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六四平反」之說


——一個六四死難者家屬的呼聲


胡少安

  每年清明節到「六四」，中共當局稱之為「敏感月」，悄悄地調重兵圍駐北京四
郊，惶惶不可終日。「六四」七週年並不比六週年輕鬆，可是「六四」七週年剛過
，北京紛傳「六四要平反」之說，許多人半信半疑。不過，中共對「六四」的宣稱
，從當初的「反革命暴亂」到改為簡稱「暴亂」，又改稱「動亂」、「風波」以至
「沉痛教訓」等等，不難看出中共確有為「六四」事件找出路的跡象。但採取什麼
方式找出路，等到什麼時機解決？是一次真正的徹底解決呢？還是一如既往以愚民
政策蒙騙過關？尚須拭目以待。現在值得注意的是，善良的中國老百姓期待著「六
四」平反，把它作為一種大喜訊私下傳播；甚至一些有志之士也公開呼籲要求給「
六四」平反，這不能不使筆者在喪失親人的悲痛心坎裡加上了一層難以形容的憂傷
。
  何謂「平反」？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迄今將近半個世紀的歲月，中國老百姓已經
對馴服於極權統治高壓政策習以為常，認為「平反」是當局的認錯，是對受害人的
恩賜。殊不知中共只是在黨內鬥爭告一段落時才會承認敗下陣來的領導人所犯錯誤
作為「黨的錯誤」，同時又宣揚中國共產黨有能力克服和糾正所犯的錯誤以證明其
光明、正確和偉大。可是對老百姓從來也沒有承認過錯誤，在歷次整肅運動中冤假
錯案，只是摘掉帽子，恢復名譽，即所謂「平反」，卻從不向受冤魂承認錯誤、表
示道歉和賠償，更不追究責任者。相反，卻讓冤者和冤魂家屬誠惶誠恐地感恩戴德
，歌頌黨的偉大，而且從此以後使他(她)們更加謹小慎微，決不不敢再有任何冒犯
和失言的了。
  如果「平反」用於歷次殺人不見血的運動作為收場戲最後一幕尚能被大家接受的
話，那麼，用於殺人見血的「六四」就絕不能允許再藉此蒙騙百姓了。有人說「六
四」受害者至今仍在高壓下忍氣吞聲，不少死難家屬甚至仍向人隱瞞著親人死於「
六四」，不敢聲張，所以平反比不平反要好；也有人說當初中共對八九學生運動一
開始就扣上了反革命帽子，現在就應該平這個「反」。請大家想一想，如果為了給
八九學生運動要求平反，似乎是尚有「反」可平，其實不然。過去歷次運動是由中
共當局利用群眾、愚弄群眾而發動起來的，最後以甄別平反了事。不論冤假錯案的
數量大得如何驚人，即便全部平反，但對每次運動本身，當局始終是完全肯定的。
除非是黨內鬥爭結果使政局起了變化，才有可能事後予以否定。八九學生則是由學
生發動、群眾自願響應而遭到中共當局的血腥鎮壓的，這場運動自始至終被當局全
盤否定。所以現在需要追究和澄清的，是對八九學運的否定還是肯定？豈能再仍當
局者來給被鎮壓者進行甄別平反了事呢？！而且，既然稱之謂「六四」事件，那就
試問一九八九年六月四日那一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八九·六四是一場明目張膽
的大屠殺事件，全副武裝者殺死了數以千計的手無寸鐵的良民，直到六月七日還在
繼續開槍殺人，這有什麼「反」可「平」呢？！
  大屠殺和秘密搜捕是「六四」事件的實質所在和最後結局。這場大屠殺的真正起
因是由於曹孟德連殺呂伯奢一家八口的同樣心態造成的。本來，八九學生運動系出
於愛國心切，鑒於中外歷史教訓，官府腐敗必將導致亡國之禍，於是喊出了「懲治
腐敗、反對官倒」等口號，要求與政府對話，僅此而已，並無陰謀後台。這種行為
實際上也是對執政黨的一種愛護。可是「反對官倒」卻刺痛了總設計師的心，因為
從計劃經濟轉變到市場經濟，走官倒的道路確是私人資本主義原始積累的唯一捷徑
，只是不便明講。所以「反對官倒」成為當局最敏感的問題，而在這個口號的感召
下，北京幾乎傾城相應，萬人空巷，加之全國幾十個大城市的學生都紛紛相應，支
援天安門學生運動，這種大有燎原、勢不可擋的局面嚇壞了當權者，於是不惜以動
武來解決，連公安部門和安全部門也都信不過，卻動用了「軍民魚水情」的國防力
量來對付學生和平民，企圖殺一儆百、殺千儆億。就我所知到的一百多名「六四」
受難者，他(她)們在「六四」血泊中倒下或傷殘，無一不是守法公民和熱血青年。
而當年為了尋找我兒子的屍體，從六月四日清晨起的半月內，分頭跑遍了北京室內
四十六座醫院所見到的屍首以及在北京政法學院大門前的陳屍，合計約有四百具之
多，都在等待著他(她)們的親人前往認領，卻也從未聽說過這些死者中有哪一個是
所謂的「暴徒」。這樣的暴政怎能讓老百姓俯首接受「平反」了事呢？作為一個「
六四」死難者家屬，無法接受以「平反」方式來解決「六四」問題，並相信所有「
六四」受難者也都不會甘心情願接受的。既然中共當局口口聲聲要加強民主與法制
，那麼「六四」事件理所當然只能用法律來解決，我們再也不能如此天真、如此愚
昧去期待中共恩施仁政了。讓我們向全世界大聲疾呼：「六四」事件必須「獨立專
案、徹底清查、公開從事」倘這樣做有待遇條件的成熟和事宜的時機，剛倒是可以
理解的。
  「六四」七週年即將來臨，願普天下「六四」受難人的同情者聽一聽我們被禁錮
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