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回歸的隱患 趙徽 當中國上下載歌載舞慶祝香港回歸之際，世人往往忽視了與回歸相關的一些 重大隱患和危機。大體而言，香港回歸作用於大陸民眾和中共政權，正在產生或將 要產生三大重大的政治和社會危機，值得海內外各界高度重視。 首先，中共政權不斷保證香港過渡的絕對平穩，極大地提高了世人對香港未 來的期望值，此乃隱患之一。 根據心理學的期待理論，民從的心理期待越低，就越能滿足現狀，而政府就 越能控制民眾，避免各種民眾的抗議和社會的動盪；反之，民眾的期望值越高，政 府就越難加以控制，社會的穩定就越難保證。 過去幾年來，中共政權為了消釋國際輿論和香港民眾對一國兩制的懷疑和對 共產黨政權的不信任，不斷發出香港平穩過渡的絕對保證，並為了履行這種保證， 不斷對香港社會和市民恩賜一些政治和經濟上的特權，結果把香港人胃口吊得越來 越高，並給港人一種錯覺，共產黨已經改邪歸正，立地成佛，今後對共產黨可以予 取予求了。 其實，稍有政治常識的人都知道，連上帝都無法保證一個社會長治久安，何 況這一世所罕見的一國兩制。試問，誰能避免香港股市的起起落落？誰能禁止香港 市民的示威遊行？又有誰能保證香港社會永遠的風調雨順？這些不以人的意志為轉 移的天災人禍，中共如何能夠嚴格控制？如不能控制，是否意味著中共今日的保證 是一個謊言和騙局？ 所以，如今中共山盟海誓過了頭，今後一切本屬正常範圍的社會動盪，都將 促使國際輿論和香港民眾相信和聯想，中共正在蓄意破壞一國兩制。尤其是，在此 歷史性的政權轉移時期，中共絕對避免不了在技術層面的出錯，但由於西方世界對 中共充滿敵意，它們將把中共的任何技術性錯誤，解釋為政治上的失信和意識形態 上的專制。所以，中共的平穩保證所導致的社會期望高與中共的實際處理問題能力 低的差距，將逼使中共在未來香港出現社會危機之時，因為顧慮國際輿論和港人信 心，而患得患失，不敢輕易決策，由此將引發更大規模的社會動盪，後患無窮。 因此，與其現在唱高調、以後亂了套，還不如趁早把醜話講在前頭，明確向 世人表示香港順利回歸的艱巨性、技術出錯的必然性，以及港人自由將受到一定限 制的必要性。 其次，香港回歸的隱患來自於香港社會和民眾在回歸後所享有的種種特權， 它將製造現代版的中國式「種姓制度」，由此將激化內地人與香港人的衝突。 與大陸民眾相比較，「九七」後港人的社會經濟特權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 其一，在經濟上，全中國三十個省市自治區，只有香港人不要繳稅給中央政府。在 港英統治時期，香港人必須交稅給殖民政府，而回歸以後，香港人就不需要向中央 政府繳稅，履行一個中國公民所應有的起碼義務。對此，上海、廣東等地方省市在 今後必然反彈，向中央政府發難，也要求免交或少交地方所得稅，因為憑什麼腰纏 萬貫的港人不要繳稅，而相對貧困的內地人，卻要負擔沉重的賦稅，既然同是一個 家庭中的兄弟，為什麼要造成人為的不平和不均？中國民眾向來有不患寡患不均的 歷史傳統，眾多農民起義的最初導因是為了追求平均和平等。 其二，在社會地位上，香港特權導致大陸人成為二十一世紀中國的二等公民 ，矮人一等。「九七」後的香港，已成為舉世罕見的「國中之國」，因為任何大陸 人皆不能在自己國家的神聖領土——香港——自由出入和旅行，香港成了現代版的 「華人與狗不得入內」的「聖地」，這實在是中國人在新世紀的新恥辱。舉目今日 世界，沒有一個國家還存在如此滑天下之大稽的咄咄怪事，如果發達的紐約州立法 ，禁止落後的愛達荷州民眾到紐約旅遊和定居，那麼，不僅兩州民眾將爆發衝突， 而且紐約州的立法者必然下台。所以，今日載歌載舞回歸的大陸民眾，一旦意識到 這種賠本的回歸買賣之實質，必然激發強烈的民族主義情緒和憤慨，並由此激化內 地與香港的社會衝突與矛盾。 其三，在軍事費用負擔上，香港人只有權利，沒有義務。