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中國論壇」:鄧後中國的政治前景 巖華 紐約「中國論壇」,在鄧小平去逝幾天後的二月二十三日,在美東紐約舉行 首次會議,邀請胡平、嚴家琪伉麗、倪育賢伉麗,和陳軍、吳學燦、傅申奇、郭巖 華、陳波冬、劉國凱、辛苦、盛文欽、馬丁·瑞伍藍、吳牟人、蔡南潮、潘國平、 林心聲等五十多位美東知識界、學術界人士參加,會議還特別邀請在哥倫比亞大學 、喬治敦大學、紐約大學和哈佛大學巡迴講學的大陸思源咨詢事務所所長、著名經 濟學家、原國務院破產法起草工作小組組長曹思源先生,作為特別佳賓對大陸經濟 界的最新情況、改革前景發表演講,並與大家做專題討論。會議還邀請某一要求隱 名的大陸著名作家與會,介紹大陸文藝界的情況。 會議獲得哥倫比亞大學黎安友教授的支持,以後在哥倫比亞大學東亞研究所 和主要與會者的辦公室或家中,每月定期舉行一次,並根據錄音撰寫「會議紀要」 ,發表在《北京之春》、《中國之春》、《世界日報》或香港主要政論刊物上,力 求獲得具有科學性的專業化的成果,就大陸各種具體政治問題、實際操作,提出獨 立的見解和可操作性政策,促進大陸的改革開放和民主法制,為在鄧後時代形成中 國的反對黨做好全面準備。 鄧後時代:大陸政治經濟形勢 首次會議由陳軍主持,郭巖華協助。首位發言的是曹思源先生。他說:我們 在座的各位大多數是炎黃子孫,我們最終的目的都希望中國富強,老百姓日子過得 更好。但要實現這些,必須要由大家努力去做。要實現政治民主化和經濟健康快速 發展,空洞的願望是沒有用的。關鍵是推行社會多元化。現在國內最重要的是經濟 改革和對外開放,這兩件事關係到大陸人民的整體命運。人民關心的根本問題是他 們的生活改善和在穩定的基礎上的社會發展。我的專業是破產法,是搞企業的破產 、兼併、收購。八零年提出立法,到現在基本實施,實質就是產權改革,推動產權 多元化,由一元化的國家所有制,大量的國有虧損企業,轉變為多元化的產權結構 。產權多元化必然導致權力分散化,也就是推動了社會多元化,從而促進整個社會 經濟的良性發展。 另外,曹思源先生還就鄧小平故去後大陸的政治前景發表看法:目前直接推 動大陸政治改革很困難。九五年出了份極左《萬言書》,我們很擔心,我還專門發 表文章批判過它,說明這種勢力根深蒂固。也許在「穩定壓倒一切」的口號下,一 段時間內不但不能前進,反而出現極左思想抬頭,干擾改革開放。但在一段時間以 後,經濟發展和社會多元化的結果,必然導致社會民主化的到來,各種政治改革、 社會改革、經濟改革必將重新大步前進,前景是光明的,仍需要大家去做建設性的 推動。 某大陸著名作家介紹大陸文藝現狀後,接下來是嚴家琪先生發言。他對大陸 作家們在那種複雜的情況下仍然堅持不懈地寫出好作品,創造出世界矚目的真正藝 術,深感欽佩。他說,毛澤東的「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統治中國五十年,基 本上扼殺了大陸真正的文學藝術,文藝成了政治的犧牲品。新一代作家們,通過無 聲的語言,用藝術的手法,膾炙人口的形式,對專制進行堅決的反抗,這在近代文 學史上,無疑起到了里程碑的作用。