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麥人民勇擋中共「坦克」 本刊記者 茉莉 這是一幅刊登在丹麥《北令報》上的政治漫畫:漫畫取材於一九八九年「六 四」時中國戒嚴部隊開進北京的一幅照片,但是,昂然屹立在隆隆坦克前的已不是 至今仍下落不明的中國勇士王維林,而是打赤腳戴眼鏡身披大幅紅地白字十字丹麥 國旗的丹麥外長皮特森。 自從一九八九年中共以武力鎮壓中國民主運動以來,歐洲聯盟每年都在聯合 國人權委員會的日內瓦會議上提出譴責中共人權的決議案。雖然年年未獲通過,但 這項提案的意義深遠:它表明國際社會對專制政權踐踏人權的關注,為中國大量的 被封殺聲音的人發出聲音。而且,由於這個提案給中共形成相當的壓力,使得它在 不惜動用一切代價拚命拉票之外,也派出一些法律專家到他們的代表團裡聽取國際 上的信息,以在國內的一些法制改革上逐漸和國際人權標準接軌。可以預料,如果 國際社會堅持進一步施壓,中國惡劣的人權狀況可望有大的改善。 然而,這個已經成為歐盟傳統的譴責中共人權記錄提案今年被法國帶頭背叛 了。為了和中共簽訂購買價值高達百億美元的空中巴士協定,法國和其他除英國之 外的三個空中巴士公司股東國德國、意大利和西班牙背信棄義,拒絕連署這項人權 提案。 聯合國人權委員會的公信力面臨挑戰,人類的正義精神面臨考驗。在逐漸被 銅臭熏染的聯合國裡,身為聯合國人權委員會委員國的北歐小國丹麥主動扛起了這 面大旗。隨後,有瑞典、荷蘭等歐盟國家迅速發表聲明對丹麥的行動表示堅決的支 持。 為此,遙在北京的中共喉舌沈國放發出一連串蠻不講理的恫嚇之聲。沈國放 威脅丹麥:如果執意要提出「反華提案」,必然嚴重損害雙邊關係和各個領域中的 交流。中共方面還耐人尋味地適時公佈了在華投資的丹麥公司名單。沈國放惡狠狠 地放話:丹麥將會是最慘的「出頭牛」。一直喋喋不休地對西方高唱「人權不要和 貿易掛鉤」的中共,這次可是威風凜凜地主動將人權和貿易掛起鉤來——對手是只 有五百萬人口的小國。 任何民族都不甘被人如此恐嚇,丹麥的全部「罪過」是不願見利忘義,堅持 七年來一直簽署的人權提案。一向和中國友好、甚至支持中國加入世貿組織的丹麥 並沒有故意製造新的「反華」事端,但是卻因為其他幾個大國的背叛而被推到要被 槍打「出頭牛」的地步。 北歐憤怒了。這幅漫畫便是挪威畫家獻給他們的丹麥兄弟的一曲英雄主義的 頌歌。 「爸爸,中國比我們更重要」 四月十日,中國人權組織的代表蕭強和中國前政治犯筆者本人就在這個丹麥 媒體全是「Kina」(中國)的風口浪尖上,應邀來到哥本哈根訪問演說,向堅 守人道立場的丹麥政府和人民表示支持和感謝。 為我們安排這次人權之旅的是一家丹麥大報——「政治報」和丹麥人權協會 。「政治報」海外版主編一見面就向筆者介紹他們辦報的宗旨,即他們不僅是家報 紙,而且還一直充滿生氣地從事推動人權民主的社會活動,以關注和維護言論自由 為己任。 面對輿情激憤,知識分子報紙的任務是給大眾提供更多的信息和深入的理性 分析。「政治報」除了大幅刊登大赦國際組織提供的中共人權狀況的惡劣記錄及政 治犯、死刑犯的圖片,刊登聯合國人權宣言條文(用中丹兩種文字書寫),還發表 深入的政治評論,闡述為什麼一個北歐小國要為遙遠中國的人權狀況而抗爭。