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宣言 王希哲 【編者按】本刊從權威方面得知，一九九三年中國政府為爭取最惠國待遇而 提前假釋出獄的資深民運人士王希哲，依法應該於今年四月二十八日假釋期滿。就 在這一天，廣州市檢察部門向王希哲宣佈，將他監外執行的刑期延長到本世紀末的 一九九九年。同時向他宣佈，不准離開廣州，定期向公安機關匯報自己的行蹤和思 想等規定。王希哲對此極為憤怒，表示一定要到北京最高司法機關控告，並撰寫了 表示自己態度的「北上宣言」。檢察機關告訴王希哲，如果北上告狀一切後果自己 負責。 廣州的檢察部門延長王希哲的假釋刑期，是違反中國法律的肆意迫害人權的 行為。中國刑法第七十五條規定：「被假釋的犯罪份子，在假釋考驗期限內，由公 安機關予以監督，如果沒有再犯新罪，就認為原判刑罰已經執行完畢；如果再犯新 罪，撤銷假釋把前罪沒有執行的刑罰和後罪所判處的刑罰，依照本法第六十四條的 規定，決定執行的刑罰。」王希哲沒有被撤銷假釋，收押監獄和加重處罰，說明就 是按照中國執法部門的認識，王希哲也沒有犯新罪。按照法律規定，假釋期滿就是 王希哲的刑滿之日。在這種情況下，繼續對王希哲採用監外執行的刑罰，不僅是公 開的人權迫害，也是執法部門公開違法。 王希哲是中國著名的異議人士和民運領袖，我們在此發表《北上宣言》，強 烈譴責中共當局的違法行為，聲援王希哲的抗爭行動，呼籲國際社會採取有效措施 ，阻止中國政府對王希哲這類的良心犯的新迫害。 中國共產黨政府： 你們認定我犯有反革命罪並用監獄來壓迫我，已經整整十四年了！ 你們說，你們是革命黨。革命是無罪的，而反對甚至異議你們的革命則是有 罪的。在這專制教條的口實下，近半個世紀來，你們幹了多少壞事！鎮壓、迫害了 多少無辜的群眾(甚至包括你們的領袖人物劉少奇、鄧小平……)！你們給國家和人 民帶來了多麼巨大的災難！這些事實，甚至連你們自己也曾經是承認了的。 雖然你們在「鎮壓反革命」的口實下幹了那麼多的壞事，但好話你們卻是要 說的。你們拚命要把你們的法律說成是世界上最文明的法律。你們信誓旦旦，一而 再再而三地向全世界人民解釋說，你們的「反革命罪」，其內涵，僅僅是「危害國 家安全」的行為，諸如：「實施了顛覆政府或者分裂國家的行為，或者實施了持械 聚眾叛亂的行為，或者實施了間諜行為等。」而這類危害國家安全犯罪行為，「在 任何一個國家都是要受到懲罰的。」因此，說你們的「反革命罪」規定，牴觸了各 成員國有義務遵守的聯合國《人權宣言》是冤枉了你們的。你們是很尊重人權的呀 ！ 我知道你們說的這些都是假話。舉例來說，如果是真話，我王希哲便沒有犯 下任何反革命罪了。因為我既沒有「實施顛覆政府」，也沒有「分裂國家」、「聚 眾叛亂」，更沒有「間諜行為」。我的全部行為，不過是寫了幾篇很溫和的文章， 說了幾句批評的話。這在世界上任何一個文明國家，都不會認為是犯罪的。 但是，我又很希望你們說的是真話，起碼，是一種痛改前非、從今以後可以 兌現的真話。因此，十四年來，在獄中，我一次又一次地向你們的最高法院申訴和 控告，計「六四」以後四年，我登記有數的申訴便達四十餘次。但我在你們眼裡， 不過是草芥，不屑一顧；甚至，為了這些申訴，你們竟一再地將我鎖進禁閉室，用 最黑暗、最法西斯的手段來對付我，折磨我，企圖摧毀我捍衛自由和人的尊嚴的意 志。 在國際正義輿論的壓力下，你們不得已「假釋」了我，但仍然壓迫我，不允 許我上京追蹤數十次申訴的下落和結果，理由是，我仍是一名監外服刑的罪犯。好 像在中國，罪犯便可以剝奪了他的申訴權利。 不得已，我將申訴托香港的人大代表鄭耀棠先生遞交人大，希望他能在人大 為我發出一點鳴冤的聲音。我以為鄭先生是香港的人大代表，總應該比國內的「人 大代表」更勇於主持正義一些。