他與曹思源本來就很熟,認為曹思源先生「歷 盡苦難,癡心不改」,在大陸一手推動破產法的建立和實施;對他置個人利益、政 治風險於不顧,為了中國富強,為了社會發展、經濟成長、政治民主化所做的不懈 努力,深表尊敬。 海外民主運動的方向和策略 倪育賢:鄧小平故去了,標誌一個新時代的到來,這正是我們海外民主運動 推動中國民主化的大好時機。但前幾天我看到幾位海外民運中很有威望的領袖,對 鄧小平表示哀悼,還向他歌功頌德(嚴家琪先生插話:這上面可能有我的名字,但 我不知道這件事)。這牽涉到對鄧小平的評價問題,這很複雜,涉及一連串問題, 如「六四」慘案等,我覺得我們可將這一問題作為一個切入口,在鄧後時代做些事 情。 陳一民:我覺得倪育賢提出找一個切入口問題很好,至少在這一點上我同意 他的意見。過去我們總是提出總目標,所以沒有進展,現在提出「六四」可能是好 時機,但問題是「六四」現在提出來能否引起效果?如果我們在其他方面提出更具 體可行的切入口,打他一拳,就讓他不得不有所回應或還手,不管人民日報還是新 華社、求是,不管它贊成或是反對都必須回應,才有意義。六四問題可以做為佯攻 ,主攻應該就一些大陸具體問題、具體政策反擊中共。 郭巖華:陳軍與我商量,想讓海外民運形成一個主流聲音,非常贊成。我們 吸取以前海外民運的經驗教訓,組織一個論壇或會議的非組織化的形式,定期就某 一具體問題舉行一個專題討論會,容忍各種意見,對重大問題提出獨立的見解和政 策。今天,先作些鄧後的局勢分析,以拋磚引玉,來研究下一步具體該做什麼,怎 麼做。 辛苦:對鄧後局勢的分析基本上達成了共識,江澤民在人心思靜的情況下, 能控制大陸的局勢。我想說的是我們能做什麼?目前改革派和民主力量分為兩大塊 ,體制內和體制外的,我承認體制內的那部分起的作用可能更大些,但這正是在我 們體制外的這部分人搖旗吶喊的壓力下促成的。今天鄧小平死了,那麼我們的作用 是什麼?中共怕的是什麼?就是六四慘案。他們需要穩定,但事隔得那麼久,那麼 遠了,有點隔靴搔癢,不起作用了,但如果我們努力去做,去抗議、去上書,就能 起作用。我不認為平反六四了,民主就會到來,但他們在這件事上做錯了,必須認 錯。至於如何評價鄧小平問題,我想這不是我們的事。 潘國平:鄧小平死後,大家都有一個期待,不管那是什麼,都希望帶來一些 新東西,這就是一種革命的力量。在這個關口,六四問題提出來會不會解決?我贊 成陳一民的意見,這是一系列的問題,一旦六四平反,那必將引起連鎖反應,我想 不管你怎麼樣,他們不可能開這個口。我瞭解共產黨的本質,他們是逆流而上的, 不是大勢所趨的,所以處處防範和平演變,而這正是民主運動所能起作用的地方。 關於民主運動的方向,我想應該盡可能團結大多數人,混合兵團作戰,只要目標一 致,各種戰略戰術都行,而不能獨家獨戶,唯我獨尊。 鄧小平的是非功過 陳軍:昨天我得到一份東西,據說是「鄧小平遺囑」,等一下可以念給大家 聽。他談到,中共高層似乎已過了幾招了:首先,他們在公告中只提鄧小平南巡的 成果,卻不談六四及其他。在治喪委員會名單中也有文章,即不列極左派鄧力群, 也沒有趙紫陽。第一個講話的是喬石,而非江澤民。本來軍委照理應首先表態支持 江核心,但卻只有三總部表態,這說明軍隊高層還沒完成整合。 陳軍應大家要求宣讀了「遺囑」。鄧承認他在六四問題上犯了錯誤,要求在 他死後向死難家屬、向人民公開道歉。