錫國學專修館的創 辦者,而他當過宣統皇帝的父親的老師。吳其昌在清華國學研究院的另一個老師是梁啟超。 翁同和是「帝師」,唐文治也是「帝師」;梁啟超領導過戊戌變法,所以,他們就以為吳其 昌和戊戌變法有什麼關係了,其實,是兩個時代的人。吳其昌是1944年去世的。 陳:因為這個誤會的歷史淵源,我把您在1989年的一些做法,與維新志士的血緣關係作 了一些聯想,重訂《史》的時候,要改正過來。 我在《史》中寫道:這個「亞行講話」是由趙紫陽的秘書鮑彤起草的。因此,不僅可能 盡量多地表現出趙紫陽的個性與對待學運的獨特立場,而且簡直可以說完全表達這位神秘秘 書的個性和立場。與領袖的鮮明的務實風格和對意識形態問題無興趣不同,他的秘書鮑是一 個有頭腦、有理論、有才華並且有激情的知識分子型幹部,在趙來到中央後,他一直扮演著 頭號智囊加心腹的角色。據知情人稱,趙的改革領袖生涯中,這位幕後英雄始終是最能影響 他的人物之一。而他的這一角色,與他的出身不無關係。 鮑彤的祖父曾參加過19世紀末晚清的「戊戌維新」。他多次與人談到,他願為前輩沒有 完成的,中國20世紀末的改革成功貢獻一切。如果改革需要流血,譚嗣同的選擇就是他唯一 的選擇。他行事幹練,講原則卻又較少衙門習氣,在上海《世界經濟導報》的幾次遇險中, 他都毫不猶豫地施加了自己的影響。 有許多人認為,自胡耀邦出局以後,趙紫陽因其年輕和潑辣,在當時中共高層確屬「稀 有動物」,但從思想基礎,改革思路來說,他與鄧小平、萬里並無多大區別。並且,他的一 生不僅沒有過什麼傳奇的故事,在他的性格中也缺少浪漫的色彩。但為什麼在1989年,他會 做出既與他的幾位同盟、同道、同黨截然不同的選擇,也與他本人的政治生涯背向而去的事 情?筆者以為,他的身邊有一個念念不忘晚清改革和帝國命運,在這樣的家史國史中熏淘, 以敢於殺身成仁的譚嗣同為偶像的鮑彤,是分不開的。 現在看來,這番發揮的議論,雖然也自成道理,但其追溯的「祖源」應有所更改。因為 吳其昌也不是凡俗之輩。回到家中,我請朋友幫我搜索了一下網上資料。關於吳的紀錄有: 吳其昌(1904—1944),字子馨,號正廠,海寧硤石人。幼失父母,生活艱困,眇一目,刻 苦好學。8歲即能日記數百字。16歲考入無錫國學專修館,受業於唐文治。好治宋理學。以 才思敏捷,與王蘧常、唐蘭合稱「國專三傑」。例假日常懷燒餅坐圖書館中,攻讀終日。 1923年畢業後至廣西容縣中學任教,並扶助弟妹求學。1925年,考入清華大學國學研究院, 從王國維治甲骨文、金文及古史,從梁啟超治文化學術史及宋史。鑽研不輟,時有著作發表, 深得王、梁兩先生器重。1928年任南開大學講師,後任清華大學講師,1932年任武漢大學歷 史系教授。抗戰軍興,隨校遷至四川樂山,旋兼歷史系主任,直至逝世。 吳其昌一生愛國。在無錫國專時,慨國事日非,曾上書政府,洋洋數千言。唐文治大為 激賞,改杜牧詩贊之曰:「吳生拔劍斫地歌莫哀,我能拔爾抑塞磊落之奇才。」1926年參加 318反帝大遊行,扛著大旗走在隊伍前面。慘案發生時,槍彈從他耳旁飛過,當即撲倒在地, 方免於難。918事變後,與夫人諸湘、弟世昌乘車南下,謁中山陵痛哭,通電絕食,要求抗 日,朝野震動,傳為愛國壯舉。抗戰開始,其昌患肺病、咯血,仍以國難當頭為念,堅持講 課、寫作。臨終前一月,應約著手寫《梁啟超傳》,僅完成上卷而卒,年僅40歲。 關於那件震驚全國的「哭陵事件」,確切時間是在1931年11月20日。參加者有吳其昌本 人,其弟吳世昌和妻子諸湘,所以又被稱為「闔門絕食」。當時,他們在總理靈前宣讀的的 「絕食宣言」——《昭告總理文》慷慨聲言:此後如蔣主席張副司令果能實踐前諾,毅然御 侮,是不愧為先生肖徒,尚望先生在天,明神祐之。如蔣中正張學良背言賣國,或食言誤國, 是甘心為先生之罪人,尚望先生在天,明神殛之!