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低出生缺陷率和計劃生育 （北京）楊支柱 據國家計生委網站2008年12月31日消息，12月25日浙江省政府發佈了《關於實施免費婚 前醫學檢查和免費孕前優生檢測的意見》，旨在降低人口出生缺陷率。享受「兩免」政策的 條件分別是「在省內登記結婚的男女青年」和「在省內領取《生殖健康服務證》的待孕婦」。 婚檢跟出生缺陷率沒有多大關係（詳見楊支柱：《免費婚檢何如免費孕檢？》，中國經濟時 報2005年4月4日），本文祇談孕前檢查。 中國大陸的出生缺陷率有多高 此前，浙江部分市縣和無錫、天津、長沙等地已經開始實行免費孕前優生檢測，無錫的 免費孕前優生檢測澤及流動人口，天津則從2006年10月1日免費為農村孕婦產前檢查。在全 省範圍地普遍實行孕前優生檢測，浙江應該是首個。 天津的產前篩查顯然更有力度，目標瞄準幾乎從不進行孕檢的農婦也更有針對性，就降 低出生缺陷率而言應該是花錢少而見效快的；但是大月份墮胎涉嫌倫理困境，也給性別選擇 以可乘之機，所以我更欣賞浙江和無錫的做法。 中國的人口出生缺陷率無論是橫向比較還是縱向比較都非常高。據新華網北京2005年９ 月１２日電，我國每年的出生缺陷兒數量約佔全世界的五分之一，而我國每年新生兒（近年 已跌至1500多萬，還在跌）佔全球每年新生兒的比例大約為七、八分之一（據新華網聯合國 2002年6月4日電，2000年全世界有5000萬嬰兒在出生後沒有進行登記，占當年全球出生嬰兒 總數的41%），遠遠高於世界平均水平。2006年，全國新生兒出生缺陷率達到146/萬，比 1996年增加了66％，其中城市的增幅為81％，農村為38％。（健康報2008年1月25日）2005 年的報導稱，「我國每年約有８０萬至１２０萬出生缺陷兒出生，佔全部出生人口的４％到 ６％。」（新華網北京2005年９月１２日電）2008年的報導稱，「衛生部全國婦幼衛生監測 統計資料顯示，2000年∼2007年，我國出生缺陷總數高達100萬∼140萬，占每年出生人口總 數的4%∼6%.」（河北省政府網2008-09-12）可見我國人口的出生缺陷率還在繼續升高。但 是絕對數高了許多，比例確還說是4%∼6%，似乎我國出生總人口在快速上升，但事實正好相 反，根據國家統計局的公告，我國的出生人口幾乎是逐年下降的，國家計劃生育委員會（以 下簡稱計生委）十幾年不變的1.8的生育率受到人口學界普遍質疑，專家們的估計基本都在 1.35-1.5之間，而2000年第五次全國人口普查則自由1.22.如果出生缺陷總數達到140萬，那 麼我國的出生缺陷率就決不可能祇有4%∼6%，而是高達8%以上。 以計劃生育思路干預出生缺陷的局限 中國人口不斷攀升的出生缺陷率跟不斷攀升的性別比和人口老齡化一樣，嚴重威脅著中 國社會、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對於那些不幸的家庭來說，社會的性別比失衡和加速老齡化的 影響還是遠期的，而兒女的出生缺陷則給全家人帶來立竿見影的巨大痛苦。 嚴重的出生缺陷問題已經引起政府的高度重視。國家計生委自1999年開始，在全國範圍 啟動了「出生缺陷干預工程」試點工作。2005年，我國政府決定將９月１２日定為「中國預 防出生缺陷日」，並建議聯合國將其確定為「世界預防出生缺陷日」。此後全國各省明顯加 大了干預出生缺陷試點工作的力度。2008年12月18日，國家計生委、衛生部、科技部等六部 門在北京共同召開「全國預防出生缺陷科學知識競答」總結表彰會。