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堅強的母親——王凌雲 吳學燦 感謝傳訊電視,讓我及時看到了中共當局對王丹的摧殘,也看到了王丹一家人的 堅強品格,特別是王凌雲——一位堅強的母親、了不起的女姓。 這是一個熟悉的慈祥的面孔--王丹的媽媽王凌雲。樸素、大方的衣著,沉重、 穩健的步伐,堅強、剛毅的神情,冷靜、平緩的聲調,準確、犀利的話語…… 我到王丹家,開始幾次都沒見過他的家人。進門後,就到王丹的房間,聊天喝茶 。不管我們怎樣地大聲喧嘩,爭論得激烈時簡直就是電閃雷鳴。然而,王丹的父母 決不會耽心出什麼事。因此,我們的討論絕不會受到王丹家人的打斷。當年,李奶 奶說起李玉和和李鐵梅,真是開明得很:「孩子大了,要走哪條路,由他自己挑」 。現在,王丹的父母出於民主的理念,認為孩子已經成年,有權獨立決定自己的做 法,父母必須尊重孩子的自由選擇。王丹選擇了以和平手段與專制制度作鬥爭的道 路,王丹的母親和父親,還有他的姐姐都不會因為有危險而橫加干涉。相反,卻由 於尊重王丹的選擇被株連而災難重重。 直到一九九五年三月,我才第一次見到王丹的媽媽。那天,我們在一起喝茶論事 ,他媽媽提了一個暖壺給我們續水,打了個招呼就關門出去了。 兩個月後,王丹被抓的當天深夜,他媽給我打電話,告訴我這個消息。第二天, 法新社駐京記者採訪我:「為什麼王丹被抓,你卻沒被抓?」,我的回答是:「第 一,共產黨一貫採取挑撥離間,分化瓦解,各個擊破的手法。第二,抓了王丹,不 等於以後不抓我。先抓王丹,只能說明王丹比我更能幹,做得更好,使中共當局更 害怕。」就在王丹被捕幾天後,北京市公安局東城分局傳訊我,談到王丹時拚命挑 撥王丹和我們的關係:「王丹是一個狂妄無知的毛頭小子,他說你們都要聽他的指 揮,而且他的許多事情都瞞著你們,你們幾十歲的人被毛頭小子耍了。」我覺得這 種挑撥離間實在太那個,簡直就是小兒科大夫亂配藥。我告訴他們:王丹是怎樣一 個人,我比你們更清楚。我有二十年的新聞出版生涯,看人看事比你們應該要高明 一點點,準確一點點。事實證明,中共當局對王丹的指控所列事實,沒有一件是我 不知道的。兩大罪狀與我密切相關。一是互助會,我在《我的朋友王丹》中已經說 過。另一件是參加王軍濤的中國研究所並擔任理事。我和他一樣,應軍濤之邀擔任 了理事,無非是研究中國未來,關心國家大事。這些也成了罪狀,真是莫名其妙。 另一件就是參加加州大學柏克利分校的函授課程。上學唸書也成了「顛覆」,真是 讓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那些聰明絕頂的人,認為幾句話就可以把王丹說成「狂妄自大」,就會使我們不 再喜歡王丹。這是癡人說夢。王丹入獄後,我每天都在想他。這樣好的一位青年人 ,真是民族棟樑,中華英傑。想起我二十八歲以前還是共產黨的一個補天派,真是 慚愧得很。 王丹不在家,朋友們怕給獄中的王丹帶來不利,總想去看望他的父母而不敢輕易 前往。如果去了,中共當局會說我們這些人還在串通王丹的家人繼續進行什麼活動 ;如果不去,我們又良心不安。就在王丹被捕前,我們幾人在一起提出四條倡議, 其中一條就是「當局鎮壓時要互相救助」。怎麼救助?除了在接受法新社、BBC 等新聞媒體採訪時呼籲釋放王丹和別的朋友,還要抓住適當時機時常看望他的家人 ,表示慰問,表示支持,不僅是我們和全國各地朋友的支持和慰問,還要轉達世界 各地朋友的問候。這樣,在王丹入獄後,我與王凌雲女士才有了較多的晤談機會。 