其中 一篇社論這樣寫道: 「人們說丹麥的行為出於道德勇氣,但道德勇氣不是維護人權的唯一原因, 人民的利益也是其中一部分。政治自由和經濟自由是一致的,政治經濟自由帶動貿 易繁榮。一個政府如果對本國人民寬容尊重,那麼它也會尊重別的國家。第一次、 第二次世界大戰都是極權國家發動的,民主國家極少拿起武器對付別人。民主能接 受批評和挑戰,世界上如有更多的國家尊重人權,世界就越有和平和次序。」 「沒錯,西方政府有時說維護人權並非出於道德勇氣,而是面對國內的壓力 。他們有時不一致,自我矛盾,還有虛偽。可是怎麼辦?人權是外交關注的目標之 一,民主國家必須堅持。民主這個概念在實踐中或許有缺點,儘管如此,仍然有越 來越多的國家在推廣它。對侵犯人權的現象施加壓力,至少能夠讓極權者不舒服。 」 對我們中國讀者來說,這段話或許可以幫助我們理解並非「帝國霸權主義」 的小國丹麥所採取的無懼北京報復的立場。 和在聯合國以弱敵強、經常徹夜不眠的「中國人權」代表一樣,丹麥新聞界 人員也因為中共不斷的威脅放話而犧牲了許多休息時間。「政治報」的主編是兩個 小男孩的父親,按照民主制家庭的協定,每週有兩個夜晚是由父親陪孩子玩的時間 ,但是這個身負重任的父親這些天無法按時歸家。一個九歲、一個十歲的小男孩看 多了電視裡的報道討論,如同畢業於一個「中國人權問題」理論速成班,他們因此 寬宏大量地對可憐的父親說: 「爸爸你去加班吧,中國比我們重要!」 丹麥司機爭相發表人權演說 在蕭強和我訪問丹麥期間,我們從早到晚都是電視報紙等媒體追蹤的對象。 在應付各種採訪之餘,筆者不忘《北京之春》贈與的「本刊記者」的頭銜,有時會 把球踢回去,向採訪本人的丹麥記者和每一個有機會說上幾句話的丹麥人提問。 令筆者大吃一驚的是絕大多數丹麥人支持他們的政府在聯合國高舉義旗,尤 其是在中共橫蠻地恫嚇之後,這種對本國政府的支持和鼓勵反而急速增加。政府中 的左派右派這次實行了絕無僅有的大團結。普通的中下層人民全力支持政府,他們 認為,中共作為聯合國會員國應該接受國際共同標準,不應該因為是大國而不講理 。現在中共侵犯的已經不僅僅是中國人的人權,他們的威脅已經構成對丹麥人民的 言論自由權的侵犯,是對小國人民的藐視。 「沈—國—放」——普通的丹麥人包括孩子都記住了這個不容易記的中國政 府發言人的音譯名字,如同我們中國人記住臭名昭著的「袁木」一樣。被民主自由 和社會高福利制度寵壞了的丹麥人,在沈國放對他們惡言相向時如同吃了「憶苦飯 」,以前並不太瞭解中國的他們此時恍然大悟:原來中國人活在這樣一個政權下, 他們殺自己的人民、關自己的人民,還不准別人說句公道話,誰說公道話就要把誰 搞得「最慘」。 幾乎在筆者和朋友坐過的每一輛出租車裡,都有丹麥司機主動地向我們發表 「人權演說」,這裡只能摘錄幾句: 「人人生而自由,在尊嚴和權利上一律平等。我們丹麥人認為提出人權問題 是我們的義務,不管問題發生在大國還是小國、中國還是在美國或其他哪個國家。 」 十一日上午,蕭強和我從電視台錄製現場直播節目出來,正在等車,突然一 輛出租車停在我們面前,女司機拉下車窗熱情洋溢地邀我們上車,當我們解釋說電 視台已經另外訂好了車,女司機笑者說:「沒關係,不管怎樣,至少我可以見見你 們,和你們聊上幾句。」