國家計生委主任李斌在 會上提出，「預防出生缺陷要關口前移，實施孕前預防，加強部門協作，有效提高出生人口 素質。」（農民日報，2008年12月24日）所以浙江省普及孕前優生檢測的做法，可能很快就 會在全國推行。 正如國家計生委對出生性別比的干預未能有效地阻止全國人口性別比的攀升，它對出生 缺陷的干預效果如何，也同樣令人懷疑。 浙江將享受免費孕前優生檢測的對象限制為「在省內領取《生殖健康服務證》的待孕 婦」，不但將「超生」孕婦排除在外，也將無證懷孕的第一胎排斥在外。意思很清楚，違反 計劃生育法律、法規、規章、政策的孕育不受政府出生缺陷干預的保護。可就算父母違法， 孩子有什麼錯呢？這不是株連無辜嗎？生出那麼多缺陷兒，不加重社會的負擔嗎？「中華人 民共和國人口和計劃生育法」僅僅規定「超生」要徵收「社會撫養費」，再無其他懲罰措施， 讓出生缺陷干預惠及所有準備懷孕的婦女並不存在法律衝突，也不為社會道德輿論所詬病。 與此相比，嫖娼行為明顯為社會道德輿論所詬病，放任嫖娼明顯與「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 理處罰法」相衝突，陷員警執行職務於兩難困境，可是為了防止性病傳播，尤其是為了保護 無辜的配偶，各地政府還是紛紛出台了倡導「小姐」帶套的措施。我們對於殺人防火搶劫強 奸也是事後追究，並沒有在案發前就把所有可能犯罪的人控制起來剝奪他們的人身自由，難 道多生個孩子真的比殺人防火搶劫強姦還可怕嗎？政府既然以這樣的態度對待無證生育，又 有什麼理由要求這些無證生育的孩子成年以後忠於國家？ 出生缺陷率升高與計劃生育關係密切 現在人口學界基本上已經公認，中國目前的性別比非正常上升是重男輕女的傳統觀念或 者養兒防老的現實需要與醫學技術發達（可以很容易地確定胎兒性別）、計劃生育（對生育 數量的限制使得想要兒子的人不能通過多生獲得兒子）相結合的產物。而出生缺陷率上升跟 計劃生育的關係，甚至比性別比上升還密切。 「據統計，江西等六省計劃外生育死亡的孕產婦約占當地孕產婦死亡總數的50％……一 些計劃外的孕產婦選擇在家中或到私人診所分娩，存在較大的死亡風險。」（2007年5月8日 CCTV「第一時間」）而根據國家人口和計劃生育委員會的年度統計報表，全國計劃生育率 1999年以來一直在94%以上，最低的2005年也達93.93%，除北京、上海外其各省的計劃生育 率相差並不大。這可能意味著占產婦總人次6%左右的計劃外懷孕的孕產婦死亡數高達孕產婦 死亡總數的50％！儘管計劃生育率的統計有誤差、「六省」也代表不了全國，但計劃外孕育 的孕婦死亡率（同時也意味著高胎兒死亡率）高得多則是可以肯定的。計劃外懷孕的孕婦為 了躲避強制墮胎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以及不敢到正規醫院孕檢和分娩，毫無疑問會使得這 個孕婦群體的新生兒出生缺陷率高得多。 另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是，儘管全國農村的平均出生缺陷率仍然比城市高一倍以上，但 是2006年全國新生兒出生缺陷率比1996年增加了66％，其中城市的增幅為81％，農村為38％ （健康報2008年1月25日），城市的出生缺陷率增速超過農村一倍多。而在湖北和河北，城 市的出生缺陷率還曾超越過農村。2001-2003年，湖北農村出生缺陷發生率每年高於城市約 0.2%；但在2004年，城市反超0.13％，達到1.23％。