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剝奪他族的自由人權 ——答達瓦才仁先生 徐明旭 讀了達瓦才仁先生的大作《誰在製造西藏的神話》(《北京之春》九七年二 月號,以下引用此文時不再注出處),很高興又有機會與藏族學者對話。西藏問題 討論到現在剛進入正題,不過在言歸正題之前,容我先向達瓦才仁先生請教一個小 問題:大作既承認「我不認識徐先生」,卻又說,「徐先生熱血沸騰地參加武鬥」 ,不知先生有何根據?如此憑空捏造、醜化論敵的戰法不僅有背學術道德,也很容 易使讀者對大作中大量沒有出處的論據產生懷疑,從策略上說實屬得不償失。 西藏問題的實質與達賴的「民主」 我說討論剛入正題,是指剛觸及西藏問題的實質。達瓦才仁先生問:「徐先 生認為是原上層人士及其後裔試圖奪回失去的權力和特權,除了中共的老生常談外 ,不知所據為何?眾所周知的是,在西藏搞『暴亂』的幾乎全是『翻身農奴』的後 代……西藏流亡政府的最後一位貴族官員也已於幾年前退休,現有幹部絕大多數是 受現代西方的自由民主思想之熏陶而成起來的一代人,讓他們恢復所謂的農奴制度 數是不可想像的。」我的語氣如下:美國藏學家Tom grunfeld教授在 The making of modern Tibet(M.E.Sharpe 1987 ,New York)中引用了一名印度學者一九七八年對達賴領導下 的印度北方流亡藏人社區的調查,「結果表明,百分之二十五點二九的人認為自己 過去非常富有,百分之二十的人認為自己過去算富有,百分之四十的人算中等家庭 ,百分之十四點七一的人算中下等家庭,沒有人認為他們過去是貧窮的。按職業劃 分,百分之十四點七一的人過去是政府官員,百分之九點八一的人是神職人員,百 分之三點四是軍官,百分之七十二點零八是自謀職業者(大概是商人——原注)… …這些難民在傀儡統治集團、上層階級和積極參加西藏抵抗運動者中所點有的比重 非常大。」Grunfeld由此得出的結論與達瓦才仁先生剛好相反:「這些叛 亂決不是農奴和牧民發動的群眾起義,它們是由部族的頭人和富有的商人挑起和領 導的。」達瓦才仁先生總不能說美國和印度學者也是中共的代言人吧? 達瓦才仁先生說「流亡政府」的幹部已更新換代,也許是事實。不過無可否 認的是,舊西藏政教合一的首領達賴喇嘛依然是「流亡政府」的太上皇。西藏問題 的實質即是達賴企圖奪回失去的特權與權力,所謂藏獨運動不過是達賴復辟的工具 ,所謂西藏人民要自由民主人權不過是騙人的招牌。 正如胡平先生指出的:「中世紀的黑暗導因於政教合一」(《一條寶貴的教 益》,《北京之春》96年9月號)。反自由反民主反人權的政教合一是導致歐洲 十八世紀資產階級革命的重要原因,如今世上所有民主國家都實行政教分離,美國 憲法修正案第一條即規定政教分離。達賴從不諱言舊西藏是政教合一,並承認舊西 藏的社會制度類似中世紀歐洲。Grunfeld的書列舉了大量史實證明舊西藏 的黑暗與殘酷甚於歐洲中世紀,讀者只消看看一九五零年十一月十三日的美國li fe雜誌上美國外交官在拉薩拍攝的酷刑片即可知一斑。美國藏學家Melvyn Goldstein教授的權威著作A History of Modern Tibet(u.c.Press,1991)的結論指出:以達賴為首的西藏宗 教集團襲斷了西藏的政治經濟,頑固反對任何現代化改革,殘酷迫害任何改革者( 如龍夏被挖眼)使西藏社會死氣沉沉、停滯不前,終於自取滅亡。 然而達賴一九六三年公佈的《西藏憲法草案》仍規定西藏政教合一、達賴為 最高元首。達瓦才仁說:「早在徐先生熱血沸騰地參加武鬥之前的一九六零年,西 藏流亡社區就已開始一人一票選舉議會嘗試民主道路了」。