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運動能與共產黨合作嗎? ----評郭羅基對魏京生的推薦報告 倪育賢 一、是推薦報告還是起訴書? 至今仍自詡為馬克思主義的忠實信奉者的郭羅基先生近年來頻頻就中國民主運動 的方向、路線等問題發表許多頗為系統性的意見。說他的意見具有系統性,是因為 郭先生的所有論點幾乎都圍繞一條主線展開,這條主線就是,中國民主運動應該走 合法合作的反對派的道路。守誰家之法?與何人合作?郭先生的觀點非常明確,就 是守共產黨之法,與共產黨合作。郭先生說:「沒有反對派,不可能有民主政治, 有了反對派,只會拆台,翻天也不可能有民主政治,民主政治就是討價還價,你來 我往,不是誓不兩立,推到重來。」為此,郭先生號召我們,在中共一黨專制之下 充當「建設性的反對派」,郭先生斷言,民主運動只有成為守共產黨之法並與共產 黨合作的「建設性的反對派」才是「大陸民主運動走向成熟的標誌」。為了防止我 們誤解他的本意,郭先生更進一步的解釋道:「合作不是投降,寬容不是自卑,以 合作寬容的態度爭取民主,才符合民主的本性」。在此之前,儘管我並不贊成郭先 生向我們推銷的這條「二合主義」路線,但是對郭先生鍥而不捨、孜孜不倦地宣傳 他的政治主張的熱情和執著不無敬佩之情。然而,當我讀了《北京之春》九五年十 二月號上發表的郭先生的大作「魏京生和中國民主運動」一文之後,我對郭先生的 這分敬意猶如秋風中的落葉一般,驟然而逝。這是因為郭先生以向諾貝爾和平獎委 員會推薦魏京生的報告的名義,實際上對魏京生進行了政治上的缺席審判。特別令 人遺憾的是,郭先生對魏京生的「審判」發生在魏京生終於又一次被共產黨剝奪了 辯護權利的不幸時刻。 郭羅基先生在上述報告中用差不多一半的篇幅對魏京生在民主牆時期的「激進主 義」進行了相當激烈的批判,而其餘一半篇幅則是向我們重複描述那個我們早已從 郭先生嘴中聽過好幾遍的關於他自己當年如何進行合法鬥爭及如何取得許多輝煌成 果的故事。(其實,儘管郭先生力圖把他的故事詮釋為合法鬥爭的勝利,但他似乎至 今未能醒悟的一點是,郭先生以被放逐者的身份在海外呼籲唯合法鬥爭這件事本身 即是對他二合主義老調的一種諷刺。) 真理面前人人平等。筆者當然不認為因魏京生又一次坐了共產黨的牢,就可以獲 得被批判的豁免權,也不認為郭先生就沒有毛遂自薦與自我表彰的權利。然而,我 始終認為,無論各人的政治理念有多大的差異和不同,作文立言總還得有一個基本 的規範應當遵守。既然郭羅基先生的報告是向諾貝爾獎委員會推薦魏京生為候選人 而作,那麼,郭羅基先生在報告中以自己的政治主張為標準對魏京生的主要活動進 行十分強烈的負面批評並對自己的功績進行過度的炫耀就有違推薦報告的體裁和常 例了。怪不得很多民運朋友讀了報告之後極為震驚,不少人向我表示,評獎委員們 不讀這個報告猶可,讀了這個報告不把魏京生拉下來才怪呢!特別令人吃驚的是在 魏京生又一次被中共無理逮捕、面臨判決之際,郭先生在他的推薦報告中以類似判 決詞的口吻指控魏京生說,「魏京生的《探索》卻不允許鄧小平探索民主,不斷向 他開火,把他推到敵對的方面。」說真的,如果這些話不註明是出自郭羅基先生的 大作,我還真的會懷疑這是北京最高人民法院的起訴書摘要呢! 在郭羅基筆下,鄧小平本來是走民主之路的,事情就壞在「橫衝直撞」的魏京生 為了搞他的「激進主義」不允許鄧小平探索民主,不斷向「民主的保護神」鄧小平 開火,眼睜睜把大好形勢破壞了。