（楚天都市報2005年5月28日）2005年 河北出生缺陷總發生率為90.44/萬，城市發生率為112.11/萬，平原農村發生率為62.19/萬， 山區農村發生率為98.77/萬，城市明顯高於農村。（河北日報2006年6月19日） 有人說城市的出生缺陷率高於農村是因為農村醫療水平低出生缺陷未檢出的較多，我想 確實存在這方面的影響。但像河北2005年的資料城鄉差距那麼大，恐怕扣除這種影響後城市 真實的出生缺陷率還是要高於農村。另外農村的檢出率較低的問題過去也一直存在，因此檢 出率低無法為城市出生缺陷率增長速度超過農村一倍以上辯護。 我曾經認為城市出生缺陷率增速超過農村是因為農村「超生」的跑城市裡去生孩子了。 現在看來這個猜測問題比較大：一是因為河北、湖北並不像廣東、浙江那樣存在大量的「超 生游擊隊」，二是「超生游擊隊」很少到正規醫院去分娩因而基本上沒有進入統計資料—— 這也意味著中國真正的出生缺陷率比官方統計的還要高。 城市出生缺陷率快速攀升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初生年齡的不斷提高，這跟計劃生育所提 倡的晚婚晚育有一定關係。易富賢博士說，任何一個婦產科醫師都可以告訴你， 20歲以上 生育第一胎的出生缺陷率會隨年齡增長而略有增加，35歲以上生育第一胎出生缺陷率會大幅 度攀升。晚婚晚育導致出生缺陷率的上升還不完全是因為年齡，也因為中國社會性觀念的日 益開放。一個婦女到30歲或35歲才生第一個孩子，很少有沒得過生殖器官疾病或墮過胎的， 有的甚至得過多次疾病或墮胎多次。如果不是城市孕婦普遍多次進行孕檢並墮掉很可能有缺 陷的胎兒，城市的出生缺陷率會遠高於農村。 此外，根據現行的計劃生育政策，第一胎生出來有缺陷的，可以繼續生第二胎甚至第三 胎，沒缺陷的卻不能再生。這並沒有增加出生缺陷總量，但是很顯然增加了出生缺陷率，因 為沒毛病的孩子少了。正如天才的兄弟姐妹成為天才的概率較高，缺陷兒的兄弟姐妹成為缺 陷兒的概率也比常人高。 准父親孕前抽煙過量、酗酒、吸毒或者在過於惡劣的環境下工作，准媽媽孕前、孕中濫 用藥物或不注意食品安全，也可能是造成出生缺陷的原因。這本來跟計劃生育無關。但是因 為這種原因而導致出生缺陷的大多數是窮人，如果得到免費孕前優生檢測和醫師的指導，這 樣造成的出生缺陷是基本上可以避免的。政府為了徹底杜絕無證生育而拒絕給這些人中沒有 准生證（生育服務證）的人提供幫助，就不能減少本來可以減少的出生缺陷。 我的一位老朋友還提出一個大膽的假設：獨生子女因為存活率高沒有經過自然淘汰，所 以平均體質較差，因此獨生子女的下一代出生缺陷率會比較高。這個假設不能說全無道理， 大饑荒餓不死、大冰雪凍不死、從樓上掉下去摔不死、下毒毒不死的人肯定生命力特別旺盛。 但是隨著文明的進步，人類生存環境日益改善，新生兒存活力肯定不斷提高，即使不是獨生 子女，也很少有經受自然淘汰的機會。隨著文明的進步，人類的生育能力似乎跟生育意願一 樣在下降。這或許真的不是因為環境污染或工作勞累，而是因為停止了自然淘汰；因為二戰 以來歐美國家總的來說環境污染越來越輕了，工作時間也越來越短了，但是生育能力，尤其 是男性的生育能力，卻一直在下降。用不了多久，中國人就會擔心人口下降過快，而不是增 長過快，就像今天的日本、韓國和我國香港、台灣一樣。 老齡化加速、性別比過高和出生缺陷率攀升三路大軍壓境，再不停止計劃生育後果不堪 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