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人類的孩子 --記張淑雲艾明的瑞典之行 茉莉 在張淑雲醫生和艾明來瑞典的前兩天,斯德哥爾摩的報紙早就預告了這一消息, 感謝向日葵組織把來自中國孤兒院的張淑雲醫生和艾明迎進瑞典來。 實際上,應該感謝的除了美麗善良的女孩琳達發起的瑞典少年兒童組織「向日葵 」之外,還有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為中國的人權而工作的大赦國際瑞典分部中國小組 ,以及主要由旅瑞的中國人組成的人權組織「六四聯合會」。 從四月二十日到二十八日九天的時間裡,瑞典方面的朋友為他們安排了十八次各 種形式的訪問演講活動,和最關心中國孤兒問題的瑞典人民進行了廣泛的交流。在 張淑雲艾明的這些活動中,包括:接受「六四聯合會」頒發的人權紀念獎,參加「 向日葵」組織舉行的以關懷中國孤兒為主題的音樂演講集會,在大赦國際舉辦的新 聞招待會上接受電視報紙等媒體採訪,會見政府外交部官員,在國會向各黨派議員 為被虐殺的中國孤兒院的孤兒作證,訪問SOS國際兒童村,在斯德哥爾摩大學中文系 、師範學校幼兒專業和阿道夫·弗裡德裡克中學演講,訪問曾給魏京生頒獎的「紀 念烏拉夫·帕爾梅國際理解和公共安全基金會」和瑞典的一些基督教會組織,最後 在斯德哥爾摩福音教堂和北歐的華人基督徒一起為中國孤兒祈禱。 瑞典人民用來迎接張淑雲艾明的,除了鮮花、掌聲、溫暖的友情,還有一片啜泣 嗚咽和無數個叫人痛苦得揪心的問題。 榮獲人權紀念獎名至實歸 張淑雲艾明抵瑞的第二天,瑞典「六四聯合會」即在為他們舉辦的演講會上給他 們頒發了人權紀念獎,以表彰他們多年來不屈不撓地為上海孤兒院有記錄在案的四 百七十名被虐殺的殘疾孤兒伸張正義的抗爭。 在聆聽張淑雲艾明演講的「六四聯合會」成員中,有好幾個來自上海,這些上海 老鄉特別仔細地詢問了上海孤兒的慘況和上海有關方面處理此案的做法。於是我們 知道了在上海這座大都市中,有那麼些優秀正直的中國人和那麼多冷酷殘忍的人渣 敗類。 六十年代畢業於北京醫學院的張淑雲醫師原來在上海醫院做過多年內科和兒科醫 生,後在職業病研究所從事科研。一九八八年,上海市民政局把她調到上海兒童福 利院,原是讓她去當院長的。但就在考察期間,她看到一個又一個殘疾兒被人為地 餓死、凍死及受到殘酷的體罰,她便無法為得到官位而對這些可怕的事情坐視不管 。 最初,她拿出自己的錢買食物喂孩子,細心地為他們治病。但後來她發現憑她個 人的能力,遠遠救不了那麼多被人故意作賤摧殘的孤兒。作為一個一貫相信共產黨 政府,只埋頭業務實行救死扶傷的醫生,她想她應該向黨和政府反映情況以解決問 題。此後,她從找副院長韓偉成(一個虐殺、強姦孤兒惡貫滿盈的兇手)談話開始, 到向市民政局、公安局及市紀委層層舉報,希望能在黨和政府的重視下使孤兒的狀 況得到改善。 在為孤兒們的悲慘命運奮鬥的五年中,張淑雲和她孤兒院的同事得到了一些有人 道良知的共產黨幹部、人民代表、律師和記者的支持。這些幹部、人大代表馬上去 孤兒院明察暗訪,一次就發現三包共七具孤兒屍首,還有被捆綁在床上被吊著受罰 的病殘兒。從人大代表們哭著剪斷捆吊可憐孩子們的繩子那天起,他們便開始緊急 呼籲。這些見於《光明日報內參》、《工會簡報》、上海《勞動報》上揭露真相的 文章,以及無數的簽名舉報信和調查報告,堆起來有厚厚的一大疊。