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能否在世界危機中出現奇跡

（德國）費良勇


    近日打電話到四川老家，親友們告知許多四川民工從廣州、深圳、廈門、福州、上海等
地回到老家，無事可幹。因為中國沿海許多生產出口產品的企業受美國和世界金融危機的影
響，訂單減少，被迫減產或停產，不少企業甚至破產關門。在問及房地產狀況時，親友們指
出，高價樓房空房率較高導致價格下滑，但人們對普通住房的需求依然很大。

    在全球化時代，地球村中的任何一國出了問題，都可能影響到其它國家甚至全球。美國
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美國的次貸危機引發了全球金融危機，中國也必然受到影響。近30
年來，中國經濟持續高速發展。1997年爆發的東南亞金融經濟危機雖然波及日本、德國等發
達國家，導致經濟衰退，但對中國經濟影響不大。而這次金融經濟危機首先重創了全球最強
大的經濟實體美國，迅速襲擊全球，中國也不能倖免。隨著全球經濟危機越演越烈，全球主
要金融市場急劇動盪，股指大幅下挫，對中國的影響也越來越大。2007年中國的國內生產總
值GDP達到30100億美元，在世界上排名第4，2008年中國的GDP增長率預計為10%左右，有可
能超過德國在世界上排名第3.中國GDP已經佔據世界經濟的6%.所以，如果中國發生大規模經
濟危機，會使世界經濟危機雪上加霜。這場金融危機嚴重挫傷了投資者和消費者的信心，中
國和世界的經濟增長都明顯放緩。


國際金融危機影響中國實體經濟


    從2008年第3季度開始，中國國民經濟的一些指標出現回落。國際金融危機急劇惡化，
對中國的實體經濟產生了重大影響。中國的紡織、服裝、玩具、日用品等勞動密集型行業出
口增速明顯放緩。長江和珠江三角洲大量外向型中小企業面臨困境，倒閉潮一波接一波。

    在經濟危機衝擊下，全球需求大幅降低，導致鋼鐵、焦炭、煤炭、呂合金等行業生產過
剩。中國鋼鐵過剩1億頓。許多企業不得不大幅降價虧損出售。10月份，中國鋼價比6月下降
40%.全國大中鋼鐵公司普遍負債率高達58%以上。11月10日，江蘇不銹鋼巨頭包存林因巨額
虧損、無法還貸而自殺。在其它行業，事業有成，頭頂光環的人 跳樓，潛逃的事件也頻頻
發生：廣東湛江糖業巨頭龐貴雄因欠債10億元跳樓身亡，浙江一房產商拖欠銀行2億元舉家
潛逃加拿大。企業家自殺或逃亡動搖社會信心。金融危機不僅威脅到國民經濟增長的速度，
更在一定程度上軟化人們的信念。自金融風暴以來許多企業的業績出現大幅度負增長；產能
過剩的危機爆發導致企業資金鏈無法周轉進而斷裂。工人失業生活艱難，老闆破產更加難熬。

    根據目前的統計數據來看，這場國際金融危機對中國的總體影響還是有限的。第一，前
3季度中國GDP增速為9.9%，雖然較去年同期有明顯降落，但同其它主要經濟體比較還是相當
高的。第二，9月末中國外匯儲備已達到1.9萬億美元，是目前國際支付能力最強的國家，而
且中國已經成為美國國債的最大債權國，持有美國國債５８５０億美元，對美國經濟的影響
力顯著擴大。第三，中國控制通貨膨脹取得明顯成效，前3季度居民消費價格總水平同比漲
幅從８％以上下降到５％以下。第四，中國的樓市和股市雖然持續低迷，但還沒有達到房地
產泡沫破滅的地步，因為房地產行業對中國整體經濟的影響有限，而中國人對住房的需求是
持續的。當然，失業率提高會增加社會不穩定性。


中國經濟的巨大隱憂


    中國經濟雖然連續30年高速發展，但由於中共堅持一黨專政，地權和產權不明確，不受
約束的權力極端腐敗，早已連綿不斷地暴露出大量問題。中國經濟的隱憂可以歸納為：高能
耗、高污染、高浪費、高外貿、低內需、低專利。而與經濟息息相關的專制腐敗、分配不公、
貧富懸殊、道德淪落、社會分裂對抗，更會對中國經濟的持續發展造成巨大障礙。