至今筆者想起此事還有幾分心酸:沒有做錯什麼的小國人 民感覺到自己被大國仗勢欺負,受了委屈的他們因此想找他們認為還算講道理的兩 個中國人聊上幾句。 丹麥政府是大贏家 丹麥人說,他們從來沒有像這次這樣對自己的政府這麼滿意過。去年十月, 被伊朗追殺的「撒旦詩篇」的作者盧西迪獲「歐洲最佳文學獎」,丹麥政府曾以無 法確保盧西迪的人身安全為由拒絕他到哥本哈根出席頒獎儀式,那時丹麥人為本國 政府的怯懦感到羞恥,他們以抗議之聲迫使政府收回成命並向盧西迪道歉。更早一 點的二戰歷史,當丹麥政府向希特勒德軍毫不抵抗就舉手投降,丹麥人民組織了地 下游擊隊,自發地抗擊侵略者,並對丹麥藉的猶太人實行保護。 如今,丹麥政府一改過去的明哲保身的形象,以勇敢的姿態,在人類為人權 奮鬥的歷史上寫下光輝的一頁,令它的選民刮目相看。 駐歐盟記者克瑞斯多夫——一個有幽默感的小伙子告訴筆者:政府當然要考 慮選票,這次對中國的人權提案,就是政府在得人心和經濟利益之間做選擇,丹麥 政府權衡利弊選擇了人心。因為在具有北歐傳統的丹麥,只要你關心人權,就會得 人心,也就是得到下屆選舉的選票。 克瑞斯多夫不認為中國政府嚇唬要對丹麥的經濟制裁有什麼實質意義。因為 丹麥是歐盟成員國,如果中國對丹麥實行經濟制裁,按照歐盟的規則,所有歐盟的 成員國都應視為是對他們的共同制裁而作出反應。此外美國也不會坐視不理。中國 政府正在要求加入世貿組織,還是需要丹麥以及歐盟的支持的。 筆者行文至此,只傳來中共已決定推遲原擬定的各項中丹互訪計劃的消息。 即使中共當真對丹麥在華公司實行報復,也只會增加丹麥人「為正義而戰」的自豪 感而已。「我們不會像法國一樣!」在哥本哈根到處可以聽到丹麥人對退出提案的 法國的批評。他們不覺得本國政府的做法有什麼出奇之處,倒是對法國人這麼輕易 地喪失理念感到吃驚。 「不論在維護傳統價值觀上還是在政治遊戲中,丹麥政府這次都是一箭雙鵰 的大贏家,這是歷史上很少有過的。」記者們評價說。原來民主就是這樣一種東西 ,它可以讓原本不那麼好的政府循人民的心意變好一點。中國的李鵬之所以表現惡 劣,那些大唱「中國不需要民主」的傢伙實在要負責任。 被譽為勇士的丹麥外長因此高興地宣佈:「我們丹麥一如既往。以前我們按 什麼規格接待中國異議分子,這次也按什麼規格。」但這次略有不同,蕭強和我不 但按老規矩會見了丹麥外交部中國亞洲司司長,還會見了外交部長所屬的社會民主 黨的幾個黨魁,以示他們對中國問題的重視。 少數人的聲音也應傾聽 儘管丹麥輿論幾乎是一邊倒支持政府,儘管蕭強和我在濟濟滿堂的丹麥國會 大會議廳(因報名人數超額不得不臨時更換場所)的聽證會上的發言,獲得數百聽 眾熱烈的經久不息的掌聲,會議主持人複印的筆者的幾篇有關中國政治犯和死刑犯 的文章被散發一空,一個多元化的民主社會應該有不同聲音。 利益所繫,丹麥的工商界有一些不滿之聲,如有一兩個正在中國大筆投資的 巧克力公司擔心生意受損,因而埋怨本國政府不理智,但他們也不認為政府是錯誤 的。其他企業家即使在中國有生意,也接受政府的做法,雖然他們表示如果有其他 大國提出這個人權提案更好。 