而張淑雲和她 的那些勇敢無畏的戰友們終告失敗,並反遭迫害被逼逃亡的原因,一是由於中國共 產黨政府視孤兒生命為草芥,欲掩蓋其嚴重侵犯人權的罪過;二是由於自從「上海幫 」的江澤民上調中央,上海就成了「模範城市」,所以當時的上海市委書記吳邦國 (現任中國副總理),分管民政衛生的女副市長謝麗娟(因為「上海幫」掩蓋孤兒院罪 行有功,現已提拔到全國政協)一定要不遺餘力地摀住蓋子,他們使盡了卑劣手段以 封住所有舉報人的嘴。 有資格與張淑雲艾明分享這份「人權紀念獎」的榮光的,還有一連串光輝的名字 ,他們是「人大代表馬咪咪、高君珠、徐新遠,老律師石聖仁,《光明日報》記者 余傳詩,《勞動報》記者張偉強……。正因為還有他們那樣高尚的中國人存在,使 我們不至於在承認自己是中國人時羞愧得無地自容。 我們孩子幫孩子 在瑞典最動人的一幕,是張淑雲和艾明應邀參加「向日葵」組織的音樂演講集會 。自中國孤兒院事件被揭露以來。這是全世界第一次,由瑞典的孩子首先喊出「我 們孩子幫孩子」的口號。 斯德哥爾摩四月的晚上仍有幾分寒意。幾百個音樂中學的孩子迎著夜風在市中心 塞爾蓋勒廣場為遙遠的中國被拋棄被虐待的孤兒們放聲高歌。他們集體歌唱《自由 頌》,少年吉他歌手獨唱瑞典兒歌《新降生的孩子》,搖滾樂隊的合奏緊扣人的心 弦,把集會氣氛推向高潮。他們的老師則站在一旁為他們鼓掌。 在歌聲與詩歌朗誦之中,穿插著張淑雲艾明和「向日葵」的組織者琳達的演講。 艾明激動地對瑞典的孩子們說: 「我姓艾,一九七二年,和我同一個月被送進上海孤兒院的十幾個孩子都姓艾。 到現在他們都被折磨死了,只有我一個人活下來,所以命運讓我出來揭發這些可怕 的真實。」 張淑雲向這些受瑞典人道主義傳統熏陶的孩子們深表感謝。她說「瑞典孩子對中 國孤兒的愛必將灑向全世界,全世界的孩子都應該互相關愛!」 十六歲的小姑娘琳達,是「向日葵」組織「關懷中國孤兒」活動的發起人。據她 的媽媽--提供我們食宿的好客的女主人告訴我說,當小琳達九歲的時候,她的一個 同學得了癌症,多才多藝的小琳達便跑到地鐵站去唱歌,用伴著淚水的美妙歌聲為 重病的同學募捐。自從看了報導中國孤兒問題的英國電視片,小琳達帶著與她年齡 不相稱的沉痛神色對媽媽說,她總得做點什麼。 現將琳達的瑞文演講內容翻譯摘錄於下: 「在中國,許多孩子在政府的孤兒院死去。他們的生命本來可以被救,如果他們 獲得幫助的話,以前我們不知道這些事情。現在我們知道了,我們就有了責任。 我們有言論自由,所以我們必須說話! 我們不能對事實閉上眼睛! 前幾天,我碰上一個人。他說,這不是瑞典的孩子在死,是中國的,為什麼我們 要為他們做些什麼呢? 他不明白,這裡只有一個世界,這個世界屬於我們大家!這不是中國的孩子在死 去,他們是我們人類的孩子! 向日葵組織感謝張淑雲艾明給我們提供了真實情況,我們將繼續為中國孤兒院的 兒童的權益而鬥爭!」 令筆者感到安慰的是,不光許多瑞典人帶著孩子在工作後趕來參加集會,還有不 少中國人也扶老攜幼地趕來了。畢竟,有這麼多明智的中國人認識到,我們只能勇 敢地直面中國醜陋的一面,才有可能求得改善。 瑞典孩子的歌聲在夜空中迴盪,中國孤兒是我們人類的孩子!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本來是中國人的傳統美德,然而它似乎已經在當今中國失 傳了。一方面,我們把自己的孩子寶貝嬌慣得像「小皇帝」,另一方面,我們對已 被大量證據證實的孤兒慘況保持沉默。