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我們不放棄》 胡 平 劉曉波被判刑之後,北京電影學院的崔衛平教授做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詢問她的知識 界文化界同行對劉曉波被判刑11年有什麼看法;然後,基於受訪者的同意,將他們的回復發 表在崔衛平自己的博客上,並把這組文字命名為《我們不放棄》。 有人對這種做法不高興,說這是「逼問」,是「搞文革式的當眾表態、人人過關」。我 認為這種批評是站不住腳的。正如崔衛平所說,她「只是問問而已」,怎麼答覆、答不答覆 都隨你的便。這怎麼談得上「逼問」呢?再有,崔衛平只是一名學者,手中並不掌握任何可 以控制你生存條件的資源。這和文革中的權勢者要求你當眾表態,人人過關毫無共同之處。 無論從什麼角度看,崔衛平的這一做法都是無可非議的。 不過,我倒也理解為什麼有些人會感到不高興。想想看,假如崔衛平不是問「你對劉曉 波被判刑怎麼看」,而是問「你對今年的春節晚會怎麼看」,這些人還會這麼不高興嗎?因 為劉曉波案件是一目瞭然的因言治罪。多年以來,我們很多人已經習慣於對現實生活中的醜 惡採取迴避態度,假裝沒看見,以此換得良心的安寧。一旦有人把這些醜惡擺在他們面前, 那就打破了這種虛假的安寧。其實,這些人多半都是好人。他們有正義感。他們知道對劉曉 波案件應該說不,可是他們害怕當局給自己找麻煩;不說吧,又未免顯得自己很怯懦,很窩 囊。這就讓他們左右為難,尷尬得很,所以就不高興了。 到1月11日為止,崔衛平已經在她的博客上公佈了138份回復。在這138份回復中,只有7、 8個人說不知道,不瞭解,而未置可否;其他人,或直接或間接,或強烈或委婉,都對劉曉 波被判刑表示反對。想來一定還有不少人收到過崔衛平的詢問。也許有人作了回復,但不同 意發表,還有些人則沒有回復。 我們有理由認為,那幾個不置可否的人實際上也是持反對態度的。道理很簡單,如果你 支持當局對劉曉波判刑,當局自然不會和你過不去,那你為什麼不肯講出來呢?除非是你心 裡發虛,知道自己不佔理,當眾講出來太不光彩。根據同樣的邏輯我們也可以推測,在那些 沒有公開表態的人中,如果不是全部,至少也是絕大部分,實際上也都是持反對態度的。 在劉曉波問題上公開表態支持當局的文化人也不是一個都沒有。去年法蘭克福書展期間, 有記者向中國作協主席鐵凝打聽劉曉波的下落時,鐵凝說,她從來沒聽說過這個作者的名字。 她還說,既然中國把某人抓起來了,那麼這人肯定是觸犯了中國的法律。鐵凝這個謊撒得很 拙劣。同樣是50年代出生、80年代於文壇嶄露頭角,鐵凝怎麼可能從來沒聽說過劉曉波的名 字?至於說,因為政府抓了誰,那必定是誰犯了法,這更是令人作嘔的假天真。或許,鐵凝 也是在為自己留後路。日後她可以辯解說,當年她只是過分地相信政府,並不是支持因言治 罪。 儘管說在今日中國,也有不少知識份子為專制辯護,但是他們通常都不敢公開地否認言 論自由。可以說,在今日中國,言論自由的原則已經深入人心。實現言論自由的唯一辦法就 是,讓統治者從他們的親身經歷中知道,一旦他們侵犯了言論權利,一定會遭到廣泛的堅決 反對。由於這種反對,主要關係到權力應不應該鎮壓言論,而與那種面臨取締的言論本身沒 有直接關係,所以它比較容易守住自己的立場。換句話,你完全可以引用伏爾泰那句名言— —「我不贊成你的觀點,但我堅決捍衛你說話的權利。」這種說法的風險是很小的,我們應 該承受得起。反過來說,如果我們連這點風險都不敢冒,言論自由的實現就遙遙無期了。 向崔衛平致敬。向一切為言論自由不懈抗爭的人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