結果把原來贊成民主的鄧小平推向敵對的方面去 了!魏京生的妹妹魏珊珊在讀了這番高論之後,寫信向郭先生表示抗議,魏珊珊指 出,不是魏京生要將鄧小平推向敵對的方面,而是魏京生看出鄧小平站在敵對的方 面,向世人發出警告。一個為推薦獲獎候選人而寫的報告居然為被推薦者家屬所抗 議!也真是一件奇聞!郭羅基出於無奈,終於高抬貴手,在報告送出之後把「推到 敵對方面」改為「刺激他走到反面」。其實,身為大學教授的郭先生心裡明白,這 一改動並無實質性的區別,因為郭先生的報告意思非常清楚,一言以蔽之,就是: 魏京生應該為鄧小平走向獨裁負責。一個推薦魏京生為諾貝爾獎候選人的報告的主 要論點竟然是:魏京生實際上是阻撓中國走向民主化的罪魁禍首!一個因倡導「民 主為第五個現代化」而聞名於世,被中共二次判刑總共三十年的魏京生原來是葬送 中國民主化大好機會的激進主義者,這就是郭羅基先生的天才發現!!!無怪乎郭 羅基先生在報告的結論中說,「魏京生除了坐牢表現出犧牲精神之外,所作的事情 不多。」「中國民運人士存在許多缺陷和弱點,不能令人起敬。」 二、偏見離冷血只有一步之遙 為了證實魏京生的錯誤,郭羅基不厭其煩的在報告中摘抄鄧小平與凡是派的鬥爭 業績,甚至把共產黨總書記胡耀邦稱頌為民主力量的代表。在此,筆者不禁想問郭 教授一句,你為什麼對共產黨領導人那麼推崇備至,而對失去自由的魏京生如此苛 刻武斷呢?這是一個極具啟發性的實例,它證明:當一個人的主觀理念為政治偏見 所扭曲之後,他對客觀事物的理解可以與事實真相產生多麼巨大的距離,就像沙士 比亞的詩句,「黑變成白,美變成丑,卑鄙變成高尚,無恥變成德行!」在郭羅基 先生筆下,獨裁者變成民主派,而真正的民主派反而變成民主的「罪人」! 郭羅基先生指責魏京生推遲改革的進程,把鄧小平推向反面,根據是魏京生在民 主牆上力排眾議,發表了「要民主,還是要獨裁」這篇文章。因為這篇文章觸及了 鄧小平的痛處,因而引起中共對民主牆的鎮壓。郭羅基滿腔不平地寫道,「與任何 運動一樣,多數非激進的派別不能制約少數激進的派別,招致的後果卻要全體承擔 。」郭羅基認為只要魏京生等「激進派」不去觸犯鄧小平,民主牆就可以存在發展 下去,中共就可以走向民主,他極為惋惜的寫道:「當時,官方還曾派人與民主牆 進行不公開的溝通搓商(指中共情治人員前來瞭解情況)。有一次,來人提議民主牆 運動中有影響的人物到團中央去工作,以便對民主牆進行輔導和協調,於是民主牆 聯席會議認為這是「招安」,予以拒絕,在鎮壓之前,官方試圖加以「引導」,但 民主牆沒有接受,「民主牆喪失了一次保護自己、避免鎮壓的機會」。由於魏京生 等激進派的「橫衝直撞」,「最終毀掉了民主牆這樣極難形成的歷史契機」。在郭 羅基的看來,不是共產黨毀掉了民主牆,而是民主牆中的激進派不理會中共當局仁 至義盡的再三讓步,直至自蹈死地。這種論調和現在流行的六四流血是因為學生不 肯撤退而造成的荒唐論調如出一撤。 為了旁證魏京生毀掉民主契機的論點,郭羅基長篇大論引證鄧小平當年關於強調 發揚民主的講話。其實,這一論據是蒼白無力的。郭羅基常常自詡為信念純正、立 場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但他在這裡顯然背棄了馬克思關於評價歷史人物時的一條 重要原則,馬克思曾反覆申明:「評價任何政治人物不能以他們自己的言論為標準 ,而必須從他們全部歷史和現實行為為依據。」