且不說「流亡議會」的 部分議員要由達賴指定,「流亡政府」成員候選人要由達賴提名,就算全部自由選 舉,選出的議會、內閣也不過是達賴的奴僕,有何民主可言?這一政體頗類二戰前 的日本,那時日本也有選舉、議會、內閣,然而一切大權在政教合一的首領天皇手 裡,沒有人承認它是民主國家。戰後日本憲法規定政教分離,天皇不得干政,天皇 也聲明自己是人不是神,日本才走上民主道路。 達瓦才仁先生還提到達賴一九九二年公佈的《西藏未來政體及憲法要旨》( Guidelines for Future Tibet『s Polity and Basic Features of its Costituti on,Tibetan Review October 1992),這確是個 重要文件,可惜與民主毫不相干。該文件第一段便說:「西藏在確保其人民安寧、 繁榮及幸福的政教合一制度下,由歷代藏王及達賴喇嘛統治。」說明達賴對於反民 主自由人權的政教合一與黑暗腐朽殘酷的中世紀西藏毫無反省。該文件說西藏獨立 後達賴不再擔任政治職務,又說「但我仍然是一位公眾人物,我可能解決現存政治 制度無法克服的特殊問題。」該文件的要害是規定西藏應「遵守佛陀的教誨」與「 佛法的指引」,多麼類似中共憲法的「堅持馬列主義與毛澤東思想」?正如中共憲 法用「堅持四項基本原則」在實質上否定其「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與「言論出版自 由」一樣,達賴也用「佛陀教誨」與「佛法指引」在實質上否定其「不分宗教信仰 人人平等」與「言論出版自由」,這算什麼「民主政體」? 既然佛教思想仍是西藏的官方意識形態,那麼作為佛的化身與佛法權威解釋 者的達賴雖不再任政職,仍是西藏的太上皇,就像霍梅尼趕走伊朗國王后雖無政職 ,仍以教長身份君臨議會內閣指揮總統總理一樣。這一文件充分說明,達賴的民主 就是他個人的獨裁,西藏問題的實質即在於達賴的復辟夢。為了防止偷換概念,我 必須聲明,此處所謂復辟系指達賴企圖恢復其西藏太上皇的地位(辟者,王位也) ,不是指恢復農奴制度。 大西藏擴張夢與他族的人權 達賴的野心不止於復辟,還要擴張到從來不歸他及歷代達賴統治的「大西藏 」。根據「西藏流亡政府」的地圖,「大西藏」的面積是中共進藏前達賴的實際控 制區(即自治區)的兩倍多。根據「西藏流亡政府新聞外交部」出版的《以事實證 明西藏真相》,「大西藏」內共有六百萬藏人(中共一九九零年普查人口時發現中 國境內只有四百六十萬藏人),卻有七百五十萬非藏各族,佔百分之五十六。達賴 一貫指責「中共移民」使藏人在「大西藏」內變成少數,達瓦才仁先生也如是說, 這話完全不合事實。 在「大西藏」內存在著如下非藏民族自治地方:青海省的門源回族自治區、 化隆回族自治縣、互助土族自治縣、循化撒拉族自治縣、河南蒙古自治州;雲南省 的怒江僳僳族自治州、麗江納西族自治縣、貢山獨龍族怒族自治縣、寧蒗彝族自治 縣,以及大理白族自治州北部;甘肅省的臨夏回族自治州、肅南裕固族自治縣、積 石山保安族東鄉族撒拉族自治縣;四川省的混合州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此外還有 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的西南部。達賴總不能說上述十六個非藏少數民族都是中共移民 進去的吧? 至於「大西藏」的漢人,下面將用專節證明,被達賴說成自古以來屬於藏人 的青海省在松贊干布建立土蕃王朝前七百五十四年就由漢朝管轄,一九四九年就是 漢人佔多數的省份。