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腐敗亡黨，不反腐亡國」 洪月 五月初我回北京時，見到不少在市委、市政府工作的朋友。本來是想請他們 在生意上幫幫忙，可是他們說起話來，總是離不開王寶森自殺、陳希同下台的事。 我對這事也有興趣，順便也就瞭解了點情況。 王寶森的案子是由調查周北方和陳希同的秘書引出來的，那項調查很快牽連 到北京市農辦的一個幹部。這個幹部是王寶森的好朋友，顯然也與王一起幹過見不 得人的勾當。王寶森聽說此人受審查後，立即就自殺了。王寶森究竟幹了什麼，拿 了多少錢？問了幾位朋友，他們均回答不上來。只有一位局級的幹部似乎知道內情 ，他說王寶森是把公家的錢以投資為名弄到海外，再讓海外的同夥以辦合資企業為 名把錢打回國內。在這一出一進之間，相當一部分國家資產就不翼而飛了。這位局 級幹部說，據初步估算，光是王寶森一個人就從中貪下了一億元人民幣。 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北京的幹部們那種惶惶不安的心態。有一天我正和幾個 朋友喝酒，一個在市委工作的朋友走了進來。大家先是發了發愣，然後才有個朋友 壯了壯膽，問了句：「你沒事吧？」他會意地答了聲「沒事」後，大家才輕鬆下來 ，繼續侃大山。 朋友說，陳希同辭職的那幾天，市政府有兩個局級幹部正好沒來上班，其中 黃局長是因為太太做手術請了幾天假，還有一位好像是姓張的局長到武漢出差去了 。結果，不知怎麼搞的，北京的大街小巷裡都盛傳他們已經自殺。過了幾天，他們 都回來上班了，可是關於他們的傳言仍然不斷，而且越傳越是有鼻子有眼睛。市政 府怕傳出毛病來，就責令北京的報紙專門登一下他們的消息，並配上大幅特寫照片 ，以證明他們還活著。朋友們說，這兩個局長是這次事件的最大受益者，因為他們 憑白無故出了一次大名。 這次中央逼陳希同辭職，氣氛搞得很緊張。有那麼幾天，好多人說可能會出 現武力衝突的場面。中央也作了最壞的估計，連武警部隊都打了招呼。結果陳希同 見大勢已去，沒有作最後抵抗。陳希同剛一辭職，中央就把他送到北戴河軟禁了起 來。五月十六號，北京市市長李其炎在一次幹部會上說，陳希同的錯誤是很嚴重的 ，他不僅有用人不當的問題，還有經濟上的問題，目前中央正在全面調查他的問題 。朋友們說，除非有重量級人物為陳希同說情，否則陳希同很可能因犯有經濟罪而 遭到起訴和審判。 其實，比起其他省份來，北京的腐敗問題並不是特別地嚴重。中央這次拿北 京開刀，是因為陳希同得罪了江澤民等上海幹部。北京的地位歷來高於上海，陳希 同在北京經營多年，「六四」時又立過大「功」。可是結果鄧小平卻讓在陳希同看 來十分平庸的江澤民當了總書記，他自己連個政治局常委也沒撈上。陳希同當然不 服氣，有時就當面頂上江澤民一兩句。江澤民心裡早就清楚陳是他鞏固權力的障礙 ，所以這次就借王寶森的事將他拉下了馬。 陳辭職後，中央下令查辦京昌公路的項目，說北京市為這個項目到美國發行 債券是違法的，因為地方政府無權對外舉債。其實對這樣的問題中央從來都是睜一 隻眼閉一隻眼，現在將這個問題提出來，完全是為了給整頓北京增加一條理由。 中央下發的關於整頓北京領導班子的文件中，特別提到陳希同「在六四風波 中立場堅定」。朋友們說，這句話深藏玄機，同時傳遞著兩種信息。一方面，這是 向中共各級幹部顯示中央的公平：雖然陳犯了錯誤，中央仍肯定他以前的功績。另 一方面，又是在提醒人們陳希同是有血債的，所以把他拿掉還有穩定民心的作用， 大家更該多支持。 海外盛傳北京市長李其炎地位不穩，但據國內的朋友透露，中央的下一個靶 子應當是與王寶森齊名的另一位常務副市長張百發。張是搞市政建設出身，和李瑞 環親近如兄弟。傳說張是黑白兩道都敢來的人。陳希同倒台後，他悶悶不樂，開會 時總坐在不顯眼的地方，並且常常一言不發，一副等著挨整的樣子。有一次一個朋 友見到他，問他是否會受影響，他強打起精神，說了句「我有大師兄，不怕」。朋 友們說，如果中央真要動張百發，李瑞環想保他也保不住，因為李自己的地位也不 穩固。 朋友們還說，現在幹部裡對鄧小平子女的經濟問題議論很多，對鄧質方尤其 看不慣。鄧小平死後，江澤民很可能會整一整鄧家的人，以便平息眾議和鞏固自己 的權威。整鄧家的人是一種變相的「非鄧化」，會損害鄧小平的歷史地位，所以從 身後得到的對待看，鄧小平恐怕比毛澤東還要差。那麼鄧小平看不到這一點嗎？朋 友們說，雖然他們的消息很靈通，對江澤民、李鵬等人的動靜能摸準七八分，但對 鄧小平現在是否還頭腦清楚，他們就是打聽不出來。他們有關鄧小平的信息，還是 從美國之音聽來的。 我問他們江澤民掌權是不是好事，他們皺了半天眉頭，也沒給出個答案，好 象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他們的心思，看來全都放在撈錢上了。我又問反腐敗是否 能反徹底。他們說，如果認真去反，一定會是被揭發出來的人越來越多，地位也越 來越高，反到後來將無法收場。老百姓會說：「看，這還了得，撈這麼多！」弄不 好就要上街。但敷衍了事，只揭露小蘿蔔頭也不行。現在老百姓怨氣很大，而且有 時候社會上的傳言比實際情況還嚴重，如果不著實打幾隻大老虎，老百姓恐怕也會 上街了。所以幹部們現在愛說一句俏皮話：「反腐敗亡黨，不反亡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