鄧小平這個五七年反右的總司令, 文革後靠著宮廷陰謀斗倒華國鋒、汪東興上台後,一面假惺惺侈談民主,一面磨刀 霍霍,向民主力量下手。這是中共獨裁者維持專制政權穩定所慣用的兩手權術。就 如鄧小平為了保命和復出,多次向毛澤東痛哭流涕表示懺悔和永不翻案一樣,完全 是一種政治謀略的運用,這與民主根本風牛馬不相及。 如果在二十年之前有人一時看不清鄧小平獨裁者的本質尚可理解的話,那麼在二 十年之後的今天,特別是鄧小平親手製造了六四屠殺這樣震驚中外的血腥慘案之後 ,還要追念和謳歌鄧小平當年的民主誠意,就實在令人齒寒了。看來偏見距離冷血 只有一步之遙。難怪郭羅基先生在報告中不但要否定魏京生,還要對天安門運動的 學生放一冷箭,指責他們是「期待別人流血,而自己偷生」。按照郭羅基的邏輯, 只要獨裁者在歷史上曾經口頭標榜過「民主」「自由」和許諾過制度改革,那就可 以證明他是真心贊成民主,就推定他之所以搞專制是被民主派的策略錯誤「推向敵 對」和「刺激為反面」。據此,世界上就不存在真正的獨裁者,真正的「法西斯」 了。因為,只要翻開任何一個獨裁者的歷史,他們幾乎都曾在政治需要的時候侈談 過民主,希特勒和毛澤東口中的民主未必不如郭羅基先生的民主動人,而且在所有 獨裁者向人民揮起屠刀之前,都曾有民主派起來揭露他們的陰謀和向世人提出過警 告。請問,難道我們因此就可以認定,這些獨裁者後來之所以屠殺人民都是民主派 刺激了他們才把他們推向反面的嗎? 三、是反對派還是擁共派? 很顯然,我們與郭羅基先生對於民主政治這個概念的理解是根本不同的。 郭羅基先生說,「民主政治就是討價還價,你來我往,不是勢不兩立,推翻重來 。」不知郭先生是故作天真還是無心疏忽,郭先生混淆了專制被推翻以前和民主制 度建立之後這兩個不同歷史時期民主運動所面臨的不同性質的歷史任務。郭先生所 表述的那種民主政治只有在民主體制建立了之後才能發生的社會現象。但郭先生卻 要求我們在中共極權統治依然存在的前提下作這種夢幻中的政治遊戲,和共產黨進 行什麼你來我往的討價還價,做什麼有建設性的反對派,這完全是無視客觀實際的 自作多情。 在共產黨剝奪人民的一切自由,人們連最起碼的基本人權都無法保障的情況下, 郭羅基卻要求我們做「合法合作」的反對派。不知郭先生是在開我們的玩笑還是在 開他自己的玩笑。 也許在這裡郭先生發現其邏輯上有不能自圓其說之處,於是他急忙加以修補說: 「目前的中國,一方面是中共不允許出現反對派,另一方面民運人士沒有學會當反 對派。」就像一雙穿了多年的爛襪子,越剪越補破洞越多,顯然郭羅基先生已經陷 進自己挖掘的泥坑裡去了。別人當然要問,既然共產黨連出現反對派都不允許,那 麼民運人士怎樣去學會當被郭羅基先生批准的那種反對派呢?愚魯如我,實在無法 想像如何學會當一個不允許出現的東西。再退一步講,即便學會以後,最後還是「 不允許出現」,那麼,郭先生提倡的這種「學習」的意義究竟何在? 實在令人難以琢磨的是,郭羅基先生意下的「反對派」究竟所指為何?按我們一 般老百姓的常識而言,所謂反對派就是指那些因政治利益不同而與當政者或當權者 站在反對立場上的政治派別。而郭先生的反對派條件卻是作共產黨的合作夥伴! 一個頗有意思的問題是,既然郭先生承認民運人士這個概念,那麼民運人士究竟 算不算是反對派呢?民運人士如果不是反對派,難道他們是擁護派? 