    1. 高能耗為了取得同樣的經濟增長，中國比許多經濟大國要耗費多得多的能源。中國
包括電站和工廠在內的大量工業基礎建於50年代。那時中共政府為了追求發展速度不惜代價。
籠罩著城市的煙霧和工廠煙囪噴出的黑煙，表明了低等的煤炭和落後的科技仍然是支撐中國
工業的重要角色。中國能源研究中心的數據表明，每創造100萬美元的國內生產總值，中國
的能源耗費是美國的2.5倍，是歐盟的5倍，幾乎是日本的9倍。每生產1個單位的鋼鐵，中國
比美國要多耗費10%的能源。中國的電站跟美國相比，每發1度電要多浪費1／5的能源。從發
電到傳輸再到使用，中國的能源工業都缺乏效率。中國的空調比世界平均水平多耗能1／5.
根據國家相關統計數字，中國能源利用率比同樣經濟迅速增長的印度要高。中國很多浪費源
於經濟的混合型本質：共產主義的根基，自由市場經濟的未來。依照市場規律運營的公司正
需要越來越多的能源，但是供應能源的主角卻是那些計劃經濟時代創建的國有壟斷公司。幾
乎沒有辦法激勵它們提高效率。此外，中國各級政府的形象工程都是浪費能源的大戶。

    能源是全人類的基本需求之一。要提高生活水平、發展經濟，都缺不了能源。缺乏能源
就不可能持續發展。如今發達國家的人口祇佔全球人口的百分之十幾。但他們消耗了全球70％
的能源。如果發展中國家都用發達國家的能源消費方式，全球有足夠的能源供應嗎？當前
OECD（發達國家集團）的人均能源消費是四噸標油左右，這大約是中國人均消費的7倍。雖
然美國的能源消耗比中國多，但美國人口不到中國的四分之一，如果中國跟美國一樣消費能
源，中國就要耗費現在全世界60％到70％甚至更多的能源。實際上這是不可能的。所以，能
源有可能成為中國經濟持續發展的瓶頸。

    2. 高污染中國的經濟發展是以破壞生存環境為代價的。土地公有和權力腐敗，導致中
國許多地方的發展是殺雞取卵式的，生態危機異常嚴重。在中共統治下，中國的森林遭到大
規模破壞。氣候惡性循環，或暴雨成災，或久旱無雨。農地過度使用化肥，草原過度放牧，
荒漠化日益嚴重。中國的沙塵暴越來越頻繁，已經影響到日本甚至美國。在工業發展進程中，
祇顧發展，忽視環保，隨意排放廢水廢氣廢渣，許多地區污染極為嚴重，沒有新鮮空氣供呼
吸，沒有乾淨水可喝，沒有衛生食品可吃。中國許多地區嚴重缺水，黃河等許多河流常常斷
流。因過度抽取地下水，許多城市地基下沉。水污染與空氣污染已經成為中國人健康的兩大
殺手。自2006年以來，平均每兩天就發生一次水污染事件。生態環境急劇惡化，不僅威脅當
代中國人的生存，子子孫孫都將受罪。中國目前出口的許多商品，其賣價遠遠低於環境保護
費。

    經濟發展的目的不是為了GDP數字，不是為發展而發展，更不是為了增強國力，而是為
了生活得更好。如今生存環境被破壞了，呼吸喝水都極端困難了，沒法正常生活了，發展起
來幹什麼？從歷史的長河來看，一個國家某個時期經濟增長的快慢並非特別重要。重要的是
官場廉潔，社會公正，生活環境優美，人民安居樂業，自由幸福。

    如果中國不花大力氣切實保護生存環境，中國經濟不可能持續發展。

    3. 高浪費中國的國內生產總值GDP雖然在2007年已經超過3萬億美金，在世界上排名第4.
但人口眾多，人均GDP祇有2280美元。在世界上排名100位左右。與西方發達國家相比，中國
是個不折不扣的窮國，可中國在投資建設和日常生活中的浪費現象隨處可見，令西方人瞠目
結舌。

