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中間道路」叫好 ——參加日內瓦漢藏會議隨筆 (德國)田牧 西藏問題我知之甚少,瞭解的也就是學生時代的那些教材知識而已。今年六月,達賴喇 嘛尊者來歐洲幾國訪問。有西藏朋友,也有民運朋友都建議我去現場聽一聽達賴喇嘛尊者的 演講。見過達賴喇嘛的朋友還特別強調:「老人家特別慈祥、可親,你會被他感染和融化 的。」確實如朋友所言,我被感動了,事後還撰寫了《人間莫貴於真愛——聆聽達賴喇嘛演 講的感想》一文,在《歐華導報》上發表。本次日內瓦漢藏會議,我抱著學習的態度去參加, 頗有一些收穫。 超越歷史,不是放棄歷史 達賴喇嘛尊者在會議的致辭中一再強調,大意是:「不糾葛歷史,不談獨立,我們走 『中間道路』,不是領土之爭,而是保護藏民族的宗教、文化、自然環境和自己的生活方 式。」曹長青激動地說:達賴喇嘛和西藏同胞一退再退,他們已經沒處可退了。我們漢人要 有點良心,有點人性,人家連國土都不爭了,卻連起碼的自治權利還得不到?在座的漢族朋 友難道還不站出來做些道義之事嗎? 說「西藏自古是中國的領土」,把唐朝的文成公主與松贊干布的「和親」歷史也拿來作 為原始依據,非要一竿子捅到1300年前,我都覺得牽強。歷史上歐洲各王國之間「和親」, 或者「聯姻」的風俗盛行,無非只是表述了國與國之間的外交手段,或者政治聯盟,抑或是 搭建友誼橋樑之類。難道因為法蘭西第一帝國的拿破侖。波拿巴與奧地利公主瑪麗亞。劉易 斯的聯姻,就能說法國是奧地利的屬國?難道說俄羅斯帝國亞歷山大三世。亞歷山德羅維奇 與丹麥公主瑪麗亞。費奧多蘿芙娜和親,就能說俄羅斯是丹麥的屬國? 漢民族本身的歷史就是一部戰爭史、動亂史、分裂割據史。有文字記載的歷史近3000年, 其中有2600多年處在戰爭、分裂、割據、動亂的歷史時期,那段歷史歲月,大漢民族自顧都 不暇,哪有餘力控制吐蕃?僅憑這點我自己都難以信服「西藏自古是中國領土的歷史真實」。 至於明清時期漢藏關係如何,完全可以從史冊記載上考察、查證。 陳破空在小組發言中將漢藏歷史發展作了一次梳理,聽來也令人信服。達賴喇嘛尊者提 出超越歷史的建議,是出於漢藏的現實政治狀況,出於維護漢藏人民和平友誼的未來發展。 但是作為漢藏民族的歷史記錄,作為人類史學的研究,還必須客觀地還原歷史的本來面目。 中間道路,贏得時間和空間 日內瓦漢藏會議的爭執和辯論自始至終圍繞著「獨立」還是「中間道路」、「自決權」 還是「自治權」展開。 提出西藏人民有「自決權」,可以「獨立」,無疑是正確的,毋容置疑。聯合國《公民 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的第一部分第一款就是:「所有人民都有自決權。他們憑這種權 利自由決定他們的政治地位,並自由謀求他們的經濟、社會和文化的發展。」第三款是: 「本公約締約各國,包括那些負責管理非自治領土和托管領土的國家,應在符合聯合國憲章 規定的條件下,促進自決權的實現,並尊重這種權利。」 但是本次漢藏會議的主題是尋找「共同點」,所以我們首先要尊重和相信達賴喇嘛尊者 的智慧,要支持和信任西藏流亡政府的政治抉擇,這是他們經過了50年的努力得出的結論。 仔細、冷靜地思考一下,我覺得達賴喇嘛的「中間道路」確實有其積極意義。從理想和 原則退到漢藏的現實狀況。一是尋求漢藏人民的公約數和共同點。要使漢藏人民都認知和理 解這些基本原則和歷史史實,需要一個長期解釋和宣傳的過程。漫長的50年過去了,與其無 效地空喊,不如尋求漢藏人民的基本共識,走「中間道路」。二是在國際政治大環境中贏得 空間,贏得時間。現實狀況正像胡平指出的:一提「獨立」和「自決權」,「美國總統、德 國總理還會和他會見嗎?達賴喇嘛還能如此頻繁地到西方國家有效地在國際講壇上發聲嗎?」 「中間道路」至少贏得了國際大環境,並逐步贏得漢族人民的理解,贏得瞬息流逝的時間。 這個世界總是在種種矛盾交織中讓我們為難,它沒有平坦之途,前方的旅程總是曲折和 顛簸,但人們還得朝前走啊!對付共產黨的獨裁製度,以及應對這個充溢著金錢臭味的世界, 需要達賴喇嘛尊者的智慧。我不知道旁人如何思量和判斷,我覺得我自己應該尊重和相信達 賴喇嘛尊者和西藏流亡政府思維和決策。 