更令人困惑的是,如果民運人士果真如郭先生所號召的那樣都成了一切行動都「 合共產黨的法」、並「與共產黨真誠合作」,既不「誓不兩立」,也不「推翻重來 」的所謂「建設性的反對派」,那麼這樣的「反對派」與「毛主席的無產階級革命 派」還有什麼本質的區別呢? 於是郭羅基先生真正政治理念就比較清晰的呈現在我們面前了。原來郭先生所向 往的民主就是在不推翻中共一黨專制前提下,與中共當權者進行你來我往的討價還 價。其實,郭羅基先生嚮往的這種「民主」不但與真正的民主毫無共同之處,而且 事實上也只是建築在郭先生頭腦裡的空中樓閣。為什麼?因為專制就是扼殺人民的 基本人權,哪裡有專制,哪裡就不可能有民主政治,所謂民主政治是指在民主制度 基本確立的前提下社會所進行的各種利益團體和各派政治力量的互動。郭先生要在 中共專制之下進行的「民主政治」,不啻是水中撈月。 站在二十一世紀的門檻上,我們卻還不得不在這樣淺顯的常識問題上與郭先生這 樣知名的學者進行這樣無聊的論爭,實在不勝遺憾之致。 四、民主牆已建在人民心中 郭羅基先生在報告裡指責魏京生把矛頭指向鄧小平在當時是不明智的。他說:「 雖然鄧小平具有潛在的實行獨裁的可能,如果按照魏京生的願望把鄧打倒,只能有 利於凡是派,推遲改革的進程,中國的局面會更糟,歷史的前進只能一步一步的實 現,還沒有走完第一步,就不能跨出第二步,不能跳過今天的對手預先向明天的對 手發出挑戰。」如果我們回顧一下一九七九年三月魏京生發表《要民主還是要新的 獨裁》這篇文章的歷史背景,我們就可以清楚地看出,郭先生的上述論斷並不符合 當時中國政治舞台上的實際情形,眾所周知,自一九七八年末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 之後,鄧小平已經從華國鋒手中奪得了中共中央的最高領導權,成了毛澤東之後名 副其實的「第二代領導核心」,也就是實實在在的獨裁者,絕不是什麼「具有潛在 的獨裁可能」,郭羅基把手抓黨政軍大權的鄧小平定為「明天的對手」,而把已被 鄧小平打敗的死老虎華國鋒、汪東興當做「今天的對手」列為主要的打擊對象,那 是郭先生的自我選擇,在黨內改良派即郭羅基所謂的思想解放派們正在對鄧小平頂 禮膜拜一片歌功頌德之際,魏京生一針見血地指出鄧小平這個新獨裁者的反民主的 本質,這不但是他的勇敢,更是他的正確。這個判斷的科學性已為當時的和以後的 鄧小平的實際活動所證實,而那些當時由於種種原因而未能揭穿鄧小平的獨裁本質 的反對派的朋友們的謬誤,不僅在於其怯懦,而更在於其掩蓋了事物的真相。郭羅 基在報告中表面上也頌揚魏京生的勇敢,但在具體的事實上卻完全抹殺他的正確, 我認為,這種頌揚或多或少摻雜了虛偽的成分,因為頌揚一個不正確的人的「勇敢 」毋寧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可悲的是,被機會主義者譏諷為「缺乏政治智慧」和「不懂鬥爭策略」,這幾乎 是一切民主先行者的歷史宿命。他們在歷史轉折關頭表現出來的敢於挺身而出揭示 時代本質的大智大勇在那些明哲保身的機會主義者眼中就成了「有勇無謀」的「獨 沖直闖」。 什麼是機會主義?機會主義就是放棄原則的存在,郭羅基先生在報告中的一句警 句可以成為機會主義的絕妙的註腳,他說:「能否存在下去就是一切活動是非成敗 的基準。」他認為存在就是一切,只要能夠存在下去,民主運動就可以承認共產黨 專政的合法性,就可以與揮舞屠刀的共產黨進行合作。從這個立場原則出發,郭先 生批判民主牆當年不接受共產黨的招安是犯了一次歷史性的錯誤。 