港英時期的英軍駐 港澳費用，大多由港人負擔，而回歸之後，香港人卻不再需要支付一分錢的國防預 算，而迫使大陸的每個納稅人負擔所有駐港軍隊的軍費。這是一種典型的權力與義 務倒置的政策，也就是說，一方面，香港人享有被保護的權力，另方面卻不需要承 擔這種保護的義務；同時，大陸百姓沒有得到駐港軍隊的任何利益和好處，卻莫名 其妙地要自掏腰包，為他人作嫁衣裳，為香港的富翁們雇保鏢，當然還要負擔內地 龐大的軍事開支，承受雙重的軍費負擔。如果紐約的國民自衛隊之費用，要愛達荷 的納稅人去負擔，這絕對是當今世界的第一號新聞。所以，這種不公平、不合理的 政策法規，潛伏了重大的社會危機，必將成為內地人與港人發生衝突的導火線。 其四，在政治地位上，回歸後港澳人所享有的政治特權，更將激化大陸民眾 與中央政府的矛盾。「九七」後，同屬中國領土的廣州和香港在處理同類的民眾抗 議活動時，將有不同的標準。在廣州，民眾的示威和遊行將屬非法，並遭到殘酷鎮 壓；而在香港，港人則享有高喊「打倒共產黨」的充分自由。另外，港澳人有組黨 結社的自由，而內地民眾膽敢組織反對黨，必將遭受牢獄之災。儘管《基本法》保 障了港人這方面的政治自由，但大陸老百姓所關注是人與人之間的公平。未來中國 的異議人士在北京的法庭上，必然挑戰這種「危害和顛覆國家安全罪」的雙重標準 ，為什麼在同一個國家之內，一樣的國籍、一樣的言行，卻有不一樣的判刑標準？ 這種挑戰的後果，既有迫使中央政府容許大陸民眾向香港看齊、共享自由的積極意 義，也有導致中央政府取消香港社會政治自由、向大陸專制制度靠攏的消極意義，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大陸社會的政治危機，必然由此而生，因為這種政治上 的不公平待遇，更容易爆發突發性、革命性的社會危機。 最後，中共在「九七」後，必然陷入一國兩制的怪圈，難以自拔，並不可避 免地導致「兩制」在「一國」的束縛下，爆發衝突，此乃香港回歸的隱患之三。 「九七」後，面對香港民主派要求結束一黨專政、平反「六四」民運的呼聲 ，一方面，中共可以借此給民主派戴上違反一國兩制的大帽子，因為一國兩制的實 質是「井水不犯河水」，各搞各的不同制度，互不干涉，要求中共放棄共產制度， 顯然違反了遊戲規則；但另方面，香港民主派則可以認為，要求打倒中共政權，乃 資本主義制度下應有的言論自由，完全是在一國兩制的範圍之內。 這種必然出現的爭議場面，將對中共統治形成極大挑戰。它有可能逼使中共 惱羞成怒，一舉鎮壓香港的民主派運動，其理由是港不犯我、我不犯港，港若犯我 ，我必犯港；但它也有可能逼迫中共保持忍讓和沉默，促使香港民主勢力更加大膽 地超越一國兩制的分界，積極支持大陸的民運勢力，顛覆中共政權。這其實並不是 香港民眾之福，因為一國兩制是香港唯一合法的保護傘，任何試圖突破兩制界的言 行，都將是港人玩火自焚，逼使中共最後拿起屠刀，在香港大開殺戒。 根據美國歷史的經驗，任何一國兩制的嘗試，只能圖一時之安，不能保萬世 太平，最後都將以武力相向而告終。一七八三年美國革命後，美國的國父們設計了 美國版的一國兩制，即南部實行奴隸制，北部實行資本主義自由勞工制，但兩地皆 要遵守同一部憲法、服從同一個總統和擁戴同一個國會。此後，南北雙方為了奴隸 制的存廢，不斷爆發大大小小的政治、經濟和社會危機，甚至軍事衝突，最後不得 不以全國範圍的內戰決定勝負。這樣，歷經八十餘年的「兩制」，最後以資本主義 自由制度的勝利而告終，出現了一國一制的美國盛世。一向追求民主、妥協的美國 社會，都難以用和平的方法，長期維持一國兩制的國體和政體，如何讓人相信沒有 民主傳統的中共政權和沒有合作經驗的中港澳民眾，能夠保持一國兩制五十年不變 ？ 很顯然，威脅這種一國兩制存在的力量，不僅來自中共的專制政權和大陸民 眾對港澳人的嫉妒和不滿，也來自世界輿論和香港市民對中共所產生的高期望值， 更來自香港民主勢力，對中共專制所進行的激進而又自殺式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