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西南民院幹部的起訴書 (成都) 蕭雪慧 成都市中級人民法院： 我起訴西南民族學院人事處長曾啟富、政治系(現更名為管理系)主任林家喜互相 勾結，不斷對我進行迫害，嚴重侵犯我的基本權利。 曾啟富以人事處長職務之便，上竄下跳於四川省人事廳、四川省教委人事處，利 用我因在一九八九出色履行憲法規定的公民義務而被非法監禁、非法剝奪兩年政治 權利的事件，繼去年採取停發我工資的手段之後，今年六月二十日又將我的工資永 久性地降低三級。曾啟富原是由於明顯不具備履行大學教師職務所必須的專業要求 ，於一九八四年我國對高校教學科研人員進行大調整之際調離教學單位的。他因禍 得福當上對全校教師掌有人事大權的人事處長。上任不久就搞不正之風，利用職權 結黨營私，為不具備大學教師能力和水平的人調入我院當教師大開後門。我曾為此 當面向他提過意見，他不僅不接受意見反而又搞小動作，因此受過已故老紅軍楊琴 的批評，從此對我懷恨在心。曾啟富像所有幹正事無能，整人有術，專靠政治運動 打擊異己，撈取資本這類十足「中國特色」的人一樣，在社會風氣還算正常的情況 下比較收斂，一旦社會氣氛異常，正直之士被迫普遍沉默時，這些人總是異常活躍 。在我於一九八九年八月三日被成都市公安局以所謂「收容審查」的名義非法監禁 後，曾啟富就揚言：「先把她的副教授撤了再說。」在我出獄後不久，曾啟富與四 川省人事廳勾結，弄來一份專為對我終身進行迫害而炮製出的四川人事廳一九九一 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形成的所謂「川人懲」一九九一年四號文件。文件雖未點我的名 ，但文件所指情況在全省是獨一無二的(對四川省人事廳炮製這份文件一事，我早已 於一九九二年五月七日向四川省高級人民法院寄送了起訴書)。(蕭雪慧的起訴書及 四川人事廳的「川人懲」一九九一年四號文件等，見《中國之春》一九九二年七月 號——編注。)借這份文件，不僅停發我一年的工資，所發的生活費遠遠低於去年全 成都市人均收入，同時立即導演了一場試圖撤銷我副教授資格的鬧劇。一九九二年 二月二十八日，曾啟富要我在一份給四川省教委的關於撤銷我副教授職務的報告上 簽字，我簽下了：「一九九一年二月二十五日的開庭是公檢法相互勾結，利用我系 張某某的偽證，採取一系列違法行徑而對我進行的陷害，現在西南民院撤銷我的副 教授資格是對我進行進一步政治迫害，我將提出控告。」以此作為抗議和備忘。這 種想製造中國公民因政治原因(實則因履行憲法權利)而被撤銷專業學術職稱的大醜 聞的企圖因受到許多正派人的抵制而未實現。但後來又在我早該恢復工資時，人事 處一反停發我工資時的神速，足足拖延四個月，又於六月二十號以人事處的名義報 四川省教委人事處，要求降低我三級工資。在中國層出不窮的醜聞中又創造出一個 新醜聞：公開以政治原因(這份打印報告用的就是所謂「反革命煽動罪」這個國際國 內人人心照不宣的政治犯代名詞)而把我的工資從全國所有副教授的工資下限一百四 十元的基數上連降三級，製造了八十年代初職稱改革十幾年以來中國首次給一個副 教授懲罰性特殊工資級別的事件，在全國又開了一個迫害知識分子的惡劣先例。 政治系主任林家喜和另一些人一則出於「武大郎開店」式的妒才心理，二則因平 時在系裡任人為親，拉幫結派，排斥異己，在評職稱評科研獎等問題上弄虛做假， 而且喜歡為貪占從蠅頭小利到佔大利而搞小動作，系裡許多教師敢怒不敢言。出於 怕不正當之事被我揭露和抵制，早就想利用我受到的法律迫害把我擠出政治系。為 達到這個目的，不惜強人所難，要求平時在教學和研究上都與倫理學無關的其他學 科教師頂替我為學生上倫理課(這種無視教師專業特長，對學生不負責任甚至糊弄、 欺騙學生的安排，又是在給中國高校製造醜聞)；造成倫理學教學不缺教師的假象， 作好排擠我的人事準備。在既不事先徵求我本人意見也沒有讓學院專管人事工作的 副院長知道的情況下，林家喜及其政治系其他幾個人早在去年暑假前就把我從政治 系教師的名單上去掉了，並剝奪了我在政治系的種種權利。曾啟富則在半年後(去年 十二月底)要我找另一個與我的專業毫無關係的地方上班。我提出：我是政治系教師 ，我的專業也在政治系，沒有理由去別的地方上班。這種情況下他仍隻字未提「調 動工作」，向我隱瞞要調離我出政治系的事，過後卻向學院領導謊稱在調我出政治 系以前找我談過話。今年為應德國邀請參加國際學術會議，我於四月一日向政治系 請假，系裡才說我的編制早已不在政治系，我要求出示調令，無論政治系和人事處 都拿不出任何說明我已被調離的證據，而且雙方都推責任，足見他們心中有鬼。 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第四十一條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有勞動的權利和義 務」。