然而不知道郭先生有沒有考慮過,如果民主牆當年按照郭先生的願望接受共產黨 的輔導和協調,(注意:輔導和協調兩詞是郭先生的原話。)改變自己的政治方向, 民主牆不再揭露共產黨的專制本質,不再批判鄧小平政權的獨裁傾向,盡發表一些 中共當局喜聞樂見的文章,專罵失勢了的華國鋒和四人幫,「故意抬舉」和吹捧掌 權的鄧小平,間或也來一點批評官僚主義的文字來小罵大幫忙,以便點綴中共當權 派的民主作風,那麼民主牆確實也許會獲得鄧小平、胡耀邦等中共領袖的青睞,而 繼續存在下去,甚至那些溫和派的代表人物也許真可擠進團中央的領導班子,成為 新一代中共領導的候選接班人,這雖然滿足了郭先生等人求之不得的期盼,然而, 這樣的民主牆的存在對人民來說還有什麼意義和價值呢?那還能叫做民主牆嗎?還 不如叫做"人民日報」牆報版算了! 在本世紀七十年代末至八十年代初這個特定的歷史時期由於毛澤東的去世和文革 的結束而引起的中共權力層的嚴重斷裂使中共專制的鐵幕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空隙, 於是民主牆和民辦刊物像春風中的野草,應運而生。人民利用民主牆這塊自己的輿 論陣地發出了要求自由和人權的響亮吶喊,而魏京生正是這種人民呼聲的最直接的 體現者。郭先生貶斥「魏京生是民主牆中的少數派」,所以「不能代表民主牆的主 流」,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正確和謬誤是以數量的多寡來衡量的呢? 在專制之下,只要民主牆繼續保持代表人民呼喚民主和自由的這個本色,中共當 權派是絕不會容忍這塊自由化的陣地繼續存在下去。鄧小平這個政治權術的老手之 所以在民主牆前期保持一段時期的觀望和默許姿態,在很大程度上是在玩弄五七年 中共反右鬥爭時用過的「引蛇出洞」的故伎,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民主牆要存在 下去,二者必居其一,或者是民主牆變質,或者是共產黨變質。共產黨變質當然不 可能,而民主牆也堅持了民主的方向,所以它最終被共產黨所鎮壓是不可避免的。 郭羅基指控是魏京生批評了鄧小平,所以才招致了民主牆的被取締,這就叫明察秋 毫而不見輿薪。其實,即使沒有魏京生的文章共產黨也一定會找出別的借口來鎮壓 民主牆的。 魏京生似乎是預見到了將來有一天有人會像郭羅基一樣秋後算帳,把民主牆的被 取締的責任栽到民主派的頭上,所以魏京生在被假釋出獄以後就寫了一篇題目為「 豺狼和小羊」的文章,文中說:豺狼和羊群是無法和平共處的,小羊無論如何退讓 和躲避,豺狼最後還是要把小羊吃掉。共產黨鎮壓民主牆的真正的原因是民主牆的 存在從根子上威脅到它的統治。毫無疑問,民主牆實際上已經開啟了言論自由的源 頭,如果不把民主牆扼殺在襁褓中,專制的城堡就會從這裡崩塌。民主牆雖然被中 共的鏟土機推平了,但是,它的消失並不像郭羅基所悲歎的那樣,象徵著中國民主 運動的夭折,民主運動通過民主牆的鍛煉,提高了自己的素質,凝聚了自己的力量 ,擴大了自己的影響,民主牆已經播下了自由的種子。其實民主牆沒有倒下,因為 它已經重建在人民的心裡,鼓舞著一代又一代的青年投入到爭取人權的歷史潮流中 來。郭羅基先生在「報告」中用極為陰暗的筆觸嘲諷魏京生,他說:因為魏京生的 文章觸犯了鄧小平,所以「探索」成了「探雷」,「民主牆」成了「鬼打牆」」。 這與其說是一種批評,還不如說是對民主派的詛咒。 