(吳令華《吳其昌、吳世昌兄弟南京哭 靈》) 若從遺傳學角度考量鮑彤先生的行為傾向的話,這無疑是一個可以參考的事件。 趙紫陽並無「拋鄧」之意 這次與鮑彤先生的會談中,令我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修正了我(相信也是海外媒體) 一個很大的「誤會」。那就是,趙紫陽在對戈爾巴喬夫講話時,是否存在「拋鄧」的意思? 談話是這樣進行的: 陳:紫陽,或者您,知道香港發表「倒鄧保趙」文章的事嗎?你們看到過,或者是否訂 閱了那些刊物嗎? 鮑:我們中心,紫陽辦公室,都有這些報刊,秘書給他堆在那裡,他有時看,有時不看, 有時看得很仔細……香港人要怎麼寫,張五常怎麼說,不會動搖趙在鄧心目中的形象。但是, 嚴家其說,就會動搖趙在鄧心目中的形象。他說「非程序更疊」…… 陳:就是高瑜發在《經濟學週報》上那篇採訪嚴家其、溫元凱的文章嗎?? 鮑:具體是什麼情況我已經記不清了,但是這很影響鄧和趙的關係。我覺得,嚴的這個 講法有點……有點敏感過度了。事實完全不是那樣。但這可能引起鄧的看法。因為他認為嚴 家其是你的人。 陳:是不是當時他們也聽到一些風聲,譬如李先念散佈的,趙不行了?我當時也是從老 嚴他們這個渠道,還有《導報》這個系統裡獲得這個消息的。 鮑:當時,確實有這個謠言,李先念在上海、江蘇跟人講。但是,實際上一直到89年, 一直到最後,鄧和趙的關係都很好。非常信任趙。……其實,說起來很好笑,嚴家其是誰推 薦的呢?是胡喬木。趙搞政治體制改革,當時想請胡推薦一個學者,胡就推薦了嚴,說他懂 政治學,表現也不錯。 陳:胡喬木當時是不是還是很往這邊貼的? 鮑:這是個見風使舵的人,他和鄧力群不同,鄧是見風不使舵的人。……剛開始,嚴還 不願意幹,我還到他家去找他。一開門,是高皋,問,你來幹什麼?你要家其做官,我不同 意。她說做官的沒好人…… 陳:紫陽會見戈爾巴喬夫講話前,他問中央電視台的人是不是「直播」,這件事你知不 知道?當時,中國新聞社的記者聽到了,中央電視台的人事後還議論,說「以前根本不理咱 們,這次怎麼這麼待見我們了?」這件事,是不是事前有考慮的? 鮑:事前紫陽對我說過,就按照這個講話直播。但是,我看電視,播紫陽講話時,他是 這個姿勢(做閉眼舉頭張嘴打鼾的樣子)…… 陳:這很奇怪。我不記得當時播出的情況了,最好以後再看看這個情節。 鮑:接見戈爾巴喬夫的講話是事先寫好的,但那段話:「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那 一整段話是我加上去的。 姚:廣東順德的一個同志看了那段錄像,後來說:如果是形勢大好的時候,你說我們所 做的事情,都是誰誰誰指導的,這是把功勞歸於他;但在已經搞砸了的情況下,你說這個話, 這不是說這個責任是屬於鄧的嗎? 鮑:當時有這麼一個情況,(似乎是五四以後),毛毛找到閻明復,哭了,說鄧在學生 中的形象搞壞了。我們當時的意圖,是改善鄧的形象,緩和他和學生的關係。因為學生說他 「垂簾聽政」,是「慈禧太后」嘛! 陳:您當時真的沒有拋鄧的想法? 鮑:沒有,是想保護鄧。當然,現在這樣說也不必要了,因為海外…… 陳:不,不,我們不管現在怎樣講是否策略,好像鄧後來殺人了,你當時的想法就不該 說了。當時是什麼就是什麼,我們是搞歷史,不是搞政治。 姚:你的動機是要保護鄧,但XXX看了以為是發出倒鄧的信號…… 陳:我們當時都是這個感覺…… 姚:他和趙都太沒有政治經驗了。 陳(對著鮑彤):您承不承認是「沒有政治經驗」? 鮑(略為遲疑地):是,「沒有政治經驗」。 陳:您是否聽紫陽說過「民氣可用」這句話?XXX的回憶裡這麼說。 鮑:我倒是聽閻明復說過這句話。你不要把XXX的回憶太當真,他和紫陽根本沒多少接 觸的。 (2007年3月31日於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