最激烈的反對之聲來自一些漢學家。學中文不易,他們不願看到中國和丹麥 的文化交流中斷,當然可以理解。但是他們舉出中西文化價值觀念不同的冠冕堂皇 的反對理由,卻很難叫人苟同。 丹麥「政治報」為此在四月十日舉辦了一個午餐會,邀請丹麥各界社會精英 (其中包括對政府的做法公開持反對意見的社會學家和中國專家)和中國異議人士 會談。筆者很不幸,在接到丹麥的邀請電話只有半天時間準備行裝,一下飛機就直 接趕赴午餐會——沒想過這頓午餐是否嚥得下。 所有的有關丹麥政府人權提案的質疑本來都應該由一直在聯合國奮戰有經驗 的蕭強來回答,但是蕭強因簽證問題在瑞士沒能趕上那架飛機,有關方面只好以驢 代馬,把我這個不太瞭解情況的「驢」推上前線,就像去年王軍濤劉剛因簽證不能 赴挪威,只有我孤身一人代表中國異議人士去奧斯陸「會見」江澤民。 開餐前,「政治報」主編帶著憐憫的眼光對我說:「如果問題提得太多太尖 銳,你可以拒絕回答,你就埋頭吃飯。」 直到午餐會結束,我面前的西餐盤還沒有動過。這不僅因為是我的胃在時時 證明我熱愛祖國,更由於我沉浸在一些尖銳重大的理論問題的思索討論中一時醒不 過來。丹麥的精英們顯然也無心吃飯神情凝重,他們大都是第一次親耳聽見一個因 言論陷獄的中國人談她和她的同胞的受難經歷以及她的看法。會談結束後,主持人 說他對我的表現很滿意。我給自己打了及格,儘管我的理論根基不足,但是我沒有 迴避任何艱難的甚至是叫我惱怒的問題。 等到蕭強一到,筆者便按照毛主席教導:把重擔推給人家,自己揀輕的挑。 質疑和交流 在這裡筆者無法把那幾天和丹麥各界交流的大量問題一一寫出。丹麥朋友的 許多對中國人的命運和權利表示關切的提問,往往使筆者深為感動,並悲哀地自問 :為什麼我們中國同胞即使大富大貴了,也看不到他們對自己本民族的弱者和受欺 凌的人表示多少關心。一些例如,中國政府這次為什麼反應出人意料的激烈?他們 怕什麼?歐盟意見不一致將帶來什麼後果?怎麼找到經濟和人權的平衡和過去幾年 人權提案所產生的效果等複雜問題,筆者希望能由專業的人權工作者蕭強撰文報告 。這裡,筆者只告訴讀者在丹麥碰到的幾個刺激筆者情緒的問題。 其一是,東西方文化是否有不同的人權價值標準,我們西方人是否不能把我 們重視的人權價值觀念強加給你們? 這個說法本來沒有什麼新鮮,其創作者就是嚴重侵犯人權的中國共產黨和他 們的喉舌。但是,這個說法經出口轉內銷,由自以為懂得中國的外國漢學家提出, 我便無法心平氣和了,因為這意味著:也許你們中國人既不懂也不要人權。 我立即反駁說:我們中國人也是人,也希望自己的生命財產、言論行動等權 利不受侵犯。自古以來,中國傳統文化裡就有人道主義,比如孔子的「仁者愛人」 、孟子的「民貴君輕」以及「言者無罪」等提倡民主和言論自由的古訓。但是幾十 年來一直在破壞中國傳統文化的中國共產黨拒絕繼承中華民族的傳統,而是去繼承 西方的斯大林、希特勒的野蠻傳統。他們今天要西方的一切:穿西裝、坐西方發明 的小轎車、學用西方的電腦,標榜自己是西方人馬克思的正宗傳人,卻唯獨拒絕接 受西方最珍貴的人權價值理念。 我的臉色想必不太好看,但是丹麥朋友都理解我的激動。他們用掌聲和笑聲 鼓勵我和表示贊同。 