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六四

（江蘇）郭少坤


    今天是六四19週年紀念日。真的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記得這個日子——一個旨在推動中國
進步的群眾運動紀念日！

    從網上看，祇有海外和香港一些同胞進行了對六四的紀念，在國內則顯得冷冷清清。不
要說廣大老百姓對今天沒有感覺，就連我們這些當年的參與者和支持者也在現實中無所作為。
甚至我們已經從共產黨警察的行為中看出，六四紀念日真的已經無所謂了。

    在六四之後的每一個紀念日子裡，我都有所感覺，因為我是六四運動的堅定支持者，顯
然是受到當局重點關注的對象，即使是在公安局工作期間也不例外。記得1994年，我在六四
那天去給朋友王丹打印信件時，就發現有警察開車跟蹤我，後來那位幫我打印信件的朋友說
公安局找她了，問她給我打印的是什麼，她說是給一位朋友的信，雖然我們都沒有受到進一
步的追究，但當局對我們這些人的控制，尤其是在六四紀念日敏感時的控制是非常緊張的。
後來，在我離開公安局成為被當局認為的「異議人士」後，受到的待遇也隨之提高了很多，
特別是在我出獄後，每到六四時，電話不斷，樓下便可以看到警車和警察，而且會受到「邀
請」赴宴，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去年。可到了今年，突然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靜，沒有電話，
樓下沒有人活動，也沒有赴宴的「邀請」。由此來看，六四真的不為人所重視了，甚至不為
它的敵人所重視了。

    沒有被人重視的六四已經過去19年了，雖然19歲正處在一個青春活力四射的豆蔻年華階
段，但它卻像一個沉睡的歷史老人那樣被世人漠視和淡忘，因此，作為我們這些當年熱心投
入旨在推動中國自由民主的人無疑是一種莫大的悲哀。中國人所說的「哀莫大於心死」也正
是應了這種「死亡」的內涵和意義，因為這種死亡不僅僅是當年在此其間不幸犧牲的學生市
民，也不僅僅就是所有因為六四被迫失去國與家、工作和既得利益的人們的共同不幸，而是
在於它的歷史真相被（暫時）掩埋，幾乎使得被國人集體遺忘；是它不敢為人所紀念，是它
的精神也如同它的真相被掩埋一樣死在這物慾橫流的世界。

    是的，六四死了，它既沒有在血與火的陣痛中分娩後長成的生命及和肉身，也沒有生命
的延續和未來，它死於獨裁者的高壓和被高壓恐怖的麻木不仁，死於利益重於公義的世界冷
酷，死於歷史上那物極必反的規律之中——新生必將到來。因此，六四也就成了一個歷史記
憶的符號，一個令中國人心痛的話題。

    今天是一個沒有多少人紀念的六四日子，我也因為沒有了外部刺激獨坐小樓，打開電腦
隨感而發並信手寫上幾句，我覺得，我們僅僅有六四情結還不夠，我們還應該有更多的歷史
情結，如「三反五反」濫殺無辜的情結，「反右」那公然傷害說實話的中國人的情結，「大
躍進」那餓死多少萬人的三分天災、七分人禍情結，「文化大革命」那舉國瘋狂草菅人命的
情結，直到今天的六四情結，又有哪一個不值得為人們所紀念呢？然而，健忘和懦弱的中國
人都把這些給置之腦後了，貪生的本能和被現代化生活方式刺激著人們感官的人們正在慢慢
的把中國推進一個缺乏生機勃勃自由的社會，所有的信仰真理等也就成了空洞的樓閣，歷史
上那麼多為了真理信仰而奮鬥犧牲的人也許就因此真正死掉了，這才是所有生者的整體悲哀！

    也就是在這樣的歷史時刻，我們又遇到了天災人禍的懲罰，當我們眼看那慘不忍睹的四
川大地震葬送著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時，當我們看到一個又一個「豆腐渣工程」式的學校
倒塌時，當我們聽到那些剛剛被救出來的群眾就說「感謝黨和政府」的恩典時，我感到真的
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我祇覺得這個世界的文明遠離中國太遠。

    有人說：「這次大災難可能對推動中國的政治改革和民主自由有積極作用。」我也親自
聽到有人這麼說：「這次地震使得中國共產黨的權威又得到了提高，至少又延長了它好幾年
的統治。」聽了這些議論我不置可否，但我感到這的確代表著很多中國人的目前心態，也許
正是這種並不健康的大眾心理，將使中國的民主大業裹足不前，六四的精神更難得以復活，
中國的歷史問題情結還是一個個死結而無從得解。在這樣的形勢下，我們也祇有是在寂寞中
度過那原本值得轟轟烈烈紀念的六四！

    （2008年6月4日星期三於徐州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