這裡說的勞動「權利和義務」實質上是每個公民發揮專長進行創造性勞動的 權利和義務，而不是那種可以由什麼人利用手中權力隨心所欲胡亂安排的懲罰性、 勞動改造式的「勞動」。我作為一直從事倫理學研究與教學的學者，我的學術成就 不僅在全國倫理學界十分突出，無人能夠忽視，同時也為國際學術界所關注，而且 即使在這幾年最困難的情況下新成果也不斷問世，我有充分的理由和權利繼續從事 專業研究，我在西南民院的崗位也當然應在與我的專業有直接關係的政治系。林家 喜、曾啟富等人串通一氣，欺上瞞下，千方百計排擠我出政治系，想用與我的專業 無關的其他工作捆住我手腳，佔據我的時間，變相剝奪我從事專業學術工作的權利 。這是嚴重的反憲法行為。 西南民院人事處長曾啟富和政治系主任林家喜等人對我進行的上述迫害，造成了 十分嚴重的後果。 首先，給共產黨和政府的形象帶來極為惡劣的影響。中國共產黨和中國政府近年 來一直想改變過去因經常搞政治運動以及八九年暴力鎮壓學生並關押大批參加民主 抗議的公民而造成的不良國際形象。曾啟富、林家喜等人的做法是在破壞中國共產 黨和中國政府為改變形象所作的努力，以所謂我犯「反革命宣傳煽動罪」為由，采 取降工資、發配出系這類典型的「文革」手法，造成中國對出獄知識分子的迫害緊 追不捨的印象。而且，這次西南民院人事處降我工資的文件炮製於六月二十日，正 值聯合國召開世界人權大會期間。這次會議一致通過了一份歷史性文件，肯定了人 權的普遍性內容，肯定了人權與民主不可分，肯定了人權的不可分割性。這次文件 的一致通過，標誌著保衛人權是一個不可逆轉的偉大歷史趨勢。中國作為聯合國五 個常任理事國之一，又作為世界第一人口大國，聯合國要通過這樣一個對所有成員 國均有約束力的偉大文件，沒有中國政府的配合是不可能的。這表明中國政府完全 承認，與其他國家的人民相比，中國人並不低人一等。中國人除了有其他自然物種 都具有的生存權以外，中國人也有表達思想的自由，免於恐懼的自由。然而中國政 府在這次會上所作的值得中國公民表揚、同時又可以改變因為過去一些不良表現而 造成不良國際形象的順應歷史進步潮流的表現，卻必將為曾啟富、林家喜這類人的 作法所抵消，反倒造成一種言行不一的形象：一方面公開承諾要保護公民的人權， 在國內卻繼續迫害以符合憲法的方式表達見解的人。而且我自從出獄後在西南民院 所經歷的上述接踵而至的一樁樁迫害還會給外界這樣一種印象：即便出獄還有法律 之外的種種迫害追逐我終生，由我的處境人們還可推知全國各地與我同樣情況的人 的處境。由曾啟富、林家喜這些不學無術卻又善施心計於陰暗事情上的人在迫害我 時充當主角，還會讓外界認為中國真個像許多傳言所說的，在監獄中利用刑事犯欺 壓政治犯，在監獄外唆使或者縱容無德無才、道義上絲毫沒有顧忌的人繼續整治因 政治原因而被監禁後出獄的人。 其實，說我因政治原因入獄，本來就是天大的笑話。我自大學畢業後從來就是一 個深居簡出、埋頭著述的學者，我也從來不是一個持不同政見者。八九年參加幾次 遊行，發表一些見解，也根本不存在什麼政治見解問題。我表態支持學生要求共產 黨和政府高級官員公佈財產，是相信共產黨和政府高級官員能以坦白的胸襟向世人 展示清白，使共產黨政權和官員腐敗的傳言不攻自破；我表態反對戒嚴，是因為中 國政府個別領導人說話出爾反爾，不能取信於民，有損共產黨和政府的光輝形象； 我在悼念胡耀邦的文章中呼籲改革選舉制度，呼籲信仰、言論、新聞出版自由，是 因為我贊同吸引我的父輩參加共產黨的那些公開主張：爭取一個自由、民主的新中 國；而且，我的所有做法都是在維護由共產黨領導下制定的憲法，在履行由共產黨 認可的憲法中規定的公民權利和義務。與共產黨的主張如此的一致，我本該受到鼓 勵卻反遭監禁，還因為所謂「態度不好」監禁得最久並成為全省唯一一個上法庭的 知識分子。這本來就是四川一些不明智的人鑄成的錯誤。這個錯誤不是讓人誤以為 共產黨不把它領導下制定的憲法放在眼裡，就是讓人誤以為黨和政府昏聵得是非不 分、賞罰顛倒。現在再聽任一些人迫害我，改變形象的努力自然不會不受影響。 就我個人而言，是我的基本人權再次受到嚴重侵犯。去年停發工資危及了我的生 存權利；林家喜等人想以造成既成事實同時也是偷偷摸摸的手段擠我出系，剝奪了 我受聘的權利和正常勞動的權利(至於是我有資格受聘還是他有資格受聘，人人心照 不宣)；在中國現今物價水平下，一個副教授如果不被聘任，僅基本工資很難維持生 活，人事處再降我三級基本工資，致使我的生存權長期受到威脅。 為了維護憲法的權威，也為了捍衛我的神聖權利，我向你院起訴西南民族學院人 事處長曾啟富和政治系主任林家喜。要求依法處理這起嚴重的迫害事件，依法維護 我受到嚴重損害的生存權利、正常工作的權利、正常受聘的權利、領取與全國所有 副教授同樣的基本工資的權利，並要求肇事者賠償我的損失。 起訴人：西南民族學院政治系教師蕭雪慧 一九九三年六月三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