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懷念 項小吉 「六四」過去六年了。也許是中國近代發生的悲難太多,人們的記憶不堪重 負;也許是中國目前的變化太快,人們的腦子裡剩不下隔日的東西;也許是中共的 宣傳和英雄的傳記同樣被人認為不可信而乾脆全都不理。總之,在中國,八九漸漸 遠去,六四不再記起。如此,誰敢說將不會有七四、八四呢?但八九學運是我永久 的記憶,是我從事民主運動的起點。 那年我在北京政法大學研究生院即將畢業,四月在師長與同學的支持與鼓勵 下參與了學運的組織工作。當時的設想是通過與政府的對話談判來向公眾傳播民主 法律意識,迫使政府同意在經濟改革的同時進行政治改革。我當時強調這種對話應 是平等的、公開的,學生代表應由北京各高校的學生自治會選派,時間地點議題等 程序問題須事先商定。這種「有組織」(對話代表團)「有計劃」(學運、政改、人權 三大議題)的學生運動當然為政治中的保守勢力所不容。因此,對話日期遲遲定不下 來,政府方面一再出爾反爾。這時學生的情緒雖然一天天高漲,但基本上還是保持 著和平與理性,直到五月十四日對話破裂。破裂的主要原因是政府方面缺乏誠意, 且意見不一。閻明復比較溫和熱心,李鐵映陰陽怪氣,尉健行一言不發面無表情。 學生方面開始的發言雖慷慨激昂但也還井然有序,江棋生、童屹、熊焱、徐國棟、 呂祥、羅建、沈彤和我都極力維持著秩序與氣氛使對話能繼續下去。但到晚上快七 點時我就無法主持場內的談判而必須到場外去勸說學生不要衝擊會場。到五月十六 日晚,政府方面徹底關閉了對話渠道,之後,「五·一七」宣言和「五·一九」戒 嚴相繼宣佈,朝野雙方無妥協餘地,只剩下李鵬政府的磨刀霍霍和「廣場指揮部」 的誓死保衛。六年過去了,殺人者與保衛者都安然無恙,在地球的兩面同時分享著 平暴英雄和廣場英雄的殊榮,只有死難者的亡靈仍然迴盪在中國的上空等待著一個 公正的審判。 與八九民運有著深刻聯繫的海外民運這幾年也一波三折,受到批評最多的是 所謂「內鬥」,於是呼籲「團結」的聲浪一陣接一陣。有人因為「內鬥」而退出, 有人因為「內鬥」而停止對民運的支持,有人更感慨地認為中國人就是喜歡「內鬥 」。其實,內鬥並不是中國人的專好,也不是民運界所特有,甚至可以說不是什麼 不光彩的事。一個團體內部,各個團體之間存在不同的觀點或做事的風格而引起一 些爭議都屬正常。對此外的造謠生事、惡意誹謗要另當別論。民運本來就是兩線作 戰,既要對付面前中共的強暴專制又要揭露後面「領袖」的胡吹亂騙。民運是一個 說服與教育的過程。在一個有著悠久封建歷史的國家,這個過程自然會更長一些, 也更艱難,看到政府時而會用民族主義來對抗民主主義,時而會把民主的目的說成 是國家的繁榮富強而他們也正朝著這方面努力。一些投機份子也會時而把自己打扮 得很激進,打小就是民運胚子;時而把自己打扮得很理性,祖上就有民運遺風。對 所有這一些手法伎倆,我們所有依然熱衷推動中國民主化的朋友要堅持不懈地揭露 批駁。堅持中國的民主運動就是對「六四」最好的紀念,就是對「六四」受難者、 對以往為推動民主運動而受難的同胞最大的安慰。□ (作者原為中國政法大學研究生,八九民運時擔任北京高校對話代表團團長,六四鎮 壓後流亡海外,現居美國,在法律事務所任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