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劫的劉再復先生

仲維光


  從《聯合報》上獲悉，劉再復先生在北京的住宅遭到了不合法律程序的查抄，領
導和組織這一行動的是中國社會科學院的某些「知識分子」。這件事與大陸政府在
去年的千島湖事件、八九年的大屠殺中的蠻不講理和無視當今世界一般規範的做法
相比，雖然微乎其微，卻也十分典型。
  共產黨為自己制定了一些誰也把握不住它的真意，可以隨意解釋的法律、黨綱，
但是，就連這樣的法律、黨綱，共產黨從出世以來也沒有真正執行過。今天可以隨
意殺人放火的鄧小平，以及上述社科院的某些知識分子，昨天也曾是它的受害者。
也許殘酷的、變幻無常的黨內鬥爭難以講清，因為參加那個黨的很多人自己也在不
同程度地運用過它。由於不可能在這個世界上制定出一部法律，能在各種情況下可
以使共產黨「合法」地隨意而為，由於在共產黨內部還有派別的更迭，因此，除了
「合法」地無視小民生命財產的野蠻行為外，自然在必要時又妄生出隨意的打家劫
捨和草菅人命。自一九四九年以後，當然包括被劉再復先生稱為「改革開放」，「
並以理性的眼光認定現在中國所選擇的以經濟為本的改革─開放─富強之路是對的
」的這十年，誰能說出有哪一天沒有這種肆無忌憚的行為呢？最野蠻的八九大屠殺
不就發生在改革開放後的時代嗎？千島湖事件不就是昨天嗎？劉再復先生私宅的被
劫不過再次說明共產黨至今沒有改變，而絕不像劉先生說的那樣改革開放可以改變
共產黨的本性。說到底，放縱也罷，某些時候的收斂也罷，都不過是共產黨為鞏固
幾個人統治的工具，鄧小平的改革開放政策和毛澤東的做法只是異曲同工而已。
  劉再復先生私宅的被劫也在於他過於天真。他在打算回國前先和那些他以為是「
好人」的「知識分子」胡繩、汝信聯繫，殊不知他們也分享著一些共產黨的權力和
利益，怎敢不向上級匯報研究對策。四十多年大陸知識分子自覺地為虎作倀已經形
成了傳統，劉先生自己亦有這樣的經歷，怎麼出了國就忘了呢？其實，如果上述人
員真的還殘存一點良知的話，他們肯定會埋怨劉再復先生：回國就回國，何必事先
打電話，出此難題？那樣他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現在不報告，不動手則
會影響到自己的利益。可是，又怎麼期望他們保有良知呢？四十多年來打家劫舍可
以看見，看不見的卻是更嚴重的：整整兩代知識分子的靈魂和良知被劫得殆空殆盡
。這在劉先生的私宅被劫和劉先生的文章中再次顯現無疑。
 劉先生指責那位社科院的秘書長，「在文化大革命中他就是王、關、戚一派打、砸
、搶骨幹，一再興風作浪。」其實王、關、戚和鄧小平、李鵬、江澤民與劉先生所
說的「中央領導人」相比，一點也不更壞，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劉先生指責王忍之打擊他，「以宣洩他對改革開放路線的仇恨。」並想借這一事
件提醒「中國政府和公眾社會」，在當代中國社會中，共產黨內的極左勢力，是中
國一切罪惡的根源，不斷「破壞中國改革所必須的和諧環境和國際聲譽。」要「在
現在和將來審判七十年代末以來的各類中國改革者，包括從鄧小平到我們這些改革
思想者」。「極左勢力，是世紀之交阻礙中國進步的一股最危險的勢力。如不警惕
，中國的改革─開放事業，將前功盡棄。」劉先生的這一席話真讓人欲哭無淚，難
道四十多年的一切都是共產黨內的極左勢力所為？難道八九年的大屠殺也是極左勢
力所為？難道中國社會如今的道德淪喪，資源破壞都是極左勢力所為？
  我哭、我憤劉先生私宅被劫；但我更哭、更痛知識分子良知和靈魂的被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