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利欽的天安門


威廉·賽法


  中國和俄國這兩個強國，哪個更不穩定？
  簡易的答案當然是：俄國。俄國的民選領袖葉利欽對車臣首都格羅茲尼進行了血
腥的圍攻。結果，他自己反陷入包圍之中。
  俄國的電視生動地播出了俄軍對格羅茲尼的轟炸，同時也播出葉利欽否認轟炸格
羅茲尼的鏡頭。接著，電視播出葉利欽對他的國防部長發脾氣，說國防部長使他看
上去是在扯謊。
  (德國總理)科爾打電話給葉利欽，告訴他國際輿論對他的俄羅斯聯邦為維護版圖
而使用的殘暴手段頗為不滿。克林頓也寫信給他，在重申支持俄羅斯聯邦領土統一
的同時，強調平民的死亡令人感到悲傷，並建議請由五十三國組成的國際組織(歐洲
安全與合作組織)進行調停。
  葉利欽該怎麼辦？車臣人寧死也要獨立。如果俄國允許車臣獨立，其他高加索的
少數民族地區將會效仿，那樣，俄國將失去裡海的石油，而這是俄國統治跨越十一
個時區的一百個民族所需要的。
  他試過談判，但車臣照樣宣佈了獨立。他試過在車臣內部引發政變，但失敗了。
現在，他在嘗試武力解決，而這使他遭到了全世界的辱罵，因為車臣人是在為家園
勇戰，而俄軍在經過阿富汗的失敗後，不願再陷入持久的游擊戰。
  這些，加上葉利欽的暈頭轉向和孤立無助，是俄國看上去不穩定的原因。我們常
將民主的前途與已趨式微的葉利欽的前途等同起來。
  但是，讓我們看看今天發生在莫斯科的政治奇跡吧。在國會，一場不得人心、缺
乏正義的戰爭遭到譴責，改革派的雅夫林斯基公開要求葉利欽辭職。在軍隊，軍人
公開分成受良心驅使不願參戰的人和態度強硬但沒有本事的人。言論的自由隨處可
見。
  在充當了幾個世紀沙皇和共產黨的馴服工具後，報紙在為理想而奮爭：國防部長
格拉喬夫的照片被注上「俄國最無能的指揮官」。和越南戰爭中的美國電視記者一
樣，俄國電視記者也使戰爭的恐怖成為家喻戶曉，並由此影響了公共輿論。
  這是天大的好事。全世界都應為俄國人民感到驕傲，他們自己更應為運用新得到
的自由來辯論國家大事感到驕傲。
  讓我們將這種民主的波蕩與中國的「穩定」表象作一對照。當此鄧小平即將離世
之際，中國的領導者正在壓制不同政見者。
  北京當局對出色的獨立思考者的關押，正表現出它的脆弱。最近對魏京生——中
國的薩哈羅夫——的拘捕，說明當局十分害怕由憤怒的工人而非理想主義的學生所
領導的民眾起義。隨著鄧身體狀況的惡化，當局出於驚恐而抓的人也越來越多。
  這再次表明，在共產國家裡，權力繼承就是在一個封閉的小集團內部的權力爭奪
。這對那些西方的中國辯護士關於市場經濟必定導致政治自由的說法，是極大的諷
刺。
  簡單地說，這一權力爭奪遊戲是這樣的：被鄧小平罷黜的資深軍事領袖楊尚昆與
軍隊的首要領袖劉華清將軍關係密切。他們可能會向鄧小平培養的接班人、黨的總
書記江澤民和總理李鵬挑戰，並去支持經濟總管朱熔基或新一代的胡錦濤。或者，
他們會支持前國家安全機構的負責人、現任橡皮圖章式的人大的委員長喬石。
  中國的十二億人民對這一切有什麼發言權呢？完全沒有！而這就是不穩定之源。

  一個一元化的、壓制自由精神的專制國家，只是表面上穩定。我們已經看到過，
這樣的政權是會在旦夕之間分崩離析的。而一個噪亂、難以統治的民主國家是由自
由選舉取得合法性的，因而就更為安定——不管它的領導層多麼瀕於倒台。因此我
們可以說，俄國的政治形勢要比中國好。
  (原載一九九五年一月九日《紐約時報》，由小山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