王凌雲女士畢業於北京大學歷史系,是她兒子的校友、系友。現在歷史博物館從 事現代史研究,成績斐然。一套三卷本的瞿秋白文集,主要工作是她做的。由於我 的妻子楊素梅在人民出版社工作,因為工作關係她們已早有交往,都很喜歡對方的 為人和辦事作法。王凌雲在和我的談話中,對兒子王丹的所作所為持肯定態度,並 以王丹母親為榮。她還囑托我們:「王丹年輕,閱歷淺,只有好心,沒有經驗,希 望我們能夠經常批評、幫助他。」我們請她放心,王丹的性格很隨和,看不出什麼 不妥當、不得要領的作法;年輕是事實,可是誰沒年輕過呢?值得欣慰的是:在差 不多年輕時,就可比的方面看,王丹比我們要成熟得多。 王女士向我講起那年她 因王丹而被株連入獄的事。 八九年夏天最熱的時候,王丹被捕沒多久,公安就把她關進了牢房,要她揭發王 丹、批判王丹反對四項基本原則。她針鋒相對:王丹是和平示威,擺事實,講道理 ,符合憲法的每項規定,也沒有觸犯任何一條法律,逮捕王丹是違反憲法的違憲行 為,不是王丹有罪,而是決定、捕王丹的人才是民族罪人。那些公安見她軟硬不吃 ,急得團團轉,便威脅她:「如果不勸王丹老實交待,一切後果都要由你承擔」。 作為一個母親,孩子是自己的心頭肉,這種威脅確實是讓人揪心的。可王丹的媽媽 畢竟見過大世面,有大胸懷!首先,她認定在當今爭自由、爭民主的世界大潮流沖 擊下,中共當局雖然殘忍,還不敢作出那種自殺行為。退一步說,即使中共當局殺 昏了頭,殺紅了眼,真的要對王丹採用最殘暴的手段,作為母親雖然痛苦,但也為 王丹驕傲。她會強忍眼淚不低頭,咬啐牙齒吞進肚裡去。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哇 哇兒語,扶牆學步,進校讀書,小中大學,長大成人,關進牢房……母親的淚干了 ,母親的心碎了,母親盼兒出牢房望眼欲穿,常常徹夜不眠。每到除夕之夜,舉家 守歲等待新年,母親的心中是小丹的無法揮去的音容笑貌,母親眼中的一切都會成 為對小丹的思念。 天天難過天天過,終於盼得兒子歸。九三年二月,因冬奧會提前釋放王丹,母親 愁苦的臉上有了笑容。可是,母親的愛使王丹更加堅定爭取自由民主的信念;與親 人團聚,更使他想起了永遠失去親人的千千萬萬個母親。他無法忘記廣場上倒在血 泊中的同學和兄弟姐妹。他告訴自己沒有權利苟且偷生。他告訴母親:為了千千萬 萬個母親,他還要繼續用和平理性的手段爭取在全中國實現自由民主和人權法治; 他要繼續奔走呼號,為了長眠地下、死不瞑目的六·四英魂;他要找許良英、丁子 霖、吳學燦、江棋生、劉念春……等魏京生出獄後,還要一起共商民主大計。他對 許先生、丁老師極為尊敬,對待吳學燦、江棋生、劉念春這些大兄長也是亦師亦友 。 出獄後的繼續奔走,使王丹的媽媽面臨兩種選擇:支持兒子的作法是天經地義, 可是隨時都有再進牢房的危險;限制、反對兒子的做法,與她自己的學養、理念、 性格、為人不相符合。難!難!難!做人難!做母親難!做王丹的母親更難!沒有 選擇,就是選擇!兒子的選擇就是自己的選擇!尊重兒子的自由選擇,就是追求自 由民主幾代人努力的繼續追求! 今天上午,我給王丹的媽媽打了電話,表示我的慰問並請她向王丹轉達。我還受 許許多多認識和不認識王丹的朋友們的委託,轉達他們對王丹和母親的慰問,轉達 他們對中共當局的憤怒和蔑視。王丹的媽媽表示要我代表她向朋友表達謝意!並說 她和王丹一定要繼續和當局打官司。 一九九六年十一月一日於紐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