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凍

(福建)呂德安


一塊石頭被認為呆在山上
不會滾下來，這是謊言
春天我看見它在更高的山頂
我警惕它的每一絲動靜
地面的影子，它的可疑的支撐點
不像夢裡，在夢裡它壓住我
或驅趕我跌入空無一人的世界
而現在到處是三五成群的蜥蜴
在逃竄，彷彿石頭每動一步
就有一道無聲的咒語
命令你從世界上消失，帶著
身上斑斑點點的光和幾塊殘雪
而一旦石頭發出吼叫，草木瑟瑟發抖
它那早被預言過的瘋子本性
以及它那石頭的蒼老和頑固
就會立即顯現，恢復蹦跳
這時你不能再說：繼續
呆在那裡。你應該躲開
你會看見，一塊石頭毫無知覺
時隱時現，又半途中碎成兩半
最後是一個飢渴的家族
咕咚咕咚地到山底下聚會
在一條溪裡。這是石頭的生活
當它們在山上滾動，我看見它們
一塊筆直向下，落入梯田
一塊在山路台階上
一塊擦傷了自己，在深暗的草叢
又在一陣柔軟的歎息聲中升起
又圓又滑輕盈的藍色影子
沾在草尖上猶如鮮血滴滴
我想，春天將會以暈眩的愛
守護它，陽光會給它故鄉般的溫暖
星星會引導它，告訴它風和雨
告訴它屋頂，那些在我們的夢裡
上面儘管眼睛的屋頂
和那些我們不知道的真理
而正是這些，我們才得知山坡
正在解凍，並避免了一場災難

九三、一、二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