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民運人士也要創家立業 齊墨 沒有錢,民運寸步難行 一九八九年六月四日以後的一段時間裡,在中國,在德國,在全世界,到處 都能看到人們對中共屠殺平民學生的憤慨和抗議活動。五年過去了,當年許多發誓 要為中國的人權與民主奮鬥終生的人,已經悄悄地離開了民運隊伍,也有當年的民 運人士甚至為了眼前的利益,不惜出賣自己的靈魂和昔日的同仁,與當局訂立了秘 密協議。中國的民主運動,目前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大陸內部的民運星火零散 ,海外的民運也在苦苦支撐之中。人員流失,分裂內耗,損害了民運的聲勢和聲譽 。 民運今天面臨困境,是五年前人們難以想像的。當時許多人對中共的下台和 大陸民主化的實現持一種虛幻的樂觀態度,認為海外流亡人士回國的日子屈指可數 。因此,當時很多流亡出來的人,以及參與民運的留學生,並沒有長久的計議。再 加上當時各方面給民運的捐款比較充足,所以沒有很多人去考慮民運的經濟問題。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民運活動都靠某些機構捐款維持,少數民運負責人也靠民運捐 款為生。但捐款畢竟有限,據說從前一些民運人士甚至為了爭捐款而傷了和氣。 去年以來,各民運團體獲得的捐款基本斷絕,民運面臨經費上的嚴峻考驗。 民運靠捐款維持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經費,成為民運能否堅持下去的關鍵所在。 因為經費不足,民運團體的許多計劃不能實現,民運組織的運作也屢次陷入困境。 而各個民運組織由於以往都依賴捐款,沒有自己獨立的財源。一些長年為民主和人 權奔波的人,不僅荒廢了自己的學業和事業,甚至在經濟上也陷入了緊張狀態之中 ,有的甚至拖欠了不少債務。而少數反對民主的人,看到了這種情況,也不竟幸災 樂禍地說,民運份子都是窮光蛋。 反觀中共控制的中國大陸,這幾年的經濟有了很大的發展,當然腐敗的滋長 也同樣引人注目。中國畢竟比以前富起來了。這一點,只要看看中共各級官員坐的 汽車,就可以明白了。 中國的民主化是一條漫長的荊棘之路,或許需要一、兩代人為之不懈地努力 。民運人士選擇的是一條的不歸路。這條路上充滿險阻、陷阱、風雨,人們在這條 路上遭受的痛苦與煎熬,不是局外人所能充分體驗到的。「六四」的慘痛教訓表明 ,中國需要一種有組織的力量在體制外進行堅韌不拔的奮鬥;而「六四」後五年的 民運歷史又表明,這種有組織的力量能夠長期堅持下去,必須要有自己的經濟基礎 。試想,一個人,一個組織,連自己還養活不了,又怎樣去為人權和民主奔走? 民運人士也要創家立業 一九九三年年底在澳洲舉行的民陣三大和民聯六大上,代表們認真討論了民 運活動經費的來源和民運人士在海外扎根立足的問題。大家認為,如果民運團體長 期讓一些中堅人士自己掏錢來從事民運,是不現實的,也是不負責任的。當時代表 們強烈地感到,民陣、民聯必須自己開創財源,創立自己的財政基礎。在那次大會 上通過的民陣民聯的《聯合宣言》中也寫道:「民聯民陣要逐步開創自己的財政來 源。我們希望有很多成員在海外或國內創家立業,以其財富支援民聯民陣的活動。 民聯民陣的組織網絡,可以為成員提供經濟活動上的幫助。」 民聯民陣的成員從事經濟活動,有得天獨厚的條件。首先,民聯民陣多年來 在全世界建立了相當完整的聯繫網絡,各地都有瞭解當地情況的成員,真可謂人才 濟濟、信息靈通。任何一個公司要建立同樣一個網絡,至少需要幾年的時間和幾百 萬美元的投資。網絡在現代社會裡是一種最重要的資源。如果我們不利用這種資源 來從事經濟活動,而相反要以捐款來養活這些分支組織,這是一種巨大的資源浪費 。