漢藏關係,需要人民共同維護 對於漢藏關係的處理,以我個人的認識,高度「自治權」,有聯合國憲章為依據;履行 「自決權」,有聯合國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為依據,怎麼都可以。依據人類文明的 發展趨勢來說,人種、族群、區域、疆界的概念將逐漸淡化,取而代之的是世界大同和人類 共存。我生活在歐洲大陸20年了,頗有體會…… 小小的瑞士國,有國而無自己的語言,不到700萬人口,卻以德語、法語、意大利語和 拉丁羅曼語等為官方語言。鑲嵌在瑞士和奧地利北端的袖珍國列支敦士登,東西寬僅8公里, 南北長20公里,也就相當於我所居住的德國小鎮所轄區域,而人口僅是我們小鎮的一半, 2.7萬人,也使用德語。在歐洲生活,孩子的語言學習壓力通常較重,我女兒11歲,已經是 德語、英語、法語三種語言平頭推進,再過一年,還得增加一門語言拉丁語,或者是西班牙 語、意大利語。也該如是,不則好容易學習了幾年的語言,一踩油門,卻進入了鄰國境內, 又變成了啞巴。 歐洲的邊界門戶洞開,這次會前陪盛雪、嚴明沿途旅遊,穿越了盧森堡、德國和瑞士幾 國。記得2004年胡平來歐洲,我開車送他去德國的亞琛坐火車去巴黎,一路聊天,一不留意, 卻已經跨越了荷蘭、比利時兩國邊境,進入了比利時。歐洲一些國家同樣有許多民族,譬如: 瑞士生活著約70%的日耳曼人,列支敦士登也有約63%的日耳曼人,從沒見他們鬧著要回家。 所以,這些對於海外民運朋友來說,身臨其境,耳濡目染,已經滲入我們的骨髓、思想。 儘管會議還有爭執和辯論,但與會的大多數朋友從大局著眼,認識到:假如「會議共識」只 是寫給我們自己,或者寫給西藏流亡政府的,僅作為我們這些人在對待漢藏關係的內部約定, 怎麼寫都有其道理,體現了與會者自己的觀點和認知。但是「會議共識」公告天下,是寫給 天下華人看的,去影響和帶動社會對漢藏關係的基本認識,就應該考慮到天下華裔的認知和 情感,要爭取贏得漢藏人民的民心、民意和民情。北宋的蘇軾也說過:「天下之亂,出於下 情之通塞。」所以明白人不光自己要明白,還得帶動和影響周邊的人明白,這才是真正的明 白人。 「大會共識」在這樣的基礎上誕生。大會最終採納費良勇提出「將達賴喇嘛的『中間道 路』寫入共識」,並按照楊建利的意見,將「民族自決權」改為「民族自治權」。大會是在 絕對多數的情況下通過了「大會共識」。 我是舉手贊成「大會共識」的,今後也會在漢藏關係上遵循此「大會共識」的內容行事。 海外民運,是否從達賴喇嘛智慧中得到啟迪 今年的六四網絡紀念大會上有位國內朋友提出一個期望,他的大意是:從事民主運動, 要貼近和認知國內百姓的生活,不在於口號,不在於激情,要讓百姓瞭解政治制度改革的益 處,其方針、策略要符合百姓的利益,與百姓的切身利益掛鉤,民運組織要努力成為老百姓 的代言人。我覺得這些話是有道理的,民運朋友不能過於個性化、理想化,沉湎於「自娛自 樂」之中。 打個比方:日內瓦會議結束,一撥人駕車去德國的慕尼黑,朋友們來自世界各國,路途 不熟。而我來自德國,自然我駕車在前領路,朋友們駕車隨後。可一上高速公路,大道寬闊, 我的感覺來了,一踩油門,嗖……竄出去,沒多久跑得無影無蹤了。後面的車隊該如何想, 如何說?「這傢伙,不知跑到哪去了?」失去了導航,朋友們只能慢慢磨蹭了。所以這已經 不是「說」的問題,而是「挨罵」的問題了。這些年為什麼海外民運老挨罵呢?是否也有這 方面的原因? 達賴喇嘛尊者高瞻遠矚,從理想和原則退到漢藏的現實狀況,提出了「中間道路」的新 思維,尋求漢藏人民的公約數和共同點。這些思維是否也能給我們海外民運帶來新的啟迪? 海外民運陶醉於理想境界,總拿原則和理想作標尺,讓民眾難免有雲裡霧裡的感覺。是否應 該回到現實中,腳踏實地,從實際出發,提出新的思維和策略? 有德國某大學的華裔教授問我:「你相信達賴喇嘛的話嗎?」我直言相告:「我相信, 因為他是宗教領袖,他不會褻瀆聖靈,不會違背佛教的教義。」很簡單的道理,梵蒂岡羅馬 教宗本篤在世界各地演講布道,我們也會這樣去懷疑和猜忌他嗎? 我敬仰達賴喇嘛尊者,我相信他的智慧,相信他的「中間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