五、民主的真諦是:把真相告訴人民 郭羅基先生指責魏京生「激進主義」、「不講策略」、「有勇無謀」等等罪名的 唯一根據是魏京生在民主牆上直接戳穿了中共鄧小平政權的獨裁本性,郭先生認為 這是一個絕對不准涉足的禁區,理由是,如果觸及這個問題,就會招致當局的仇視 和鎮壓。郭先生因此激烈主張民主派應該在中共當權派劃定的警戒線內也就是所謂 合法的範圍內進行活動,與共產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我的看法與郭先生正好相反。我認為,敢不敢揭示中共體制的專制本質,能不能 否定中共獨裁的合法性,這是區別民主派和黨內改良派的重要標誌。黨內改良派借 口策略考慮來迴避當代中國政治生活中的這個根本問題是典型的鴕鳥政策。為什麼 呢?因為這是擺在現代所有中國政治力量面前的一個絕對無法逃避的問題,一如在 陽光下人們無法逃避自己的影子一樣。 民主運動是人民爭取自身權利的運動,而共產黨專制的根本特徵就是剝奪人民的 自由,因此,民主運動與共產黨的一黨專制是完全對立的。郭羅基批評魏京生說: 「魏京生不懂如何扮演民主反對派的角色」,指責「他的姿態基本是對抗,他的工 作主要是譴責」。其實,這恰恰在反面證明了魏京生確實無愧是站穩了民主立場的 堅定的自由戰士。郭羅基先生喋喋不休的教導我們,「要與共產黨以合作和寬容的 態度去爭取民主才符合民主的本性」,這是對民主本性的最荒誕的歪曲。那麼民主 的本性究竟是什麼呢?我的回答是,民主的本性是反抗奴役和爭取自由。也許郭羅 基先生又要攻擊我是在宣揚「中國人的鬥爭哲學」了,我想毫不遲疑的回答郭先生 。一點不錯,反抗暴政的根本方式就是向獨裁者作堅決的鬥爭,我們不但不以中華 民族具有為自由而鬥爭的傳統為恥,而且,為此引以自豪和光榮。 在暴政還像滿天烏雲一樣籠罩在我們民族頭頂的時候,當獨裁者的冒煙的槍口還 對著我們兄弟姐妹的胸口的時候,當魏京生等一大批民主戰士還被共產黨以莫須有 的罪名投入無底黑牢的的時候,郭羅基先生還在那裡一個勁的高唱與共產黨合作、 寬容的老調,我不得不懷疑這些朋友們口中的「民主」是不是象喬治。奧威爾書中 「老大哥」口中的」民主」是同樣的貨色。 我們必須以非常清楚的語言回答郭羅基先生這樣的朋友,在民主的人權原則和公 民的自由權利這樣最根本的人類正義上是沒有什麼策略和妥協可言的。在這個問題 上,人類需要的不是機智,而是誠實,不是幻想,而是樸素,不是謙虛,而是勇敢 ,民主的基本要求就是誠實、樸素和勇敢。所以,當別人問我,我們怎樣才能爭得 民主時,我的回答就是一句話,把真相告訴人民。當越來越多的人民明白事情的真 相之後,專制就無法維持下去。 如果你處在專制的壓迫下,那麼,作為一個民主派的基本條件就是必須把獨裁者 剝奪人民自由的事實明白無誤地告訴人民,如果你因為害怕獨裁者的迫害而不敢這 樣作,那麼,較好的選擇是保持你的沉默,因為即使出於安全的需要也沒有誰能強 迫你來歪曲真相,這樣,你至少可以求得靈魂的清白和人格的完整。萬一你既不敢 揭示真相,也不甘寂寞,那麼,你盡可以公開出賣自己的自尊,投靠當權者去搏個 一官半職,這樣,將來未嘗就沒有革新洗面重新做人的機會。在以上這幾種選擇之 外,最不堪的選擇是那些既明白事實真相,也不敢揭示真實,但為了掩飾自己的怯 懦反而回頭大罵敢於戳穿真相者的愚蠢這樣的角色。不幸的是郭羅基先生扮演的正 是這樣的角色。 