即使在目前還享有言論自由的香港台灣,在 兩次英國紀錄片播放之後也聽不到多大反響。 更有甚者。在借「自由」之名攻擊他人無所不用其極也不用負責任的電腦網絡裡 ,有人惡毒地罵道:「中國孤兒的事情關外國人屁事」。不知這位先生(或女士)是 否把中國孤兒的事當作自己的事來管了。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幾十萬中國孤兒有福 了。 然而,在中國失傳了「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古風,筆者卻在眾多的瑞典婦女身 上看到。在為聯絡張淑雲訪瑞典事宜忙碌時,筆者所在的學校一律大開綠燈,一些 女教師還打來電話熱情地打氣鼓勵。 去年七月,當第一部英國紀錄片《死亡之屋》播放後,有三個瑞典婦女帶著她們 的小女孩和一份有近三萬人簽名的抗議名單去了中國中國駐瑞典大使館。當她們通 過敞開的無人管理的大門、徑直向辦公樓走去時,她們被中國大使館以「非法入侵 」罪名扣留了兩個小時。筆者記憶猶新的一件事是,在她們被扣留等待警察前來處 理期間,幾個大使館的中國官員友好地逗她們孩子玩,並對她們說:「你們都有一 顆好心腸。」看來某些中共官員比在電腦裡罵人的人更通人性。 扣留事件過去快一年了。這幾個瑞典婦女還在繼續為中國孤兒呼籲。如果問她們 為什麼要堅持不懈地這麼做,筆者認為,這是由於中國孤兒院事件嚴重傷害了她們 做母親的感情,她們在死死地捍衛自己的價值觀--中國小孤女和她們自己的小女孩 應有同樣的生存和幸福的權利。 而招待張淑雲艾明的女主人--病休在家的伊玲,她只是每天默默地找出艾明的髒 衣服,一件一件洗淨燙好,放在艾明的床頭。她給了在中國孤兒院二十年的艾明一 份瑞典母親的愛。 在張淑雲艾明多達十八次的訪瑞活動中,需要好幾個義務翻譯輪流工作。筆者負 責他們的日常起居。本人的拿手好戲是,有時竟然把湖南普通話說給瑞典朋友聽, 再把結結巴巴的瑞典話說給張淑雲艾明聽。好在人們心靈相通,笑聲可以彌補語言 的不足。 但是真正的翻譯是極為辛苦的。有時從清晨到深夜一連三、四場演講訪問,大赦 國際中國小組的丹尼爾頭腦中的電腦在超負荷運轉。最令筆者感動的,是即將臨產 的懷孕婦女安娜小姐。她挺著大肚子,忍著身體的不適,長時間地在新聞招待會上 做非常傳神達意的翻譯。在瑞典孩子舉辦的音樂演講集會上,安娜久立在寒風中翻 譯。她的一個孩子睡在旁邊的搖籃裡,另一個孩子則在她的腹中躁動欲出。 因為愛自己的孩子,也就愛了被別人遺棄的孩子。這就是母性的光輝! 難以回答的問題 在與瑞典政府官員、國會議員、兒童組織和人權組織成員、大中學師生、各媒體 記者和各教會信徒會見時,張淑雲艾明出示了大量證據。其中有:一大本一大本瀕 臨死亡和已經死亡的慘不忍睹的孤兒照片,這些是艾明在深夜趁值班人員打麻將時 拍攝的;一大疊一大疊中共官方文件,其中既有發表在各報紙上的報道和民政部年鑒 中的統計數字等公開資料,也有人大代表上書、政府各衙門機關的批示等內部文件 ;還有許多偽造得錯誤百出的兒童死亡病歷和中共政府官員在和上書請願的代表們談 判時的「名人名言」。 由於本文篇幅有限,筆者只能摘取幾句我們的「父母官」大人的名言供讀者欣賞 。 其一,上海市經濟學院知名教授馮大國在得知大批孤兒被虐殺的慘況後挺身而出 ,仗義執言,當時的市委書記吳邦國馬上找他做交易,要他保持沉默。吳邦國說: 「這些事要是讓外國人知道了,可是人權問題啊!」 