達賴把自古以來屬於漢、回、土、撒拉、蒙古、哈薩克、怒、 僳僳、納西、獨龍、彝、白、裕固、保安、東鄉、羌、維吾爾等十七個非藏民族的 大片土地統統地劃入「大西藏」,這不是擴張主義又是什麼? 達賴為了實現其「大西藏」擴張夢,反覆聲稱要讓西藏人民投票決定西藏前 途。這話聽來冠冕堂皇,實際用心險惡。達瓦才仁先生在《西藏問題是中國民運的 試金石》(《北京之春》96年9月號,以下簡稱「試金石」)中作了詮釋:「民 族自決權的主體應該是西藏民族,自決的權利是屬於被壓迫的西藏民族,不是在西 藏處於壓迫民族之位置的中國人」。這真是天下奇文!眾所周知,前蘇各國、魁北 克和波多黎各公民投票時都是由全體十八歲以上居民不分族別人手一標表決的,只 有達賴們竟敢剝奪占「大西藏」人口百分之五十六的十七個非藏民族的投票權,這 不是駭人聽聞的專制、獨裁嗎? 假如魁北克的法裔剝奪其他族裔的投票權,魁北克早獨立了;假如北愛爾蘭 的天主教徒剝奪新教徒的投票權,北愛爾蘭也早獨立或併入愛爾蘭了。可惜國際公 法與輿論都不允許他們這樣做。在達賴們心目中,似乎只有藏人才算人,才有權利 享受「集體人權即民族自決權」(「試金石」),而漢、回、哈等十七個非藏民族 都不是人,因而無權享受集體人權。說重一點,這是希特勒的「日耳曼人至上」的 翻版! 達瓦才仁先生為占「大西藏」人口百分之五十六的十七個非藏民族安排了出 路(「試金石」),一是滾蛋即各族清除;二是留下接受達賴統治。他保證「西藏 人民與西藏政府」會尊重他們的自由民主人權。既然他們已被達賴剝奪了集體人權 ,怎敢相信這樣虛偽的諾言?何況達賴已規定獨立的「大西藏」要以佛立國,不信 佛的漢人與穆斯林各族一定會起來反抗,用武力奪回被剝奪的集體人權,那時「大 西藏」就會變成腥風血雨的戰場。 青海自古以來是欺詐的土地嗎? 達瓦才仁先生說:「青海自古是藏人生息繁衍的地方,現青海境內的各民族 中,除藏族外,其餘全是十三世紀後逐漸遷入青海的,而漢族遷入更是本世紀中葉 以後的事。漢族最早時入青海是新朝王莽,曾拓邊到青海並設立西海郡,徙犯人屯 田,不過幾年,這些地方又為藏人收復。」這話自相矛盾。王莽新朝在公元一世紀 九到二十三年,達瓦才仁先生既承認漢族那時已在青海設郡移民,又怎能說是在十 三世紀後甚或本世紀中葉後遷入的呢? 看來達瓦才仁先生對青海歷史十分無知,有必要多花點筆墨加以介紹。青海 的第一代移民是羌人,據《後漢書·西羌傳》,西羌祖先是三苗,原居湖南衡山附 近,舜將三苗遷到三危河關(今甘肅)與賜支河(今青海東部)定居,逐漸擴散到 新疆、西藏。 青海第二代移民是漢人。公元前一二一年(比松贊干布定都拉薩建立土蕃王 朝早七百五十四年),西漢王朝設立令居塞(今甘肅天祝藏族自治縣),築西平亭 (相當於今西寧城垣),設置臨羌縣(今西寧市西)、破羌(今樂都縣東)、浩門 縣(今民和縣),還設護羌校尉管轄羌人,移民屯田。公元九年王莽建立新朝(比 松贊干布……早六百二十四年),在青海三角奪(今海晏縣)設西海郡,移民屯田 。一九四四年十月青海湖東北金銀灘三角城遺址出土一個花崗石虎,石座上有「西 海郡始建國×河南」九字。「始建國」是王莽稱帝后第一年年號,第七字剝蝕不清 。此碑立時藏書人尚無文字,六百年後,松贊干布才命大臣吞米桑布仿照梵文創製 藏文。王莽死後西海郡廢棄,那時松贊干布與土蕃王朝尚未誕生,何來達瓦才仁先 生所說的「不過幾年,這些地方又為藏人收復」? 公元二十五年東漢建立,在青海除恢復臨羌、破羌、浩門三縣外,增設安夷 、白土、龍支、西都諸縣,二一零年設西平郡(今西寧)。公元三十三年(比松贊 干布……早六百年)復置護羌校尉,管轄羌人,移民屯田。按先來後到順序,漢人 比藏人更有權利說,青海自古以來就是漢人的地方。 