五、一條走不通的死胡同 郭羅基先生在他的多次演講中常常義憤填膺地表達對那些在海外罵共產黨的人的 不屑與不齒,他說,「在海外罵共產黨一點危險也沒有,沒有什麼意義。」郭先生 既然認為作一件沒有危險的事是沒有意義的,那麼,他常常在海外批評那些罵共產 黨的人更是一點風險也沒有,為什麼他還是那樣樂此不疲呢?其實,在海外罵共產 黨也並非真的一點風險也沒有,因為起碼還得冒被郭羅基先生及其同志們嚴加批判 的風險。在海外罵共產黨至少表明罵者對共產黨專制的不滿和反抗,共產黨作了那 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難道連罵他幾句也不允許嗎?在國內罵要殺頭坐牢,嘍蟻尚 且惜生,所以那些平頭百姓只好逃到國外才敢罵幾句共產黨,出一口惡氣。其情可 憫,其行可哀,卻想不到又碰到溫文耳雅的郭教授跟到海外來教訓他們道,"罵共產 黨是不可以的。」可是,這些小老百姓一生受了共產黨官僚們數不盡的欺壓,卻有 不會像郭羅基教授那樣寫「政治問題是可以討論的」這樣轉彎抹角的大文章來發洩 自己的不滿,即便能寫,也沒有路子和後台可以捅到《人民日報》這樣的中央大報 上去發表。如今,郭先生又不准他們罵共產黨,看來他們也只有坐在屋子裡生悶氣 的份了。 郭先生另外有一個特點就是,他充滿了對那些企圖推翻共產黨的人的敵意,郭先 生在他的報告中有一個別出心裁的提法,這就是他反覆號召人民「既不能寄希望於 共產黨恩賜民主,也不能寄希望於推翻共產黨的人恩賜民主」,郭先生擺出一付似 乎是十分公允的架式,對共產黨和推翻共產黨的人各打五十大板。 郭先生要人民對他們都不要寄予希望,在這裡,產生了一個問題,郭先生說不能 寄希望於共產黨,這容易懂,但郭先生又說也不能寄希望於推翻共產黨的人,不免 讓人費解。人民進行民主運動的目標之一不就是要推翻共產黨的專制暴政嗎?為什 麼不能寄希望於推翻共產黨的人呢?此其一,另外,郭先生的話明顯是要求人民與 要推翻共產黨的人劃清界線,但是,那些要推翻共產黨的人不正是人民中的一部分 嗎?為什麼人民要推翻共產黨就被郭先生開除出人民隊伍了呢,此其二。再者,假 如大家聽信了郭先生的號召都不寄希望於推翻共產黨了,那麼共產黨的統治不就永 世長存了麼?此其三。 最後,既然共產黨與要推翻它的人都不能寄予希望,那麼,叫我們老百姓這群迷 途的羔羊到哪裡尋找出路呢?看來,唯一可行的就是跟著郭先生去做合法「合作」 的反對派了。但是,最要命的是判定合法不合法的權力不在郭先生那裡而掌握在共 產黨手中,如今,連自以為是合法模範生的郭先生也被共產黨宣佈為境外敵對勢力 的首惡之一,赫然列名在不准回國的黑名單之中。 郭先生流亡海外,「合法」無路,「合作」無門!這一事實難道還不足以證明。 郭先生想在中共專制下做合法的反對派是一條走不通的死胡同嗎? 郭先生號召民主運動與共產黨合作,但任何政治力量合作的前提是要有共同的目標 和共同的利益。 民主運動的主要目標是要廢除一黨專制,而共產黨的目標是要堅持一黨獨裁,可 見兩者的目標完全相反,他們的利益截然。正所謂水火不能相容,冰炭不可共器, 所以,郭先生所倡導的「二合主義」路線的實際政治含義只有一個,那就是他要篡 改民主運動的反專制性質,並把它引導到為共產黨政權補天修台的改良主義斜路上 去,實質上這就是要取消民主運動。正是「譬如一隻雲間鶴,飛來飛去宰相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