但是我錯了。我後來才明白鄭先生也不過是你們手 裡的工具。 我之後忍耐，忍耐。等待著假釋期滿的一天。我滿以為到了那一天，我便可 以痛痛快快、揚眉吐氣地到北京去向你們的政府討個公道。 但是我又錯了。四月十八日，假釋期滿，你們的檢察官向我宣佈，你們還將 繼續用「監外執行」的規定來壓迫我，直到本世紀末(你們的政權還能維持到那一天 嗎？) 我已經不能再忍耐下去了。我向你們鄭重宣言：我將北上，衝破一切阻力北 上——不能坐飛機就坐火車；不能坐火車就坐汽車甚至步行，到北京，到你們的最 高司法機關去問個明白：我究竟犯了你們《白皮書》中說的反革命罪的哪一條！ 你們又一次向我發出威脅，說是不經你們批准的話，一切後果要由我自己負 責云云。 什麼後果呢？無非是「綁架」、「失蹤」、「栽贓陷害」、「收容審查」、 「監視居住」、「無限期秘密拘留」……總之，一切你們慣用的對付那些敢對你們 說一個「不」字的人們的那些黑暗手段，你們都為我準備好了吧，我要起程了！ 你們總以為，你們動用這些手段去對付一個手無寸鐵卻敢於與你們論理的人 是你們強大的表現。不，恰恰相反，這正是你們虛弱，你們氣數要盡了的表現。正 如過去你們沒有這些手段，而國民黨用這些手段對付你們，對付你們支持的學生， 知識分子(柔石、李公樸、聞一多……)時，你們所罵他們的那樣。你們罵對了，國 民黨是虛弱的。他們完蛋了，他們逃跑了，你們勝利了！ 你們勝利了。你們驕傲極了，以為天下莫予毒了，可以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了。你們說，你們的勝利，是犧牲了數千萬人生命作為代價的，因此要保住這個政 權。但是，這數千萬人為什麼犧牲？難道僅為了你們一黨得到天下的私利麼？不， 他們是為了你們的口號而犧牲的。昨天，你們寫在旗幟上、高舉在手上的口號，是 「民主、自由」，是「聯合政府」，是「廢止一黨專政」，「實行民主憲政」、「 出版、集會，結社自由」、「實行普選」……。這一切，不但充斥了你們的經典《 毛選》，而且是你們黨的第七次代表大會通過的，是包括毛澤東、鄧小平在內的你 們黨的領袖們都舉了手的。時值抗戰勝利，中國向何處去，你們正是用這些口號爭 取了人民的同情和擁護，發動了用你們今天的眼光看來屬於「聚眾叛亂」、「危害 國家」、「在任何一個國家都要受到懲罰」的革命戰爭，付出了數千萬人的生命代 價，才取得政權的。結果如何呢？結果，你們不過是用你們共產黨的「一黨專制」 ，代替了國民黨的「一黨專政」，你們把「民主憲政」、「出版、集會、結社自由 」、「新聞自由」、「普選」統統說成是「不合國情」的「資產階級自由化」口號 。既然「不合國情」，你們昨天為什麼又要用這樣的口號來動員人民，讓人民去付 出數千萬生命的代價呢？何況，「不合國情」，蔣介石、戴季陶、吳稚暉不是早就 告訴過你們了嗎？ 人民很天真。他們付了代價就要求你們兌現諾言。你們臉一翻，說是「反右 」，說是「平暴」，就要一個巴掌又一個巴掌把人民打入血海之中。你們說，你們 共產黨是不謀私利的黨，說得過去嗎？ 有人會問：「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既然你知道共產黨如此， 那麼堅持上京申訴又有什麼用處呢？難道共產黨會對你獨發慈悲，網開一面麼？ 這話不錯。不過我想，還是抗爭一下的好。總不能這麼無休止無止地低聲下 氣象狗、象奴隸般地活下去吧。 我希望全國的朋友(特別是律師朋友)，港澳台的同胞，全世界一切主持正義 的人們對我的宣言給予同情、理解和支持。 此宣言抄送中共政府，並轉送聯合國人權委員會，海牙國際法院及諸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