其次,民陣主席萬潤南、民聯主席吳方城,都是成功的企業家,他們的個人信用 就是一筆巨大的資源。萬潤南在大陸創辦四通公司的事情,一般人都知道,而吳方 城在美國經營Subway快餐連鎖店,也成效卓著。他目前已經有四家快餐店了。他們 在從事民運的同時顧及經濟活動,會為參加經濟活動的成員帶來物質利益。再次, 以前在民聯中雖然也有人曾經提出「以商養運」的口號,但由於當時的特殊情況, 失敗了。這種教訓使後來的人不敢再吃「禁果」。但後來,民聯和民陣中的集體經 商活動也有很成功的範例,如民陣瑞典分部的朋友們註冊的公司,盈利很高,還吸 引了許多非民陣成員參加。有這樣的基礎和經驗,民聯和民陣「下海」就更為駕輕 就熟。 民陣三大以後,成立了由主席萬潤南、副主席馬大維和監事會主席杜智富組 成的創業發展小組。民陣總部的設想是,一方面鼓勵、指導會員創家立業,在世界 各地建立經濟據點,積累資本;另一方面成立一個國際性的投資公司,將會員手中 的錢集中起來,在全球尋找投資機會。投資者將獲得不低於百分之八的利息,高出 百分之八利息的收入部分,一方面用來使原來投資的資本增殖,另一方面抽出一點 來支持民運事業。這一設想提出後,在民運人士中獲得強烈反響。民運中吹出了一 股強勁的創業風。 一九九四年八月,「歐亞美澳投資基金」正式成立,由在經商辦企業方面經 驗豐富的萬潤南、馬大維和杜智富總理業務,並在巴哈馬完成註冊手續。該基金已 逐漸在瑞典、英國、德國、法國、荷蘭、比利時、盧森堡、瑞士、西班牙、意大利 、匈牙利、捷克、俄羅斯(莫斯科與聖彼得堡)、美國東部、美國北加州、美國南加 州、美國中部、美國南部、加拿大、日本、香港、台灣、新加坡、澳大利亞(悉尼與 墨爾本)設立代表聯絡處。到現在為止,已經集中了超過一百萬美金的資金。基金半 年來的運轉情況良好,盈利達到了預期的指標。 一九九四年八月在荷蘭舉行的「歐洲民運團體聯席會議」驗證了近年來民運 人士經濟活動的成果。這次會議沒有依靠外面的捐款,而全是由與會者自己解決各 種費用。會議的會場和與會者的食宿,都在民陣荷蘭分部理事長何躍家中。何躍是 民陣荷蘭分部的元老之一,幾年來創業有成,在海牙購置了很大的房子。住房的客 廳,是能容納八十多人的會場,與會者住宿用的氣墊和睡袋,都是用與會者的捐款 購買的。而何躍的飯館,提供了會議的伙食。在這次會議上,還專門拿出半天的時 間,討論「海外民運經濟自立」問題。在海外創業有成的朋友,紛紛上台介紹情況 和經驗。也有人介紹了創業失敗的經過,以期讓人引以為戒。 德國民運人士的「創業年」 去年十一月,我在小城都門開了一家中國餐館,名叫「大唐」。我本人對餐 館業很陌生,再加上「挈婦將雛」,要開辦一家餐館談何容易。我們也猶豫再三, 才下定創業的決心。創業難,賴有同仁賢。五年多來,我在民運中結識了很多志同 道合的朋友,其中有不少是開餐館的。這些朋友聽說我要下海的消息後,都表示要 助一臂之力。有在巴伐利亞和巴登·符騰堡的朋友,專程前來指導;有在德國東部 的老闆,表示要來將各種事情「搞定」;要借錢,有朋友立刻表示解囊相助;要裝 修,有朋友當即說要來義務幫忙。有畫家作畫以獻,有木工妙手修補。不僅在德國 的一些朋友,像在餐館裡工作過的孫貴武、林則明、池滿泉等人,到我們這裡住下 來幫忙,而且從荷蘭前後有十多名民陣的朋友來裝修。荷蘭的朋友在裝修餐館方面 已經是行家裡手,他們製作的屏風,比起裝修公司製作的幾無差別。 在開業前兩天,我只感到有無窮的事情還要辦理,甚至連對餐館來說最重要 的廚師還沒找好。很多人來看過後,多認為我們無法在十一月十八日正式開業。我 的心裡也是沒有底。但我想,只要埋頭努力,就會成功。就在這時,何躍率領的一 群荷蘭朋友又遠道而來,他們一到就分兵把口,各顯神通,廚房裡立即烈火烹煎, 香氣四溢。一天下來,面目頓改。開業的時候,我們的廚師還沒有到來。在荷蘭做 了二十多年廚師的舒伯伯,現退休在家,親自下廚操持,直到我們的廚師熟悉了廚 房才離開。 