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覺（詩四首）

（藏族）丹真宗智


萌芽（Germination）

細雨澆我
從我的頭、我的胸
滲透我
在我體內灼燒
我的眼睛暴凸
毛髮豎立，七竅賁張
我冒汗，發臭
流血，郁悴，喊叫
我的聲音撕扯著。
我是一個筋疲力盡的軀體。
淋浴的時候
天在下雨


幻覺（Illusion）

我見它在那兒
我試著跨越
我果真跨越
在橋的彼端什麼也沒有
我想我在橋的彼端瞧見了什麼


一朵牽牛花謝了（A Morning Glory Gone）

在我的沙堆上
我逡巡的眼睛遇見
一顆蓓蕾；幾乎要綻開
成一朵牽牛花
第二天的清晨
它已不在那兒
仿若未曾存在。
沙堆……沙堆……沙堆。


蜘蛛網（Spider-webbed）

旅社餐廳都打烊了
可是我身無分文

假期才剛開始
我卻孤單在此
只能在空蕩蕩的走廊踱著方步
纏著打瞌睡的老人不放

空洞蒼涼的眼神
好像被一堆空房間吸住了一樣
房間圍成一圈盯著彼此看
好像在說：「我在這兒」

我走過一人
凝視著他
他凝視著我的食道

時常，有人
以口琴輕奏著單薄的音調
直到消失在
緊扣的門後某處

在我又吞口水之前
我得先喝點水
我的水瓶放在桌上
桌上的檯燈結了蜘蛛網
一隻蚊子困在網上
拚命掙扎
最後動也不動

時鐘顯示六點
是早上六點嗎，
還是晚上六點？
可惡的太陽在哪！

（詩作者為印度西藏之友會秘書長，漢譯者曾建元為中華大學行政管理學系副教授、台灣北
社法政組召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