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寫作中找回對抗恐懼的力量——荷塔·穆勒素描 貝嶺 ——她完全、公開地聲援流亡的作家和流亡的文學;她是一個將藝術和文學融為一體的 創作者。 10月15日下午,法蘭克福國際書展3.1館的德國《大紀元時報》展區,2009年諾貝爾獎 文學獎獲得者荷塔·穆勒(Herta Muller)在眾人以及更多媒體記者的等待中突然出現。 我發現她是一個連東方人看起來都覺得嬌小的女人,單薄,臉瘦,可眼睛大到攝人,且神情 專注。她才56歲,可己寫作及編出23本書,這弱小女子身上竟產生出這麼大的能量。她明確 清晰的表達,她的作品,都呈現了強烈的力量——文學的能量,一個人用筆和不屈的努力對 抗國家和恐怖暴君的力量。10月8日,當她獲得2009年諾貝爾獎文學獎的消息公佈時,當我 讀到頒獎理由及她的生平簡歷時,時值柏林牆被推倒20年,我意識到頒獎給住在柏林的這位 羅馬尼亞文學家所呈示的象徵和隱喻,我感覺強烈。 10月14日,德國《大紀元時報》編輯鄭志紅小姐通知我,荷塔穆·勒(Herta Muller) 要來《大紀元時報》展區,也要和流亡和異議的作家和知識分子見面,以支持獨立的媒體和 作家……15日下午4點前,《大紀元時報》展區已經被媒體記者圍得水洩不通了,無數的相 機舉著、攝影機架在那裡,我抵達展區數分鐘後,她來了,慕勒著深色套裝,頭髮剪得極短, 臉上的妝一絲不苟,雙眼極大且專注,她說話時,陳述簡捷有力,可當她傾聽時,神情溫和, 審視說者如同閱讀一本書。首先,她告訴我和其他人,直至1987年她移居柏林前,她在羅馬 尼亞的生活完全被恐懼籠罩,在恐懼中寫作,當她拒絕了羅馬尼亞秘密警察讓她當線民的要 脅時,這巨大的恐懼感無時無刻緊跟著她,她失去了工作,最後,是從寫作中找回對抗恐懼 的力量。慕勒說,對她而言,在恐怖統治下的生活經驗是促使她寫作,且形成個人文字風格 最重要的動力和原因。 她特別強調,她完全、公開地聲援流亡的作家和流亡的文學。她說她再忙,也一定要在 書展期間與獨立的中文媒體,與我和其他流亡的中國知識分子見面,對我們表示支持。我們 在記者面前用對話和回答提問的方式談了約25分鐘,她和我擁抱,親吻臉頰。她說只要有需 要,她願意給予任何形式的幫助。我告訴穆勒,她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是對所有流亡作家、對 在專制體制下有過抗爭經歷作家的激勵,是我們共同的驕傲。這屆諾貝爾文學獎在柏林圍牆 倒塌20週年的時候,在中國作為法蘭克福書展主賓國的此刻頒給您,那是一個寓意深遠的警 示,及時。我對瑞典文學院的選擇深致敬意。 我注意到,她移居德國柏林迄今已有22年,儘管他入籍德國已有相當長的年頭,可她說 「我的國家」,探討「我的國家」發生了什麼時,她指的都是羅馬尼亞。對於一個作家,對 於文學,國籍那麼重要嗎?我以為,重要的是他在什麼地方寫作?她或他作品的主題是什麼? 所面對的挑戰和困境是什麼? 從詩歌、拼貼畫到小說寫作,慕勒創作的多樣性,讓我對她有了更多的注目。她創作拼 貼詩,把詩歌這老形式的文體與現代的文字拼貼結合,再配上童畫,發展出在視覺和文學上 屬於她特有的詩作風格。多元性的寫作和創造力的豐沛是她的特質,本質上講,她是一個將 藝術和文學溶為一體的人 .她文學上的獨到之處,或可引用今年才上任的瑞典文學院常務秘 書、也是評審委員的彼得。恩隆德(Peter Englund)在宣佈慕勒獲得了2009年諾貝爾獎文 學獎之後,在接受瑞典《每日新聞報》採訪時對赫塔。慕勒作品的描述:「她的語言一流, 她的遣詞用句極其精準——而她也有故事要講。她講述了人的無家可歸和疏離感,那屬於在 羅馬尼亞作為少數族裔語種德語的感覺,以探討人們如何在獨裁統治下苟活。」彼得。恩隆 德建議那些張口就問「赫塔。慕勒是誰?」的讀者,不妨先去讀她寫於1997年的長篇小說 《約會》,他強調,慕勒剛剛入圍德國圖書獎最後5名候選人名單的最新小說《我擁有的一 切都隨身攜帶》也絕對精彩:「她的寫作既是對統治者及權力的疏離,也是對自身家庭的疏 離。她有個殘暴、酗酒的父親,母親則從未從她在蘇聯勞改營受難的苦難中恢復,而且,她 的祖父母輩也都遭受過可怕的傷害。但赫塔。慕勒最厲害之處在於,她一方面從自己身上看 見這些力量,又和它有著距離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