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談鄧後中共內部的派系鬥爭 程 葦 近讀黃椿先生發表在《北京之春》第十九期上的《鄧後中共派系組合的三種可能 》，有不同的看法，現提出來，以求探討。 江澤民已經「藏」不住了 江澤民自任總書記以來，大約經歷了三個策略階段，一開始是「藏」，即處處小 心謹慎，不為人先。爾後是「藏中取進」，他所表現出來的一個最表層的道德缺陷 是「滑」，在「滑」中取得了有利於己的利益。所謂「滑」者，乃是在中共黨內二 大老——鄧小平和陳雲的勢力之間，尋求一個平衡的支點，使鄧、陳都共同得到一 個江澤民「聽勸」的良好的印象。在這種「藏中取進」的過程中，他不僅一步一步 取得了權力的位置——總書記、國家主席、軍委主席，而且還假鄧之手，擊潰了他 的第一對手——楊尚昆與楊白冰。但自中共十四屆四中全會之後，江澤民已經明顯 地「藏」不住了，他為鞏固和擴張自己的權力，進一步加大了步伐。 江澤民「藏」不住的主要原因大概有如下幾條： 一、鄧小平健康狀況及審政能力都出了嚴重問題； 二、江澤民已料定鄧小平沒有能力再對接班問題作重新的部署； 三、經過這多年的經營，江澤民的羽翼已豐。 江澤民目前的擴權舉動，不管是否是鄧小平默許的，都可以看做是一種鄧權力式 微的表現。 江澤民在黨內擴權——先勝一著 江澤民對權力的擴張，已在黨、政、軍各個層面上展開，前不久召開的十四屆四 中全會，在人事上江澤民調整了三個人，一個是上海市委書記吳邦國，調任書記處 書記。一個是上海市市長黃菊，升任政治局委員。此外還有一個山東省委書記姜春 雲，升為書記處書記。人雖少，但卻可力撥千鈞。江澤民的上海人用上海人的做法 相當露骨，自此，上海的四巨頭——江、朱、吳、黃，正式浮上中央決策階層的台 面。有人將之稱為新「四人幫」，並不為過。 這一變動，勢必會引起中共黨內各派系的警覺、猜忌和反彈。如喬石、李瑞環、 田紀雲的人大、政協派系，各地方派系(比如廣東、天津、北京等)，甚至和江澤民 同為權力中心派的李鵬派系，他們至少會認為，江澤民不搞「五湖四海」。江澤民 的這一做法，我們相信已經潛埋下了鄧之後中共內鬥的禍根。 軍隊——權力鬥爭正處於膠著狀態 江澤民的另一動作，是向軍隊擴張權力。他不斷視察部隊，並親自任命上、中將 銜的軍官。不過這都是一些外表的虛像，江澤民能否真正把握軍權，關鍵是要看對 軍委班子的改組，即對軍委副主席特別是軍委秘書長的任命。 現任的兩名軍委副主席劉華清和張震，由於年事已高，肯定都是過渡性人物。下 一步需要補上的，至少有一名軍委副主席、一名軍委秘書長(或相當於軍委秘書長的 軍委副主席)的空缺。這兩個職位對江澤民在鄧後權力的鞏固至關重要。控制了軍委 ，也就基本上控制了軍隊的秩序，江澤民對此是深知厲害的。 而鄧小平和他的舊部也明白，如果再將這兩個職位讓出，則預示著鄧小平對權力 的全部交班。 但老鄧對江澤民並不放心。老謀深算的鄧小平，其實早在南巡之前，就已看出江 澤民是個「風」派和「左」派，他清楚自己是所托非人。但問題是他在自廢了兩任 接班人之後，主觀上並不願再廢第三任接班人，故只好任其下去。現在，年事日高 的鄧小平已失去了戰機，鄧無論從哪個角度講，都再沒有重新部署接班問題的能力 和條件了。所以，鄧小平只有將錯就錯。他所能做的，只是在「江核心」的基礎上 ，搞一些制衡。對軍委班子的任命，是制衡的極重要的措施之一。 對此，鄧的舊部——包括他的寵臣、內戚等，當然也是心中有數的。因此他們要 竭力守住軍隊這條防線，以防鄧後江澤民生變。 這就是為什麼前段時間有遲浩田任軍委副主席、王瑞林任軍委秘書長的傳言的原 因。 