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十五大看民主化走向 胡平 這次中共十五大,在民主化方面可謂全無進展。不錯,這次大會依然採取了 差額選舉和無記名投票等公認的民主方式,但並未產生任何真正的具有民主意義的 效果。有人將之歸因於代表的民主意識不高,有了民主權利也不善加運用。另一些 人則歸因於現行選舉方式的局限:雖然是差額選舉,但差額只有百分之五;投票雖 然是無記名,唱票卻是黑箱作業。這些批評無疑都是正確的。最有諷刺意味的是, 堂堂的「無產階級先鋒隊」的代表大會,其民主程度甚至連普普通通的農民村鎮會 議都比不上。眾所周知,在農村進行的村民委員會選舉中,許多地區的農民都衝破 了官方提名候選人的限制,自己提名,主動參選,唱票監票也都是公開進行。中共 當局一再辯稱,中國之所以還不能實行自由民主,是因為經濟文化不發達,民眾的 知識少覺悟低。那麼,為什麼連「落後的」農民都能做到的事,堂堂的「無產階級 先鋒隊」反而倒做不到了呢?由此可證,中共當局拒絕民主,非不能也,是不為也。 也有人替這種尷尬的現象辯護,他們說民主化應漸進實行,不可一步登天, 先從村鎮基層做起,再逐漸推廣到區、縣、市、省,最後到全國到中央。這種辯護 不值一駁。因為所謂民主,本身就是針對最高權力。正像我們講分權制衡,那當然 是針對最高權力,否則就沒有什麼意義。專制統治者充其量只能大權獨攬,他不能 不允許小權分散。為了防止屬下的官員尾大不掉,他還必須對屬下官員實行監督控 制。另外,專制統治者的權力再大,他也很難一竿子插到底,他不能不給最基層留 出某種自治的空間。譬如在中國古代,除皇帝外,各級官員的權力都受到諸多牽制 約束,政府的權力只到縣一級,縣以下實行自治。以古鑒今,我們不應對中共當局 眼下採取的某些舉措給予過高的評價或者是一廂情願地寄予過高的期盼。其次,就 算我們承認,由於受到經濟文化發展程度的制約,民主只宜漸進實行,合乎邏輯的 做法也應該是先從經濟文化發展程度高的那一部分人開始。好比推廣電腦,你不從 大學生研究生開始,卻要從小學生幼稚園開始,說什麼只有兒童們都能掌握電腦了 才能推廣到大人,這豈不是荒唐?問題是,中共當局既要千方百計地維護自己的專制 權力,又不敢徹底地、公然而然地拋棄民主的各種形式,所以它就使自己陷入捉襟 見肘、自相矛盾的境地。 需要指出的是,有差額選舉,有無記名投票不一定意味著有民主。 我們知道 ,古希臘的斯巴達是一個專制社會;但我們還要知道,斯巴達一向是實行選舉的。 在斯巴達,享有最高權力的長老會,除開兩個世襲的王以外,其餘二十八個成員均 由公民大會選舉產生。為什麼斯巴達的選舉制並不能使它成為民主呢?原因在於,在 每一次選舉中,候選人的名單都由原來的長老會單方面提出,公民大會只有表決權 。更重要的是,在斯巴達,沒有自由討論,沒有派別林立的俱樂部(政黨的雛型),因 此在公民大會上,選民只是表決機器而已。哈貝瑪斯指出,像斯巴達這樣,名義上 允許人民享有公共權力,但由於「沒有給他們提供一個比選舉箱更大的活動空間」 ,所以窒息了這種公共權力。共產黨的代表大會(以及全國人大和政協)之所以無民 主可言,也正是由於代表們缺少真正的自由表達和公共交往的空間。至於說在這些 會議上,也出現了棄權票、反對票,那固然表達了某種民意,但這種民意的表達一 般只可能自限於特定的、無關宏旨的領域,很難對專制本身構成挑戰和有所突破。 我們沒有理由指望黨代會或人大就這樣地一屆一屆開下去就能夠自動地和平演變, 漸進地走上民主之路。人是從猴子變來的,但那並不意味著今天的猴子們,就像現 在這樣的活法活下去,日後也能變成人。 時至今日,一般人早就對中共的「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民主」不再有任何 興趣。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對中國的民主化失去信心。前蘇聯和東歐各國的共產黨專 制不是都結束了嗎?關鍵在於,民間民主派和黨內民主派要不斷地施加壓力。所謂「 沒有市場經濟就沒有民主」或「沒有中產階級就沒有民主」一類論斷都是靠不住的 ,前蘇聯和東歐各國的經驗已經提出了反證。「沒有民主派就沒有民主」,這才是 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