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回歸，禍兮福兮 關勝初 在九七年北京春節聯歡晚會上，主題是香港回歸祖國。他們唱到：一百年來 日日都是在等待這一天。是啊，香港一個不少人曾用生命去換取的地方，現在，終 於不再那麼神秘和遙遠。當她一百五十五年前被殖民主義者強行奪去時，在清朝統 治者眼裡，那只是一個偏僻的小漁村，蠻荒之地，一個盛產珍珠、鹽和海盜的地方 ，用她來換取大清帝國之苟安，實在是太划算了！誰知，今日那裡竟成了東方明珠 ，為世界所注目。今年七月一日，香港的主權將回歸中國。一般而言，這在英國人 看來，是一顆明珠落地。而在中國人眼裡則是葉落歸根。然而，無論是在旁觀者（ 歐美人）或是當局者（香港人）眼裡，結束殖民地的歷史固然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情，可是由於香港目前繁榮的現狀以及中國的社會主義體制的事實，香港的回歸實 在是一件令人耽心的事。 令人憂慮的至少有以下幾點： 一、在中共管轄之下，香港作為世界第三大金融中心的地位是否還能夠保持 ？香港的高度貿易自由是否會被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所干擾？一句話，香港的資 本主義體制能否真的如中共領導人所承諾的那樣「五十年」不變？這種擔憂並非空 穴來風，與社會主義制度相依為命的腐敗官倒是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的剋星：「大限 」未到，權勢者操縱市場的現象已在香港出現：幾個月前「新世界發展」集團在與 一家同中共高層人物有密切關係的公司競爭中的挫敗就是一個明證。「七一」之後 香港的前途如何，在一九九五年民主黨領袖李柱銘對此還是個樂觀主義者，當時他 的民主黨在香港歷史上的第一次自由選舉中獲勝。而現在他卻疲憊不堪，沮喪已極 。他在一次接受德國記者採訪中說：「香港人有沒有人權，這個世界已無所謂，比 如，同中國作生意對於科爾總理就更重要。」今年一月他到德國希望能見到科爾， 也沒能如願以償。儘管如此，他還是不遺餘力地呼籲西方支持香港保持民主和自由 。德國現在能夠做的，外交議會主席謝費爾表示，他將向聯邦議會和內政部提出一 項特別提案，看能否在「七一」之前，接受現居香港的約八十名中國政治異議人士 。 二、在中共管轄之下，六百二十萬港人是否真正能自治？作為中共欽定的未 來特區首長董建華也許是這個位置的最佳人選：這是從他的大陸，台灣和西方背景 進行考量的：他出生在上海，在香港長大，在英國受高等教育，在美國工作了九年 ，在其「東方海外」集團瀕臨破產之際，得到了大陸政府的間接貸款援助，同時， 因貿易和姻親關係，他同台灣政界商界聯繫也算密切。也就是說，未來香港無論是 作為海峽兩岸的談判場地或是東西方的交流站，從各方面看來都不會有太多吃虧的 感覺。但是，以上這些都是從外交角度考量的。真正要做到港人治港，憑這些條件 是遠遠不夠的。因為，港人治港最根本的保障是法律。而中共政權歷來都並非用法 律治理，而是人為的統治。所以，儘管有「五十年」之說，儘管傳聞江澤民曾指示 董建華要堅持依法辦事，厲行法治，但是觀其所為（魏京生，王丹、郭海峰等民運 領袖相繼再被系獄），他們的「法」實在只是「黨法」、「專製法」、如果用他的 法來治理香港，恐怕那顆東方明珠只有向民主自由告別了。 三、在中共的管轄之下，香港究竟還能保持什麼？現有的經濟和政治體制， 香港奧林匹亞代表隊，所有街道名稱，汽車靠左行駛規則，然而，港人究竟還能保 持多少自由和民主？現在，中共已公然取消了民主選舉法，並對聚會和遊行法加以 限制，還對「基本法」中關於人權的條例進行了修改。中共的執政法寶之一是槍桿 子裡出政權。駐港部隊早已訓練有素，在深圳對岸整裝待發，今年一月，香港市民 還能扛著橫幅標語，上面寫道：「保護我們的自由」！「不要限制人權！」在董建 華辦公室以及新華社分社前面遊行示威。然而，他們今後還敢上街遊行嗎，「六四 」就是前車之鑒。 如上所述，香港社會的繁榮和穩定，香港人的自由，民主和人權在「七一」 之後是難以得到保障了。那麼，在事實面前，香港人應該怎樣去行呢？移民去其它 國家固然是三十六計之上策，然而，由於入籍手續之煩瑣，異國他鄉的難以適應， 文化之根的藕斷絲連等種種原因，許多人在加拿大或澳洲坐了三年多的「移民監」 又回來了。去搬外國人給中共施加壓力嗎？這看來也行不通，因為，「七一」之後 ，香港事務就是中國的「內政」了，如果外國人要插一手，必然會被中共政府指責 為「干涉內政」；再說，從自己的切身利益出發，西方國家也不會輕易得罪中共政 府的。其實，香港的前途不應該在中共或者外國人手裡，而是在香港人自己手裡。 這一點，不少香港人早已有所認識：早在一九八九年眾多香港市民放棄了自己寶貴 的做生意的時間，打麻將的時間，看賽馬的時間，跳舞的時間，而關注北京的民主 運動，上街遊行，為學生捐款，「六四」血腥鎮壓後，又幫助民運人士逃離中共的 迫害。無論是香港民主黨，還是香港市民支援愛國民主運動聯合會或是其它民運團 體和個人，為香港的民主運動會進行得更辛苦和艱難，但也會具有更重要的意義。 香港的回歸，福兮禍兮？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福兮禍倚兮，禍兮福倚兮， 我們先不要過早下結論。無論是民主觀念還是民族觀念，都是應該兼顧的。作為中 國人，香港回歸祖國實在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大事；然而，作為一個追求自由民主的 人來說，又是「不自由，毋寧死」了。 一九九七年二月於德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