    由於中共堅持一黨專制，對權力缺乏有效制約，導致濫權腐敗和極端浪費。政府投資的
結果常常是胡亂花錢，「政績工程」和「形象工程」重複建設，浪費掉大量人民血汗。中國
的煤炭和電力等能源都浪費很大。公共財產、公共建設和公共場所等，浪費現象都異常嚴重。

    生產浪費，生活也浪費。中國式的浪費並不昭示產品的豐裕與過剩，而是國人精神的貧
困。中國人總以奢侈闊綽為榮，這是民族的病根。有富豪修建上億美元的豪宅、90噸啤酒的
噴泉、甚至將價值20萬人民幣的「滿漢全席」倒入垃圾桶。據統計，中國每年餐桌上倒掉的
飯菜價值就高達600億元。月餅的流通量遠大於人們實際需要量，大量的包裝盒和吃不完的
月餅被扔掉。可見，浪費在中國是個嚴重的社會問題。

    由於一黨專制的腐朽，用人觀念的陳舊，中國的人力資源沒有得到充分的發揮，人才浪
費情況觸目驚心。 每年有3000萬人以上沒能「盡其才」而被無端消耗，損失巨大。

    4. 高外貿中國經濟對國際市場的倚賴程度過高。中國經濟的外貿依存度（即進出口貿
易占ＧＤＰ的比例）從2004年以來一直維持接近70%，高於世界平均外貿依存度56%，遠遠高
於美國、日本、印度、巴西等經濟大國。國外市場的需求已經成為中國經濟增長的一個重要
動力，中國經濟與世界經濟已經形成相互依賴的夥伴關係。

    中國外貿依存度偏高的主要原因在於：對外貿易結構中加工貿易比重較大；國內產業結
構以製造業為主，第三產業比重較低；外貿增長速度明顯高於國內生產總值的增長率；人民
幣匯率低估。外貿依存度高是中國對外商投資企業依賴過大這一經濟結構的必然反映。

    外貿依存度高對中國經濟已經帶來巨大負面影響 ：外貿摩擦加劇，中國出口頻頻遭遇
國外反傾銷和保障措施調查；能源、礦產資源、關鍵設備和零部件進口依存度高容易使中國
經濟命脈受制於人，影響國家經濟安全；服裝、鞋類和玩具等勞動密集型產品已經供大於求，
這種低附加值行業的不斷擴容祇會帶來惡性競爭，不利於產業結構升級換代以強化外貿競爭
力；出口勞動密集型產品， 進口資本和技術密集型產品以及能源和資源性產品，導致中國
對進口產品的依賴程度高於其他國家對中國的供給依賴，其最終結果是壓低出口產品價格，
拉高進口產品價格，惡化貿易條件，損失中國利益；在世界性經濟蕭條時，外貿受到影響，
更會直接引起中國經濟衰退。

    5. 低內需由於專制腐敗，權貴巧取豪奪，中國貧富懸殊。中國0.4%的家庭佔有了70%的
國民財富，2000萬人口的儲蓄佔據了中國全部儲蓄的90%.占總人口80%左右的普通民眾收入
低下，購買力非常有限。2007年，中國13億人的消費額約為１。２萬億美元，而美國３億人
的消費額就達到了９。７萬億美元。中國的國內需求目前還不能取代美國市場需求對中國經
濟的巨大推動作用。

    由於推行教育產業化，中國的教育顯得非常昂貴，父母必須為子女的教育節衣縮食。醫
療腐敗，天價醫療，窮人談病色變，沒有錢，一旦生病，祇能等死。中國還普遍缺乏失業和
養老保險，人們必須存錢，以防萬一。所以中國人收入雖然不高，但存款率很高。

    6. 低專利中國擁有自主知識產權核心技術的企業僅佔萬分之3，中國產品的技術含量和
附加值低。所以，中國的產值雖然增長很快，但贏利很低，人民的實際收入增加不多，絕大
部分錢被外國商人賺取了。