另一個中國人老生常談,出自老外之口又讓我的民族自尊心過敏的問題,蕭 強回答得非常精采。這個由中國出口在外有一定銷路的問題是:如果給中國人自由 ,會管理困難嗎?民主是否會讓中國更動亂? 蕭強溫和地回答說:「二十多年前,人們根本不敢想像中國會有股票市場。 而現在,你們可以去上海證券交易所,看看那些炒股票的中國人多麼精明能幹。同 樣,一旦中國人民有自由參與政治決策,你們也將看到我們能夠實踐一個民主制度 。這個民主制度將保障人權。」蕭強還舉例談到不民主的專制才是動亂的根源。 在這裡拜託中國政府發言人,你們要維護政權大可想出其他的借口,不必把 中國人貶低成除了吃飯權其他權利一概不要、有了自由也不會管理自己的群氓,讓 聽信了你們的外國人真以為如此。這樣,即使錢淹腳目,中華民族也無法在精神上 自立於世界民族之林。 旅丹華人展開辨論 聽聽夾在兩國衝突之間的丹麥華人的反應非常有趣。 最初,當丹麥輿情沸騰時,各媒體記者遍尋丹麥華人,請他們發表意見。據 說幾乎所有的中國餐館業者都搖頭擺手:「我們是做生意的,不過問政治。」 當蕭強和我在一家泰國餐館就餐時,一個已居丹麥十年的越南華僑走過來和 我們握手,他誠懇地說他在電視上看見我們了,「中國的人權狀況確實比西方差得 多,只能慢慢來,但總得要人去奮鬥。」 隨後有六個中國人接受了報紙的採訪。他們中有人說丹麥仗義執言,幹得好 ,中國的人權狀況確實不像話。有的說中國政府侵犯人權不僅僅是外國人關心的監 獄政治犯,他們侵犯的人權範圍要廣泛得多。還有的懷疑丹麥的人權提案是否有效 ,能否考慮更好的方式。 總的來說,這六個人都沒有否定中國有人權問題。他們中有的人不肯公開真 實姓名,有的只肯給記者一個背景拍照,這就更說明問題了。 私下裡,據說有大陸來的貿易代表團成員指著在電視上說話的蕭強和我大罵 :「吃飽了沒事幹,跑到這裡跟外國人說這些幹什麼?」 這位先生也許不明白,不是所有的中國人都有拿著公款到北歐旅遊做官倒這 樣的好運氣。「家醜不可外揚」是中國不誠實文化熏陶下的「美德」,也許蕭強和 我可以遷就這種民族文化傳統。江澤民先生不必像瑞典首相那樣花時間接見我們, 中國新聞界也不必花錢為我們舉辦午餐會,只需要取消那個機場入境黑名單,相信 我們的「中國人權組織」很願意只把家醜「內揚」。 在聯合國人權委員會十五日的投票結果出來之後,我在瑞典聽說丹麥餘波未 止。有五十一個在丹麥的中國人聯名寫了公開信,批評丹麥政府的這個提案,其口 吻和理由與中共發言人大體一致。緊接著,民陣丹麥分部發表聲明,對丹麥政府的 做法表示贊同,他們認為在聯合國的批評也是一種對話。 很可喜的是,觀點分歧的對立雙方都表示,作為受過高等教育的海外華人, 雙方應該在不進行人身攻擊的前提下,就這次震動世界的中、丹兩國有關人權的大 衝突展開辨論。 筆者在預祝他們這場有意義的辯論順利展開的同時,還建議那五十一位同胞 就地方便,瞭解一下當年的丹麥政府因人權問題被本國人民送上海牙國際法庭的史 實。那年,由於丹麥的司法制度有點問題,審訊被告的過程拖延時間太久,犯人上 訴困難,為了保護被告的權利,有關人權組織以侵犯人權的罪名控告政府,在國際 人權法庭勝訴。我們的中國同胞可以問問丹麥人:當年的丹麥政府是否因為「丟了 面子」面大發雷霆利用手中權力懲罰「帶頭牛」?