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情在人間


荷萍


      今年初春，在一個細雨濛濛的早上，我們去看望剛動完第三次大手術的一位
母親，她的兒子在「六四」中被捕入獄，等到釋放回家，才發現他得了癌症，治療
無效，一年後去世。我們四人從城裡的不同方向相約到了崇文門，叫了一輛夏利出
租車準備去往那位母親的住地。
      沒想到我們剛坐穩，司機突然發火了，他嫌我們關門用力把油漆碰掉了一小
塊，司機是位身強力壯的年輕人，脾氣非常大，一個勁地嚷嚷，我們好言相勸，解
釋道不是故意的，並誠懇地表示了歉意，但他仍不罷休，一會說我們人太多了，把
他的車壓扁了，早知是四個人的話，根本不會讓我們上車，一會又說這車是他剛買
的新車，要我們賠償五十元。那天大家的心情都不好，讓他這麼吵鬧下去真不知何
時休，要賠償五十元元，又哪來的錢?
      正在無可奈何中，我見坐在司機旁邊的一位母親輕聲地向司機開始了敘述，
聽不清講的話，但從司機的安靜中，我猜到一定是告訴司機在坐的四人中有三位是
「六四」遇難者的母親和妻子，而大家去看望的也是一位飽經磨難的母親。司機不
聲不響地開著車，偶爾側過頭問些話。我們鬆了一口氣。
      出租車在樓群裡轉來轉去，找不到那幢樓，司機主動下車冒著小雨向行人問
路，問不到又跑向另一人詢問。見他一次又一次下車問路，在雨中奔跑，我們心中
又感到過意不去。下車了，我們按計程表付費時，司機卻說不必了，他不收車費，
我們反覆勸說，付費是應該的，好不容易司機收下後，又問若有人想為「六四」受
難者捐款，怎麼聯繫，我們留下了電話。
      這位司機僅是百萬普普通通的北京市民之一，他前後態度的轉變，令我們感
動不已，人們還沒有忘記「六四」，人們還敢於表達對「六四」受難者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