其二,上海市兒童福利院主治醫生楊雅明,在交通大學的醫學交流會上親手把聯 名舉報信及大量駭人聽聞的證據交給當時的女副市長謝麗娟,其他的舉報者都在電 視上看到謝麗娟在台上翻閱這些材料。可是不久,謝麗娟女士卻跑去孤兒院和頭號 兇手韓偉成親親熱熱地合影見報。謝麗娟說:「看來孩子們的臉色很好嘛,孤兒院 的工作一年比一年好!」 其三,中國民政副部長在一次聽取上海市代表反映情況時說:「你們上海市孤兒 院死亡率達百分之八十算什麼,告訴你,比你們死亡率更高的有的是! 夠了,不用多說了,我們中國老百姓已經知道,我們的「父母官」頭上的烏紗帽 用什麼染成。 但是人家外國人不明白,尤其是生活在有著世界上最好的民主制度、高度保護兒 童權益的瑞典和瑞典孩子無論如何也不能理解。他們在不再懷疑孤兒院事件的真實 性之後,他們在掩面飲泣之後,向我們提出了無數的問題。 在此,筆者只能略舉幾例: 一、為什麼有這麼多中國父母拋棄自己的孩子? 二、那些孤兒院的領導和職工為什麼要那麼殘忍地虐待那些沒有父母的孩子?他 們自己家裡是否有孩子? 三、中國孤兒院有牛奶有食物,為什麼不給孩子吃?如果一定要他們死,為什麼 不馬上殺死他們,而讓他們受盡折磨而死? 四、中國政府為什麼不懲罰那些虐待孩子的人?中國政府的代表不是積極的簽定 了聯合國兒童公約嗎?為什麼他們不遵守? 五、我們瑞典政府每次都向中國政府提孤兒院問題。我們想要給錢給中國孤兒院 ,但只要我們一提人權問題,他們就不要錢。只要不提人權,他們什麼都要。我們 不知道用什麼方法與中國政府接觸最好?(註:瑞典政府已於去年九月與中國政府簽 訂協議,承諾投資和援助中國幾個偏遠省份的孤兒院。) 六、中國人民知不知道孤兒院的事情?為什麼人民不起來反對? 七、中國有悠久的歷史,為什麼沒有對生命的尊重? 這些問題,遠不是張淑雲、艾明和筆者(屬張淑雲創設的「中國孤兒關懷組織」的 成員之一)能夠回答得圓滿的。謹借此文求教於中國政府和中國廣大人民。 在教堂為中國孤兒祈禱 張淑雲艾明訪瑞的最後一天,我們一起去了斯德哥爾摩福音堂,和北歐華人基督 徒一起向上帝祈禱。 筆者不信什麼神,卻對仁慈的虔誠奉獻的宗教徒充滿敬意。尤其當筆者知道,是 香港基督教義工幫助英國電視台拍攝到大陸各城市孤兒慘況。她們因此被逐出大陸 ,失去為孤兒服務的機會。 而張淑雲艾明所在的上海兒童福利院也與宗教有關。這個孤兒院的前身是中國天 主教徒陸伯鴻於一九一一年創辦的育嬰堂,後為法國修女管理。儘管中國政府一直 在宣傳「帝國主義」如何如何虐待孤兒,但一個曾在這個育嬰堂工作過的老婦產科 醫生說,絕不是中國政府說的那回事。這位老醫生回憶道,那時育嬰堂給孩子吃的 是美國牛奶,而天主教嬤嬤吃的是糙米。沒有一個嬤嬤敢偷喝一口給孤兒的牛奶。 她們那時每天給孤兒量體重,檢查身體,以保證孩子健康成長。 這也是中國現政府一定要掩蓋孤兒院罪行的一個原因,他們不能讓別人說上帝的 僕人要比共產黨好。 在優美的教堂唱詩中,筆者不由得也對上帝產生了一點感恩的心情。但當張淑雲 向華人基督徒們演講,那些孤兒慘死的鏡頭再一次掠過眼簾,又倔又直的筆者忍不 住在心裡悲憤地質問上帝。 「當那麼多孤兒臨死呼救時,上帝,您在哪裡?」 如果我們看不到神的顯靈,如果我們等不到上帝將韓偉成們捉拿到地獄裡去受罰 ,那麼我們能依靠誰呢? 我們只能依靠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