青海的第三代移民是鮮卑——吐谷渾。公元二八零年遼東鮮卑族慕容氏一支 遷移陰山,公元三一零年(比松贊干布……早三百二十三年)再遷到甘肅南部、青 海與四川北部(今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與當地羌人融合,改稱吐谷渾,以西晉 為正統。《北史·吐谷渾傳》去:「治伏俟城,在青海西十五里,青海周圍千餘里 。」唐王昌齡名詩《從軍行》云:「大漠風塵日色昏,紅旗半捲出轅門。前軍夜戰 洮河北,已報生擒吐谷渾。」洮河在今甘南藏族自治州、達瓦才仁先生的家鄉。可 見吐谷渾也比藏人更有權利聲稱:青海、甘南與阿壩自古以來就是吐谷渾的土地。 公元五九六年(比松贊干布……早三十七年),隋文帝以光化公主嫁吐谷渾 首領世伏。公元六零九年(比松贊干布……早二十四年),隋煬帝親自統兵到西平 (今西寧)巡狩,趕走吐谷渾首領伏允,設西海郡與河源郡。西海郡治在青海湖西 伏俟城,即吐谷渾的首府;河源郡治在赤水城,今青海南部。隋滅後,伏允率部重 返青海東部。公元六四零年唐太宗以弘化公主嫁吐谷渾首領諾曷缽,比文成公主嫁 松贊干布早了一年。次年文成公主經青海進藏時,諾曷缽弘化公主夫婦沿途為文成 公主建行館、設盛筵、送厚禮迎送(王忠:《新唐書吐蕃傳箋證》第31頁)。 青海的第四代移民才是藏人。公元六六零年左右,土蕃王朝恩將仇報,襲擊 吐谷渾。六六三年諾曷缽弘化公主夫婦逃到涼州向唐朝求援。六七零年唐朝派薛仁 貴率軍入青海,助吐谷渾收復失地,大敗。公元七三四年唐使張守/、李行/與蕃 使奔布支會同在赤嶺(今青海湟源縣日月山)分別立碑為界(王忠:《新唐書吐蕃 傳箋證》第139頁)。公元七五五年安史之亂時唐軍東調,土蕃趁虛而入,於七 五七年占西平(西寧),七六零年占廓州(青海東部),只在這時,藏書人才控制 青海全境。達瓦才會先生據此聲稱青海自古以來是藏人的土地,代用達瓦才仁自己 的話說:「認為軍隊佔領了或佔領過即是我的土地的觀念,無疑是帝國主義的擴張 邏輯」(「試金石」)。 青海的故事沒有完。一零九九年宋軍收復河湟地區,置隴右節度。一一零四 年改鄯州為西寧州,設隴右都護府,是為西寧這一名稱的起源。 青海的第五、六代移民是蒙古人與蒙古人攜來的中亞穆斯林(回族之祖先) 。一三七二年明朝改西寧州為西寧衛,一三七五至一三九七年在柴達木地區設安定 、阿端、曲先、罕東四衛,歸西寧衛統轄。一九二九年中華民國在青海建省,馮玉 祥部孫連仲任省主席。同年中原大戰暴發,孫率軍東去,馮玉祥令回人馬麒代省主 席。一九三二年十三世達賴趁國民政府忙於對付日本法西斯侵略(九一八事變)之 機,派兵進襲青海玉樹,被馬家軍擊退。一九三六年馬麒之子馬步芳代省主席,一 九三八年正式任省主席。 據一九四九年統計,青海省人口一百四十八點三三萬,其中百分之五十點二 九是漢族,百分之二十九點五六是藏族,其餘主要是回民(楊多才旦《青海藏族人 口狀況分析》,《西藏研究》96年1月;邢海寧《青海藏族人口頒布及其特點》 ,《西藏研究》93年1月;),可見中共建政之初青海就是一個以漢族為主的省 份,以後無論有多少漢人遷入,藏人都無權說三道四。 再談西藏的事實與神話 拙文《西藏:事實與神話》指出達賴曾將西藏價值上百萬美元的財寶運往錫 金——印度,達瓦才仁先生無法否認這一事實,於是說西藏有好幾個國庫,達賴只 運走了一個,其餘幾個達賴未動,讓中共沒收了。過賴既然如此愛財,為何不把其 他幾個倉庫的財寶也運走?從達賴運走第一個倉庫的財寶到中共先頭部隊進駐拉薩 ,中間相隔近一年,達賴有的是時間。達瓦才仁先生的神話只能騙騙三歲小孩。 