他們是否連連認錯,表示堅決改 正,一直到現在還謹守聯合國人權公約不敢越雷池半步? 推石上山的「中國人權」 在丹麥兩三天旋風式的訪問中,「中國人權」代表蕭強連同他的長頭髮、他 的流利英語、溫文爾雅的態度和他的理性執著精神,給丹麥人民留下了深刻印象。 訪問結束後的晚餐間,聽見蕭強和一個老朋友在電話中說:「I』m de ad!」累得半死不活的我們便想說點輕鬆的事情。我們有一位年輕可愛的香港來 的翻譯小姐——丹麥人的媳婦,她為蕭強和我在任何情況下都無所懼不怯場感到驚 訝,因此一個勁地追問我們:在這個世界上,你們還有什麼事情覺得可怕? 我馬上誠實地回答:「我怕兒子。」在外天不怕地不怕的本人對家裡的兒子 惟命是從。蕭強沉思了一會兒,不好意思地輕聲說他怕結婚。 已不年輕的蕭強有一個深愛他的女朋友。天下的女人大都想結婚生孩子,但 是蕭強不敢求婚。這既因為他辛苦奔走各國遊說人權為國內受害者呼籲無一日之閒 ,也因為他做人權工作工資低囊中羞澀。這個中國科學家的兒子,他本來也可以成 為物理學家,也可以像其他在美國的留學生一樣買車娶妻生子。在丹麥期間,我們 和旅丹的中國民運朋友聚餐唱歌,蕭強的演唱證明他的瀟灑長髮並非虛留,幾個大 陸來的文藝專家當場鑒定他具有「黑豹」等搖滾樂隊的專業水平。也許他還可以成 為一個受歡迎的歌星。 但是一九八九年的「六四」改變了蕭強的人生。七年多來,他一直在實踐自 己的諾言。 「我願以行動為證,人性的善良、勇敢和信念的神聖,不是任何暴力可以屠 殺得了的。」(《中國的良心》:蕭強《承諾》) 他走上了這條不歸路,他的父母沒有吭聲,中共駐聯合國代表團卻找過他, 勸告他。他笑著回答:如果我們不在這裡提人權問題,你們回去怎麼會改?從一九 九五年起,中共代表團便對他死心,不再理睬他。 不怕結婚的劉青在我們訪問丹麥期間因操心勞累大病未癒,他的妻子拿著中 國護照被禁回自己的國家,他的弟弟劉念春在中國的勞改監獄裡受傷便血病情惡化 。 翻開一部中國歷史,我們的民族怎樣「善待」它最優秀最願意為它奉獻的兒 女! 「中國人權」參加每年春天在日內瓦召開的聯合國人權委員會年會已經六個 年頭了。如同古希臘神話中的西西佛斯,一次又一次艱難地推動一塊巨石上山,而 巨石每次都重新滾回谷底。推動沉重的人權之石上山的「中國人權」同仁們,就這 樣懷著對人類命運患難與共的愛,承受來自中共的壓力、經濟的拮据和自己同胞的 誤解,在每次下山時,仍然邁著如西西佛斯一樣堅定均勻的步伐。 尋根 訪問結束後,蕭強飛回日內瓦繼續作戰,我則偷閒去了以他美麗的童話征服 了世界的安徒生的故居——奧登斯,想要觸摸丹麥民族的靈魂,尋找丹麥這只「蚍 蜉」為什麼想要撼動大樹的深層原因。 孤寂地坐在海水中的那個小美人魚,用她憂鬱的眼神告訴世人:愛是犧牲, 是奉獻。 北歐的幾個國家的國旗都以基督的十字架為標誌,它時時警示處於受壓迫、 受奴役的非公義狀態的人們的痛楚。基督的摯愛關注的是每一個人的得救與自由, 而不是一部分人的得救與自由。 我買了一面紅地白十字的丹麥國旗回家。□ 一九九七年四月哥本哈根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