中國如何應對世界經濟危機


    面對經濟危機，中國政府慨然許諾今後幾年拿出４萬億元，推行10項措施拉動內需拯救
中國經濟：加快建設保障性安居工程；加快農村基礎設施建設；加快鐵路、公路和機場等重
大設施建設；加快醫療衛生、文化教育事業的發展；加強生態環境建設；加快自主創新和結
構調整；加快地震災區重建工作；提高城鄉居民收入；實施增值稅轉型改革；加大金融對經
濟增長的支持力度。其實，這10項「大政」基本上是實行多年的舊政，如今花錢唱老調，旨
在重樹信心。

    中共所為常常是雷聲大雨點小，虎頭蛇尾。但若經濟發展受挫，中共執政合法性會進一
步喪失，對專制政權極為不利。中共各級政府都很清楚這一點，必須有所為。迄今為止，政
府投資仍然是高投入低回報，拉動GDP的效率非常差。出口額雖然非常龐大，但主要是勞動
密集型的低檔產品。很多出口企業祇知道相互壓價，惡性競爭。中國的出口產品常常並沒有
獲得應有的附加值。中國人用廉價的勞動力和資源，補貼和美化了發達國家國民的生活，破
壞了自己的家園，祇掙了一點活命錢。

    希望中國政府能夠把10項措施盡可能執行得好一些，這對中國和世界都有好處。本人認
為，刺激內需經濟增長應該以提高人民生活質量為終極目標。必須進行科學的合理的投資分
配，不能再搞「政績工程」和「形象工程」，不能讓各級官員中飽私囊。國家要增加教育、
醫療、保險和福利的投資，逐步建立和完善社會保障體系，讓人民感到子有所教，病有所治，
老有所養，失業有基本生活保障，以免除後顧之憂，這樣才能引導人們增加投資、合理消費，
降低儲蓄率，內需才能快速擴大。德國宰相俾斯麥在19世紀就率先建立起保險福利社會體系，
利用社會主義理論完善了資本主義制度。中國如今的經濟實力已經遠遠超過當時的德國，如
果中共在這方面無所作為，那實在是太腐敗無能了。

    經濟危機可能逼迫中國的某些行業背水一戰，將技術和產品升級換代，變壞事為好事。
克服污染與發展相伴的發展模式，防止生態透支，確保生存環境。降低外貿依存度。外貿基
點要由「以量取勝」變為「以質取勝」，提高外貿產品質量和外貿效益，減少低效外貿和低
質量外資。要強化外貿競爭力，由貿易大國變成貿易強國。並實施出口與內需雙向戰略，在
發展外貿的同時，將擴大內需作為經濟發展的基本立足點和長期戰略方針。要保證全國工資
水平持續增長，增加國民收入。注重科技進步，促進產業升級。實現內資外資平等。開放服
務業市場，大力發展服務貿易，支持國內有實力的企業「走出去」，在高層次上參與國際分
工和競爭。促進房地產市場合理化，讓房地產由賣方市場轉向買方市場。制定具體的資源保
護法。對資源的出口，要擬定最低價格法。低於最低價格的，要禁止出口，對違法出口者，
要處以重罰。中國要成立世界資源和物價研究中心，給政府提供立法依據，給中國企業和商
人提供價格諮詢和服務。讓中國企業既保證價格競爭力，又盡可能獲得最大盈利。要禁止稀
缺資源出口，減少資源密集型產品出口。要把環保成本納入產品成本之中。對官員的考核，
不能單純以GDP 增長率為指標，環境保護、社會和諧等指標也應作為硬指標。

    中國的經濟改革和經濟發展中引出的最重大問題莫過於社會公正問題。祇管發展不管公
正，這是典型的中國經濟發展模式。其結果是貪官奸商和流氓地痞等先富起來，官場腐敗、
商場腐敗、教育腐敗、醫療腐敗，全社會大腐敗，道德全面淪落。中國目前大多數國民的道
德水準、知識和膽識能否適應未來的經濟發展？中國能否有法可依，執法必嚴？在一黨專制
下，不可能清除制度性腐敗，不可能建成真正的法制國家，不可能以人為本。社會公正談不
上，建立和諧社會也祇能是夢想。所以，歸根結底，推動政治改革，讓中國和平有序地從專
制社會過渡到民主社會，這是值得全體華人為之奮鬥的崇高目標。

    （2008年12月7日寫於德國 紐倫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