鄧自認為自己的評分,得到五五開就不錯了 。鄧要求以經濟發展為中心的改革開放政策不能變……沒想到這個遺囑在各大媒體 公開後,引起軒然大波。中共新華社香港分社發言人指責:這是美國兩三個「民運 人士」偽造及流傳的,……這件事,欲蓋彌彰,越描越黑。 劉國凱:我不能同意辛苦的意見,評價鄧小平的事是避不開的,問題是如何 評價。這是第一。六四開也好,三七開也好,都是黨八股,跟對老毛的評價一樣。 第二,如果你在工廠做工、車衣,你的產品質量六四開、三七開合格嗎?一個國家 掌握在你手裡,你卻造成三到四成的錯誤,能行嗎?在西方國家如果一個總統犯一 件錯誤就可能下台,即使以此思維模式,認為毛、鄧能有三七開就不錯了,這合理 嗎?第三,即使以這些人的思維模式,從鄧的個人歷史上看,他能得到三七開之類 的高分嗎?從五七反右到文革,歷次運動,他哪一次不是毛的得力助手?從七九民 運到八九學運,哪一次不是他親自鎮壓?就算是鄧小平的改革開放有功勞,可這只 是以毛澤東做參照物而已。實際上他是中國的救星嗎?他不過是把共產黨的錯誤改 正了一點,他沒有改正得更多!他拒不進行政治改革給中國帶來多大的落後混亂、 貪污腐敗和貧富分化! 劉國凱說,最後一點我要談的是我們民運應採取的戰略和戰術。如果現在我 們僅僅局限於六四慘案,從外部強攻,很可能會使中共高層更加團結一致,合力鎮 壓我們。如果我們能提出一些他們自己也有矛盾的具體政策,造成他們內部矛盾加 劇,才能推動中國的民主運動。 民運前景:民眾依靠自已實現民主 陳波冬:我分析鄧後中國政局有六種可能:首先,江澤民沒有殺過人,手上 沒有血,如果他是有遠見卓識的政治家,他有最好的條件為六四平反,那將名垂青 史。事實上看,他不是思想家。第二種,江有偏離鄧的傾向,比如「講政治」不提 防左等。鄧的剩餘力量可能在喬石帶領下推翻江李,把六四責任推給李鵬等人。第 三種,為防止多米諾骨牌效應,當局可能暫時團結,一致對外,政治左轉甚至倒退 ,但不會長久,極左的結果會像齊奧賽斯庫。第四種,由人民群眾由下而上的推動 ,包括海外民運,在國內經濟危機、政治危機、民族危機等進一步深化的時候,推 動中國民主化的實現。第五種,突發事件的作用,如台灣獨立引發的台海戰爭,西 藏、新疆暴動,地方與中央、地方與地方的對立、衝突引發的戰爭,導致政局的變 化。第六種,就是不變,也是一種可能。現政權靠「經濟發展」,在穩定中長期維 持下去,在較長時期維持下去,在較長的將來才發生變革。 傅申奇:我們有許多事可以做,體制內體制外的都有空間,我希望體制內的 那部分朋友做得更多些。當初四五運動不是平反了嗎?今天六四為什麼不能?做為 體制外的我們這部分,目標就是革命,一種民主革命,並不一定是暴力,而是一種 質的變化,怎麼革命?這要看情景,能用錘子就用錘子能用筆墨就用筆墨,不能拘 泥一種固定形式,如中共始終關閉和平理性解決的大門,不能排除群眾團結起來使 用暴力反抗的可能!但我們還是希望通過和平理性的方式,這可以避免兵荒馬亂、 經濟下滑。如今鄧小平死了,這正是中共表現的好機會,同時也是我們採取行動的 好機會。問題是群眾能否認識和把握自己的權利,而不是僅僅依賴於黨內某些改革 派的施捨。這裡存在一個爭論:要中共平反就是承認中共的合法性。不過從操作的 層面上看,這至少可以打開一個缺口。 倪育賢:我有一個新想法,過去我們凡事總是依賴於這個那個,為什麼不依 賴我們自己?