開業當晚,燈火輝煌。各地的朋友三十多人趕來祝賀,再加上邀請來的德國 各界貴賓三十多人,將「大唐」擠得滿滿的。他們當中有來自巴黎的,有來自海牙 的,有來自阿姆斯特丹的,有來自布魯塞爾的,有來自漢堡、杜塞爾都夫、杜依斯 堡的。《真言報》主編蕭明兄特意寫了大紅喜字和對聯,錢躍君兄寄來了賀信,張 逸訥兄帶來了賀禮,孫蜀宗兄從他的雜貨店提供了多種用品……,到我在喜氣洋洋 的餐館裡迎接客人時,這背後有多少朋友為我們開業出了力啊! 我們開業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很多認識我的人事後也打電話來賀。大家大 概一下子還難以將「民陣德國分部主席」和「中國餐館老闆」這兩種我的身份聯繫 在一起,所以感到新奇。其實,在德國的一些民陣和民聯的朋友,在創業方面已經 遠遠走在了我的前面,取得了很可觀的成就。讀了上期《萊茵通信》上陳寧兄《莊 主自擂》大作,我實在感到拙作有班門弄斧之嫌。而梁達勝兄不僅在餐館業中有成 ,最近更在保險業方面頗有斬獲。我們之中,擁有百萬馬克財產的人,擁有價值幾 十萬馬克的公司的人,已經不少了。我在去年民陣民聯德國分部的代表大會上曾經 說過,今年是我們的「創業年」,希望我們在兩到三年內,能夠形成一股強大的經 濟力量,能夠完全依賴自己的財力支撐起民運。 「提明斯基」現象的啟示 還有人想的更遠。在未來中國的民主政治中,一個政治組織要立住腳跟,靠 的是文宣與競選,而這兩者均需要大量的經費作後援。如果民聯和民陣今後在中國 的政治舞台上還要扮演角色,就有必要建立起自己的經濟基礎。當然,當局對民運 人士下海經商很是害怕。在國內,中共大發過專門文件,要防止民運人士從事經濟 活動。在海外,必然也會有各種相應動作。 兩年多以前,有一個名叫提明斯基的波蘭人,在波蘭民主化以後回到波蘭參 加總統競選。他所面對的競爭對手,是為波蘭民主化奮鬥經年、屢遭磨難的團結工 會負責人。初選的結果相當驚人,這位在共產黨執政時在加拿大經商成為百萬富翁 ,但卻沒有參加過波蘭民運的提明斯基,得票僅比大名鼎鼎的民運領袖瓦文薩少一 些,超過了參選的出身團結工會的原總理。這一事件曾經引起波蘭人的激烈討論。 後來人們發現提明斯基持有加拿大護照,已是「外國人」,因而沒有被選舉為總統 的資格。一場風波終於以瓦文薩的當選而終結。 提明斯基雖然不曾是民運人士,但確是經營有成的商人。波蘭實在太貧窮了 ,人們希望有一個懂得經濟的人來給波蘭帶來財富。要發財的強烈願望,驅使許多 人不再去考慮團結工會為波蘭民主化作出的不可磨滅的貢獻。如果人們能夠平心靜 氣地好好想想,對這種「提明斯基現象」不會太感到奇怪,在有了安定與自由的環 境之後,老百姓畢竟把過上好日子放在選舉時考量的第一位。 「提明斯基現象」值得中國的民運人士深思。幾乎人人都在說,時下中國人 關心的就是賺錢,下海的熱潮滾滾而來,席捲一切,所向無敵。一旦未來中國開放 選舉,老百姓會把選票投給誰?那些自己手中無錢,又不能證明有能力為大眾帶來 富裕生活的人,如果只以民主與自由的理念來競選,將處在非常不利的地位。那些 多年來為民運奔走呼號的人,包括「民主牆」時代的前驅和「六四」中的英雄,以 及在海外艱苦奮鬥的流亡者,其歷史是令人尊重的,但這一切並不能成為獲得大眾 選票的決定性因素。民眾雖然同情那些為中國民運付出了重大代價的人,但民眾同 樣也會殘酷地將這些人拋在一邊,或者乾脆忘記,如果他們看到這些人不能給他們 帶來現實利益的話。當年東德的「新論壇」和匈牙利的「公民論壇」的遭遇,正是 如此。況且,中國未來需要一些能踏踏實實做事、懂得商品經濟和民主規程的專家 來治理國家。建設的而不是破壞的力量,將被國人認同。當年辛亥革命後無人可用 的巨大歷史教訓,最好不要在今後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