這也是為什麼原已說好四中全會要定下來的以遲浩田、王瑞林為主的軍委班子， 而最後仍懸而未決的真正原因。 鄧屬意遲浩田、王瑞林； 而江澤民則需要一個必須忠於自己的軍委班子。 雙方正在為此進行權力的爭奪和較量，故呈現出一種前景曖昧不清的膠著狀態。 王瑞林——鄧小平的近臣 王瑞林——這個鄧小平的近臣，實際上已成了江澤民的一個重要的政治對手。他 的地位猶如歷史上的魏忠賢、李蓮英，依仗皇帝的寵愛，曾權傾一時。但靠山一倒 ，新皇帝是絕不會再容之的。 目前由於老鄧的存在，江澤民有口講不出。但一旦老鄧過世，王瑞林則是江澤民 必須清除的一個障礙。 但王瑞林在鄧小平的卵翼下，這麼些年來，也是經營有成的。他在軍隊的影響力 不可小覷。現在可以基本確定的，是他和遲浩田的關係深遠，二人不僅是同鄉(同是 山東招遠人)，而且友誼可追溯到兒童團時期。同時，軍內「山東幫」的形成，亦和 王瑞林掌握軍隊幹部陞遷的權力有相當的關係。 所以，江澤民和王瑞林的鬥爭，實際上又是和軍內一條線的鬥爭。「山東幫」的 軍官集團，亦對江構成了嚴重的威脅。當然，這樣講，並不是說每一個山東籍的將 官就必是王瑞林的人，但作為一個整體，這個「山東幫」是不能叫江澤民放心的。 但江澤民欲除王瑞林和「山東幫」，也不是那麼容易。他不僅會背上「反鄧」、 「非鄧」的罪名，亦會引起軍內極大的震盪與反彈。 故我們認為，至少在目前，即鄧仍活著的前提下，江澤民還難以對王瑞林下手， 也難以對軍內做重大的人事結構的變更。 在這種情況下，軍委班子的任命大約有這樣五種可能： 一、維持現狀不變。事實上拖得時間越長，對江澤民越有利，若能拖到鄧逝世之 後，江澤民在軍委班子的任命上則會取得主動權； 二、由於遲浩田現在已是國防部長，故至少在名份上，他任軍委副主席應無太大 問題，出現分歧多會集中在軍委秘書長一職上。鄧、江也可能會達成某種妥協，讓 一個雙方共同認可的人擔任； 三、擴大軍委班子，加任數名副主席或增設軍委副秘書長，使鄧的舊部和江澤民 的人馬維持均衡局面； 當然也可能出現第四、第五種情況，即完全按鄧的意願使遲浩田、王瑞林來執掌 軍委或按江澤民的意願讓江的人來執掌軍委。但從目前雙方較勁的勢頭來看，其可 能性都已變得比較小了。 故綜上述者，唯維持現狀一途對江澤民最可取。二、三、四條對江澤民都不利， 第五條情況如果發生，江澤民超前地奪取軍權，勢必會引起黨內各派系甚至包括鄧 本人的反彈，使矛盾激化，也於江澤民不利。所以，不管哪種狀況出現，都說明了 軍隊在鄧之後的權力鬥爭中，仍是一個極不穩定和極不明朗的因素。 鄧委萬里為「顧命大臣」 香港《南華早報》去年十月二十日刊登了一條消息，很有意思。該消息云：鄧小 平由於對接班人江澤民不放心，加上江澤民有時不太聽話，故托付萬里，以確保他 身後的改革的進展及親信的利益。又云：七十八歲的萬里是唯一經常接觸鄧小平的 大老。萬里保證將會確保鄧的家族和鄧辦成員的政治前途。還說：萬里已開始與改 革派重建關係，包括被黜的總書記胡耀邦和趙紫陽的人馬。消息也報導了王瑞林的 情況：鄧辦主任王瑞林加強控制軍隊的措施，最近受挫，許多高級將領對鄧有意拔 擢王瑞林為軍委秘書長，表示反對。於此同時，江澤民則在加強他在軍內的影響力 。 對該消息的真偽，我們當然目前還難以斷定。不過我們認為，它所提供的線索則 是值得重視的。我們也持有相似的看法，即：一、鄧在接班問題上所托非人；二、 鄧已無重新進行接班部署的條件和能力，大錯已經鑄成；三、鄧之後中共會出現「 左」和「右」的兩極斷裂，江澤民要以「穩定」為名從「左」的方面搞「非鄧化」 (當然不一定公開打出「非鄧」的旗幟)，而中共內鬥，最初呈現的特點是「擁鄧」 和「非鄧」的鬥爭，其結果不管哪一派勝了，都會走向「非鄧」。所不同的無非是 從「右」的層次「非鄧」，或「左」的層次非鄧。