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國政治動盪為何愈演愈烈 （泰國）曾節明 去年4月和今年3月起，泰國紅衫軍已經兩次大規模抗議，雖然有向總理府潑血和長時間 會聚商業區等激烈行為，總體來說，紅衫軍的抗議仍未超越和平示威的範疇，即使是激烈行 為，紅衫軍也比2008年佔領總理府和國際機場的黃衫軍理性得多。 去年5月，我曾經在帕蘭高與一個通中國話的黃衫軍支持者交談（此人是一個富人）， 我問：你們（黃衫軍）怎麼能做出佔領總理府、佔領國際機場的事情來？你們的行為是叛亂， 是破壞泰國經濟；這就算在美國也絕對是叛亂行為，是嚴重的犯罪……那人面有慍色地說： 中國人，你對泰國的情況不瞭解就不要亂說！你知道他信有多壞嗎？沙瑪和宋猜都是他信的 走狗，不這樣鬧，能把他們鬧下台嗎？ 今年3月紅衫軍初起的時候，我在拉查丹佛尊附近與一個通英語的紅衫軍成員交談，我 問：你們（紅衫軍）會不會像穿黃衣服的抗議者那樣去佔領總理府？佔領機場？他斷然說： 不，不，我們決不會做同樣的事；我們是民主的支持者，不是獨裁的支持者，我們將在憲法 範圍內抗議，我們決不會做損害泰國利益的事情。 這一個對比，或許可以說明黃衫軍與紅衫軍領導層之間，理念的差異和民主素養的高下。 我曾經三次穿越紅衫軍在曼谷的聚集地，兩次在聯合國所在街區、一次在蘇控米區，親 身感受到他們的和平和友善：正在抗議他們從未干擾我和我的家人、他們耐心地給我指路、 我看到他們甚至帶來移動式馬桶，安裝在下水管網的接口上，以免宿營時污染環境。……他 們從沒有「打砸搶」、他們決不是網上某些人污蔑的「暴民」，他們的真實形象，決非中國 官方媒體刻意渲染的暴亂者形象。 直到3月末泰國總理實施「國內安全法」的初期，紅衫軍的抗議行為仍然沒有給老百姓 的生活帶來大的衝擊，只是造成了市區某些地段的壅塞——有些路段因為封路，公交繞道， 帶來了交通不便；而這些路段的封路，是政府所為，目的是阻止更多紅衫軍聚集抗議，並非 紅衫軍刻意堵路造成；紅衫軍的抗議也沒有導致物價的大幅上漲，這與2009年元月黃衫軍占 領國際機場的影響大相逕庭。這就形成了奇特的泰式「動亂」景觀：一方面紅衫軍的遊行示 威持續不斷、群情激昂，政府如臨大敵，另一方面廣大老百姓安居樂業、遊客絡繹不絕、社 會秩序並無紊亂之象，如果不身臨紅衫軍聚集點，甚至難以感覺到泰國的「政治動亂」。 但是，這種泰式「政治動亂」和諧的氣氛終於在4月底被打破了，隨著阿批實政府調動 軍隊強行驅趕紅衫軍，空氣中的火藥味愈來愈濃，繼而軍警開始開槍，進而，罕有的血腥味 開始瀰漫於這個佛國的首都……5月17日的勝利廣場，已經帶有如中國六四的味道。 誠然在這場對抗中，泰國政府和紅衫軍都表現出缺乏妥協的僵硬，但泰國政府的僵硬似 乎更甚，且有種種不擇手段的表現。3月份第一次談判，紅衫軍的代表來了，政府卻爽約： 「安全法」施行後，紅衫軍領導人態度軟化，提出追究前年黃衫軍領導人下令佔領機場的違 法行為，以作為和解的條件，這本是個合理要求，但阿批實政府不僅不予理睬，還派出別動 隊突襲紅衫軍領導人住地，企圖一網打盡，將紅衫軍「斬首」；動用軍隊清場後，紅衫軍再 次提出和解，阿批實政府不僅拒絕和解，還派狙擊手於5月17日射殺正在接受《紐約時報》 記者採訪的紅衫軍顧問，前泰軍將領卡提亞，這種以超限戰戰爭手段殺害反對派領導人的做 法，比起中共六四時期對民運的做法同出一轍。 有理由相信：是阿批實政府的片面鎮壓政策，造成了如今的恐怖和局勢的大幅惡化。據 此我相信，紅衫軍近期採取的暴力行為，是在政府調軍武力鎮壓所激起的反抗行為。 諸多跡象表明：泰國實權派在分別處理黃衫軍、紅衫軍問題上極其懸殊的雙重標準，是 導致泰國局勢惡化直接原因；前年黃衫軍佔領總理府半年，又非法佔據國際機場近一月，一 度導致泰國經濟癱瘓，對於這樣惡劣的叛亂行為，泰國實權派居然姑息聽任，反而滿足黃衫 軍的無理要求，憲法法院先後「判決」黃衫軍所反對的總理沙瑪、宋猜下台；而對紅衫軍相 對文明理性得多的抗議，則兩次動用軍隊殘酷鎮壓，這樣的處理自然使得人心大憤。 要和平平息紅衫軍的抗議，泰國政府首先理當依法追究黃衫軍領導人的罪責，否則如是 雙重標準，何以服紅衫軍？ 泰國今年來政治動亂紛爭不斷、且愈演愈烈的根源，在於其政治體制：一個軍事政變頻 發、軍人干政屢屢的政權，是不可能實現憲政民主的；本來自1992年軍變後，14年的民選政 府統治已經積累了相當的民主化政治基礎、民主理念漸入人心、且形成了一定的民主政治生 活慣性軌道，可惜，10多年的成果又被2006年一場軍事政變毀壞了；泰國今年來政治動亂紛 爭不斷、且愈演愈烈的局面，正肇始於2006年軍變！ 長期在准軍政府統治和半吊子憲政制度之間晃蕩的泰國，要想成為真正的憲政民主國家， 需要有一番把軍權制約於行政權之下的大改革。 （2010年5月19日於曼谷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