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之春》和台灣 於大海 1991年《中國之春》出滿100期時,我曾寫過一篇短文作紀念。(見《中國之春》1991 年9月號。)現在,值《北京之春》出滿200期,我再寫此文作紀念。《北京之春》從1993年 創刊到2001年,主要的經費支持來自台灣。2001年後,主要的經費支持來自美國。本來,在 一個正常社會裡,像《北京之春》這樣的嚴肅的政論刊物,是很容易在本土上站住腳的,無 須誰來特別支持。像本刊主編胡平這樣的思想家,光靠版稅就能維持起一份甚至多份刊物。 可惜的是,《北京之春》從誕生之日起,就成了中共專制政權的眼中釘、肉中刺。不但我們 的雜誌被定性為「反動刊物」,無法在國內發行,我們在國內的作者、讀者也時常遭到騷擾 甚至關押。中共的用心很清楚。你們在海外呼籲民主、人權,我一時沒法禁止。但我可以切 割你們與國內的聯繫,把你們孤立起來,讓你們摸不到中國社會的脈搏,使你們邊緣化。中 共的做法很無理,卻並非無效。近年來,《北京之春》乃至整個海外民運,確實遭遇到重重 困難。 但我們依然決心堅守陣地。為什麼呢?首先,我們堅信民主事業的正義性。中國人這30 餘年裡對民主的追求,始於對「文革」浩劫的反思。我們許多人早就看到,為了防止當權者 肆意妄為,中國需要在政治上實行全面的民主改革。中共權貴近年裡對國家財產肆無忌憚的 掠奪,進一步說明了民主改革的必要性。民主決不是幾個人的臆想,而是潛在的主流思想。 我還記得1980年北大競選活動中胡平、王軍濤、張煒等人慷慨激昂的演說,記得北大同學的 熱烈反響,也記得韓天石、馬石江等北大黨委負責人為保護學生作出的不懈努力。那時,民 主在北大無疑是主流思想。參加過八九民運的朋友,一定也有類似的、更深刻的感受。其次, 民運的存在,多少能對中共有所牽制,使之在行事時有所收斂。記得80年代中期我和一批朋 友發起中國留美經濟學會時,儘管我們一直強調學會的獨立性,使領館對我們仍是有求必應。 我們當時就意識到,使領館的友善態度,是與「受台灣豢養」的《中國之春》分不開的。由 於有《中國之春》的存在,留美經濟學會才能在海外的生態平衡中享有主動地位。就像魯迅 在《無聲的中國》中所說的:「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會來調和,願意開窗了」。今 天的《北京之春》也和當年的《中國之春》一樣,在給許多人提供著掩護。不過,無論《中 國之春》還是《北京之春》,都僅僅主張開個大窗,並沒要去拆屋頂。 由此我又想到了台灣。國民黨在台灣也搞過專制。但與毛澤東時代的大陸相比,蔣介石 時代的台灣要進步多了。在經濟上,台灣一直允許、鼓勵民營企業的發展。台灣的土改,是 用和平手段循序完成的,沒搞殘殺,也沒搞導致大饑荒的集體化。在文化上,台灣一直堅持 兼容並蓄、中西並重,沒搞批孔、破四舊,也沒搞「清除精神污染」。在政治上,台灣也早 在50年代就開放了基層公職的競選。近年來台灣政治上的全面開放,是國民黨長期傳承之理 論和實踐的邏輯歸屬。雖然造成一些震盪,卻也確定了民意至上、選票至上的原則,幫助台 灣化解了族群矛盾。總的來說,台灣自身的發展是相當成功的。正是因為看到了台灣的進步, 我們才一直很樂於接受台灣的支持。 台灣對大陸的影響又如何呢?蔣介石几十年裡念念不忘「反攻大陸」。雖然精神可嘉, 冷酷的現實卻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國民黨對大陸的直接影響力逐漸削弱了。記得90年代初 訪問台灣時,我曾聆聽一些國民黨人士講述光復大陸的規劃設計。這些人士對大陸沒什麼了 解,他們的設計當然也沒什麼價值。但台灣對大陸的間接影響是巨大的。台灣60、70年代經 濟的高速發展,給大陸造成了壓力,是促成改革開放政策的重要因素。台灣以出口為重心的 發展模式,給大陸提供了借鑒。台灣企業和資金的流入,也為大陸經濟送去了及時雨。作為 經濟發展的受益者,大陸人應當慶幸台灣當年沒有被「解放」。大陸人也該認識到,回過頭 來學台灣的實踐,證明毛澤東的共產革命實際是一通瞎折騰,其後果是使大陸的經濟發展耽 誤了數十年。台灣的兩黨政治對八九民運起到了一定推動作用。但由於統獨之爭的牽制,台 灣在政治上對大陸的影響是很有限的。結果就是,台灣幫大陸養得膀大腰圓,卻未能在心智 上開化大陸的統治者。膀大腰圓算是一種進步,在促成這一進步方面,台灣是成功的。但心 智的開化也很重要,而台灣在這方面的成績就不理想了。今天我們在海外,也該像國民黨早 年在台灣一樣,「勿忘在莒」,以推動大陸的進步,尤其是推動大陸的民主化為己任。但我 們要比國民黨更能自我量力,要甘願充當國內民運和維權運動的配角,揚長避短,著力於促 進國人思想的解放。在今後的歲月裡,如果《北京之春》以及整個民運能和台灣以及西方各 國一道,直接或間接地幫助大陸掃除智障,促使大陸接受民主理念,那麼,我們大家就都可 以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