四、中共的內鬥會以江澤民為首 的權力中心派與以喬石、王瑞林以及各地方勢力為代表的權力邊緣派的幾條線索展 開。 有關萬里的消息的出現，最近已非一次，早些時候就有鄧委託萬里、薄一波等大 老為「顧命大臣」的傳說。這可能也是鄧對江澤民制衡的措施之一。故對萬里在鄧 後的作用，應該引起相當的重視。 萬里是當年主持改革的三巨頭之一，另外二人——胡耀邦和趙紫陽，已相繼垮台 。萬里是在「六四」之後，由於「轉向」才得以保全政治生命的。在「六四」之前 幾天，萬里訪問美國時，還堅稱學生的行動是「愛國行動」。故在他的後面掩護著 胡、趙的舊有的勢力，這一點應該是毫無疑問的。但這些勢力目前已潰不成軍，萬 裡至少在內鬥的初期不會以支持趙的崛起而抹黑自己將打出的「擁鄧」的旗幟。萬 裡在退休之前，其實已做了權力基礎的部署，那就是對喬石派系進行扶持，喬石的 勢力經過若干年的聚集，目前已收羅了相當一部分胡、趙的舊部，並非常穩固地控 制了人大、政協的權力。所以，萬里一旦在鄧之後能起作用，一定是通過喬石、田 紀雲、李瑞環的人大、政協進行發揮。 萬里絕對不可能如當年的鄧小平一樣，在權力上君臨天下、執掌一切，他的作用 只限於中共黨內的一個部分、一個派系、一股勢力，故他的復現，反而成了激化矛 盾的一個因素。當喬石一派把他擁作後台的時候，他也就成了江澤民的權力鞏固的 又一障礙，最後甚至會演變成江澤民的政治對手。 綜上所述，江澤民欲在鄧後鞏固其權力，主要政敵會是兩個人，即：喬石、王瑞 林。他們後面是萬里。而在江澤民、李鵬、朱熔基三人體制內部，最先出現裂痕的 ，會是李鵬。 喬石、王瑞林之間 我們現在還沒有喬石、王瑞林這兩個派系之間的關係的確切資料，但我們相信， 由於政治利益的漸趨一致，這兩個派系有可能正處在一種小心翼翼的、求取溝通或 聯合的過程之中。他們最初會利用堅持鄧的改革開放的路線的旗號，反對江澤民的 「穩定」的「左」的路線。而在他們的背後，相信能獲得萬里、薄一波、楊尚昆這 些大老的支持，趙紫陽亦會樂觀其成(至少在鬥爭的初期，趙不可能復出)，那些在 中央得不到權益的地方勢力，當然都有可能想通過他們，而取得某些利益。 對於江澤民來說，喬石、王瑞林相比，王瑞林的問題顯然更具有短程的危險性， 故江澤民除掉王瑞林，會成為他的第一個目標。但和喬石的較量，江澤民則會取長 程的部署，在一定的時間條件下的演化中，人大和政協有可能會成為一個通過票決 制衡江澤民體制的反對派的核心。 當然，反過來講，作為喬石、王瑞林，假如他們現在就有意識地進行聯合，那形 勢就會對他們相當有利，他們可以利用鄧小平的威望，利用軍隊，採取一種超體制 的非常手段，比如說：清君側，實行兵諫，虛化或推翻江體制。這不是沒有可能的 。只是這其中的偶變因素太多，一時難以確定罷了。 即便喬石、王瑞林不採取這種極端的行動，喬石、王瑞林之間的互補、互用也是 必要的，喬石可利用王瑞林在軍內的基礎，王瑞林可利用喬石在黨內的人脈關係， 互成掎角之勢。這樣，迫使江澤民對喬石、王瑞林都不敢下手。只要喬石、王瑞林 在短期內不潰於江澤民之手，以後一定會好戲連台。 中共的政治體制的人治特點，決定了權威的不可缺少，而權威的樹立，則需伴隨 著一個尖銳、激烈的權威爭奪過程，這也就決定了中共內鬥的不可避免。毛澤東、 鄧小平權威樹立的過程，就是和內鬥(即中共稱之為的「路線鬥爭」)緊密聯繫在一 起的，到了江澤民，自然更不會逃脫這個「規律」。總之，鄧之後中共會出現內部 權力爭奪的鬥爭，並由此可能引發大陸內部積壓已久的社會矛盾的爆發，這一點， 應該是沒有什麼疑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