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的高增長是政治需要 (上海)荒原 「經濟超高增長」的現實困境 這次「經濟拉動計劃」正處於中國社會的歷史敏感時期,受時機和政治穩定之壓,北京 當局該計劃出台的規模之巨,涵蓋之廣,不亞於建政以來的任何一次,屬前所未有。 中國在去年提出的四兆投資計劃中,估計至少有一半的資金系由當局所控制的銀行提供, 這意謂著銀行毋須耗時進行法定核貸程序如調查授信對象的信用,祇需順從中央的指示將錢 投入另一個承包基礎建設的國有企業即可。銀行大肆貸放,造成貸款把關鬆散,將引發銀行 危機。 當前中國經濟的三大支柱是出口、投資和內需。中國經濟難以復甦的根本原因皆與此三 項緊密關聯,即一是全球經貿環境惡化,投資規模將比去年縮減30%左右,中國出口訂單驟 減,企業倒閉,工人失業。二是本次投資拉動方向不對,缺乏真正能經濟刺激的良性工具, 同時龐大的資金規模也真偽存疑,效果不但難以立桿見影,而且對長期發展也無大利。三是 因為貧富分化嚴重,做為內需基礎的普通國人無力消費,國內市場本就先天不足。 雖然在經濟拉動計劃中言之鑿鑿承諾要解決內需,也留有關於內需即民生方面的議題, 但在實際操作上卻無視早就嗷嗷待哺的民間消費層面的急迫需求,並未計劃進行直接的資金 注入,而是間接進行政府主導下的項目投資意圖以長鏈條來反向拉動,這種隔山震虎之舉, 效果肯定要差得多。 「大躍進」式的經濟急速擴張計劃,祇會因為不具備終端消費而使本已過剩的產能加速 惡化,結果不但不能脫離經濟不振的困境,更可能會動搖產業未來的基礎。 中國祇看重在短期內達到經濟成長,尤其是在當前的「社會敏感時期」。由「出口導向 型」轉入「內需驅動型」對中國至關重要,但卻非朝夕之功。雖然從4萬億元的刺激計劃的 迅速出台看到中國一黨政體的前期高效率,但政府馬上就已經拒絕公佈計劃的細節,一貫地 不願接受國人的監督,這如何能保證如其所說的「投資效率」?從此可看出其集權體制決策 上的傳統弊病之一:「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因此多數人對中國經濟的快速復甦表示悲觀, 更妄論「中國將成為世界經濟復甦的領頭羊」之夢囈了。 時到危機年,無異於使中國經濟雪上加霜,霜上覆冰了。「屋漏偏遇連夜雨」,在舊病 體上又有新的政治危機和經濟危機雙重施壓,對穩定的要求更甚於正常年份,所以對經濟的 增長更要逆勢而上,要拿出比平時高數倍的藥量來維持病體不倒,甚至還幻想著有起死回生 之效。值此生死存亡之秋,別說大國崛起和盛世再現,就連最低限度的「保穩」也真成了大 問題。如何熬過這堅難的時刻,不至於在日出之前「歸天」,成為了政府高層眼前最迫不急 待的工作。西安市長陳寶根就說:「力爭使西安GDP增速達到13.5%以上。如果沒有這樣的 速度,很多人就不能就業」。 自顧不暇的中國經濟不可能如有人說會在哀鴻遍野的世界經濟災難中獨善其身,又何來 一枝獨秀的上佳表現?中國經濟回暖的前提,必然要看世界經濟的整體復甦狀況如何。如此, 讓人反思的一個言論便是:到底是中國拯救世界,還是世界回過頭來拯救中國? 政權存在的制度性缺陷 中國在經濟事務上歷來以政治的思維,運動的手段來操作。50年代曾搞過一次「大躍 進」,雖然是名正言順地以振興經濟的名義,但最後在荒謬無度的濫權面前徹底失敗了,並 因此造成3年大饑荒,使數千萬人為之付出生命。90年代曾有過一次「工業區、開發區」熱, 多數同樣以失敗告終。 中國在改革開放之初曾提出過「本世紀實現四個現代化」的口號,如今多少年過去了, 其效尚有否?從這個中國經濟時代起始時期的「振興」計劃的表面來看,「四化」包含了 「工業、農業、科技、國防」,即所有物質層面皆有所指,卻唯獨不涵蓋與經濟相配套的新 「四化」(自由、憲政、民主、法治、)內容。不論此議與改革開放的具體政策措施有沒有 直接聯繫,但同一時代的產物,即便無意對應,也必有內在的關聯,也反映了改革的初始定 義和理念之所在。 