這次王希哲出來,犯了一個很重要的錯誤,想把民主運動依托在國民 黨的基礎上,卻沒有想到依靠自己,靠我們國內的民眾。剛才曹思源先生談到:我 們都希望國家富強、人民生活好一點,這說法沒錯兒,但這不是全部。我們還必須 有每個人的基本人權。專制國家也有富裕強大的,但它沒有民主、人權。自由只有 在失去時才知道它的可貴,所以我們應喚起那些沒有自由的人依靠自已。 不同的聲音:筆尖勝於投槍 陳一民:我只有三句話,第一句我們不要陷於空洞的理論爭執,而沒有具體 行動,怎麼辦?就是行動。第二句針對辛苦,我們不能老這樣爭論,總是把自己當 成自由派發言人的角色。事前對別人開刀,事後讓別人墊刀頭,這也是為什麼人家 瞧不起民運的原因。如果再空談下去尤其可怕,所以我們要採取具體行動,除了佯 攻,更主要是內部瓦解。 辛苦:我多解釋一下。在鄧小平死後當天,美國之音在播發達賴喇嘛對鄧小 平的書面發言後,問我對鄧的評價。我說,對我來說他就是殺人的劊子手。就像O .J.辛普森,他殺了人就是殺人犯,沒有人說他從前是什麼。我是從我的立場來評 價他的,不是從歷史學家的角度。這涉及到我是誰?我們是什麼?我們就是苦主、 是受害人,也是一種政治勢力。我們的價值就在於我們獨立的特性。如果我們溫和 到九三學社那樣的程度,對不起,請你不要呆在這裡說,有人請你說。有些人總是 把自己放在執政者的角度考慮問題,擔心動亂,那是他們的問題,不是我們考慮的 事。我們要求的不僅是溫和地檢討六四,更要全面平反…… 陳一民:我打斷一下,我並不反對辛苦同志(辛苦插話:不要講什麼同志) 的意見,我也贊成胡平的看法,我只是提出怎麼一步步做的問題,以自由派發言人 自居的信口空談是沒用的。 郭巖華:我只說兩句話,剛才辛苦談他自己的意見,還有很多不同的見解都 提出來,像胡平、倪育賢、劉國凱、陳波冬還有傅申奇等意見都很好,還有我很尊 敬的嚴家琪老師,這才是民主。你說話不能壓制別人說話,林肯說:我堅決反對你 的意見,但同時也堅決維護你說話的權力,這就是民主。剛才陳一民強調做的問題 ,我想現在我們就是在做,這個會議本身就是一種政治聲音,而且我們還要把它擴 展,以後就更加具體的問題專門探討,每次會議都在重量級媒體上發表,形成影響 力(胡平:首先應給我們《北京之春》),太好了。現代筆尖勝於投槍,這樣就會 形成一政治力量,一個壓力團體,有了這個架構我們可以做很多事。 林心聲:我想對陳波冬說的什麼是政治家和思想家談點看法。第一,政治家 有一種眼光,他提出一種目標是老百姓都需要的;第二,他的目標是可行的,並顯 而易見是可以達到的;第三,他能調動一切可能的資源來完成這一目標。在坐的很 多是思想家,第一流的思想家就在這兒(陳波冬:我說的真正的政治家本身就是思 想家)。但政治家更像企業家,他必須考慮各方面的因素,調動各種資源,來達到 目標。 傅申奇:剛才郭巖華說,在重量級刊物發表意見,我想補充一點,我們應送 到國內去,喚起大陸民眾反抗,這很重要(郭巖華:國內的消息來源主要就是從這 些報刊傳媒上獲得)。 嚴家琪:我這次主要是聽國內朋友談些見解的,我發現各位都談得不錯。 陳軍:會議結束,飯後還可以與國內來的朋友一起自由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