若真要從源頭上追溯,其實從黨誕生之始的理念中,就已種下了最終失敗的種子——純 種的華夏族非要將異族的異端邪說尊為鼻祖不可,並循規蹈距地信奉著謊言與暴力的傳統, 如何能將國家引向正常的生存秩序? 建國60年來,前30年完全是以政治思想上的「折騰」內耗為主,後30年雖然在抓經濟, 卻依然緊閉政治的大門,為了穩定和諧,以道德的腐敗做為聚合劑,使中國的軟實力一朝跌 至世界文明的末端。若將短期經濟成就與萬世道德損失相較,其得失成敗,恐非當世之人可 輕言之。 中國官方多年來都有從上到下的政績考評制度,有了經濟的高增長才有政績,才有個人 的經濟利益和長遠的官運,才能在表面看起來風光無限,才能讓國民對黨感恩並放心地當奴 民,才能進而鞏固政權。這一切背後所隱藏的,無疑是政府病態的施政心理和好大喜功的利 益衝動。 如此說,決非是不要改革之念,而是要強調:中國的改革本來可以做得更好,可我們付 出了更多的代價卻沒做到。其中深層原因,就是因為這個制度的原罪。 本次經濟拉動計劃仍無視市場經濟規律,還在堅持「以政府主導」,對經濟權杖緊抓不 放,滿足了當政者一貫的權力慾望,卻怕是事與願違,成為另一個顧頭不顧尾的「豆腐渣」 計劃。所以從此點看,其心態是自私的。 「經濟超高增長」是一劑「毒藥」 為什麼非要選擇「超高增長」經濟模式不可?因為政府不具備治理國家的法理傳承,所 以不惜一切代價用經濟「超高增長」作為執政合法性的唯一基礎,便成為現實的政治需要, 同時卻錯誤地將城鄉二元,兩極分化、資源透支、低收入政策當做施政手段,使國民經濟在 發展的同時走向畸形狀態。 因為中國最難解決的是國內的社會矛盾平衡問題,一旦失去經濟高速增長並大幅滑坡, 危機必將從經濟領域擴展至社會領域,就可能會觸發長期因經濟高增長而被掩蓋的各種社會 危機和矛盾直至引起社會動盪,最終轉化為政治危機。——這是一個惡性循環的經典案例, 雖然身在其中者不願意承認這個無情的現實。 中國經濟缺乏最基本的制度保證,經濟增長的定位祇在於保政治保穩定保利益,而不是 保民生保福祉保持續,所以祇能是在「高增長」這個經濟「毒藥」的支配下,如一架在雷雨 雲層中被顛簸得忽上忽下的飛機一樣,必須不斷地快速適應「抑制通脹——刺激增長」這個 冰火兩重天式的惡性循環,根本就不具備進行自我良性修復的市場功能,一旦與「高增長」 出現動作不協調,中國經濟便即非冷即熱。 中國的社會形態從政治到經濟本來就是畸形的,國家肌體就如同一個虛脫的病人,長期 以來一直帶病運行。為了製造健康積極的假像,祇有不斷地給其供應數倍的能量,保持極度 亢旺的精神狀態,它才能表現出高於正常人的「先進性」超常功能,才能引起人們的關注和 尊敬。 這個代價是巨大的,就是用資金、資源、環境、道德等無限度地輸送,一旦停供,則後 果不堪想像。但假若一直這樣不停地供下去,則又會如失控的火車般地狂奔不止。既然本已 殘喘不止,在速死與瘋狂二者之間,為了維持肌體存在和繁榮的表像,選擇後者永不停息地 狂奔下去,則成為了必須和唯一,真到哪一天強力的「高增長」毒藥將病弱的身體折磨至死 方休。 這一切,皆是為了如其所說的「穩定」之需。穩定者,其意為平穩固定,這是中國富人 權貴階級的心理期待,是對「窮思變,富守成」古訓的現實解讀,但其內涵卻意味著在現有 利益不受損的前提下並能得到更大利益,這對多數如饑似渴的窮人來說,則是一種罪惡。— —穩定沒錯,但不能以穩定之名圖富者更富窮者更窮之謀,不能不顧其間抵抗力最差的窮人 的感覺,而僅以富者的需要和視角來制定政策法律,而且再富的個人也無法拯救中國,祇有 共同富裕才是「和諧」的真諦。 揚湯止沸,不如去薪。但對於無壯士斷腕之勇的政府來說,祇能像青蛙一樣在溫水中等 待死亡,長痛短痛都是痛,拒絕政治改革者顯然正帶著這個夢魘走向自己挖掘的墳墓。 (2009.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