達瓦才仁先生又說「西藏的佛像佛具及宗教用品和金銀首飾,整個西藏除了 少數私人掩埋地下而保存下來者除外,沒有一件首飾和金銀首飾不被迫中共沒收。 」達瓦才仁先生想必還記得,去年六月我去德國波恩國家藝術展覽中心會議廳參加 漢藏對話會並結識達瓦才仁先生時,會議廳樓上正舉行西藏藝術展覽。據舉辦者介 紹,參展的幾百件金佛與其他金製品大都由流亡藏人提供。 達瓦才仁先生還說一江兩河工程的「投資者大部分是國際組織,如聯合國發 展糧食組織就投資了一千七百五十萬元。」中共對該工程投資共十億元,區區一千 七百五十萬元僅佔其百分之一點七五,怎麼稱得上「大部分」? 達瓦才仁先生否認中共給藏人提供了工作與高薪,據《西藏統計年鑒》19 93年版,西藏自治區一九九二年底共有國家職工十五萬五千九百四十人,其中藏 人十萬一千三百六十九人,佔百分之六十五。藏族職工中三萬八千四百五十一人為 幹部,六千九百一十八人為工人,可見藏人得到的好處比漢人多。達瓦才仁先無法 否認這一事實,又說藏干「是在為中共效勞,是幫助中國人或漢人欺壓本民族同胞 的,怎麼又白花了漢族的血汗錢?」達瓦才仁先生曾在甘南州公安局供職,想必也 知道中共把教師、醫生、科技人員都列入幹部編製,藏族教師、醫生、科技人員也 在欺壓藏人嗎?即使行政幹部也不可一概而論,例如我供職的西藏文聯就有許多藏 族幹部,有的編輯出版藏文報刊,有的收集整理研究出版西藏繪畫與西藏民間文學 (包括達賴們從來看不上眼的藏族史詩《格薩爾王傳》,中共還出錢供養格薩爾說 唱藝人及其子女,授以「民間藝術演唱家」的桂冠。),有的收集整理研究演出西 藏歌舞、音樂與藏戲等等,旨在弘揚西藏文化。中共還給許多喇嘛尼姑做官、發薪 水、分房子、提供公費醫療與公費轎車等等,還在拉薩、北京建立西藏佛學院與中 國藏傳高級佛學院培養喇嘛與活佛,旨在弘揚西藏宗教。由此亦可見達瓦才仁先生 說中共要消滅西藏文化與宗教是無稽之談。毛澤東時代中共確曾做過許多毀滅西藏 文化與宗教的事,一九八零年胡耀邦提出「尊重西藏宗教」、「繁榮西藏文化」的 政策。任何不懷偏見的人去西藏看看即可知上述政策仍在執行。中共只想維護對西 藏的統治,並不想消滅西藏文化與宗教,而是用它們點綴昇平、招攬遊客,這是鄧 小平的實用主義不同於毛澤東的「理想主義」之處。 我於一九八二年去拉薩時親見西藏的醫院只收漢人的錢,不收藏人的錢,達 瓦才仁先生從未在西藏自治區工作、居住過,卻閉著眼睛否認自治區給全體藏人公 費醫療。他還指責「措納焦拉鄉是該縣最大的鄉,醫務所只有兩名醫務人員,另十 六個鄉村有四個赤腳醫生,該鄉不僅醫務人員少,而且藥品更是缺乏。」須知西藏 地廣人稀,其面積占中國的八分之一,卻只有二百多萬人口(等於內地一個大縣) ,也算一個省的建制,有關七個專市、七十四個縣、三十一個鎮、九百零五個鄉、 六十九個居委、七千四百零九個村委(《西藏統計年鑒》1993)。許多鄉只有 千把人甚至幾百人,卻分散在上百里甚至幾百里地內。西藏由於地理原因無法修鐵 路,公路漫長而險惡。李白云:「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其實蜀道與藏道相比不 過是小巫見大巫。如果每個鄉都要建一個科室齊全、醫術高超、設備良好、藥品充 足的醫院,只怕把全中國的醫療經費都送給西藏也不夠,由此可見中共目前在西藏 實行的「花錢買安寧」的政策何等愚蠢了。只要中共還在用漢人的血汗錢包養西藏 ,無論給多少錢藏人都不會說好,讓我來舉幾個有趣的個例。 我在西藏時的同事、已故作家秦文玉的書《神秘雪城》(香港·天地圖書1 995)收錄的《拉薩騷亂備忘錄》引用了幾個一九八九年三月拉薩戒嚴前的藏獨 示威者及同情者的話,其一說:改革好,我們都擁護,改革後可以信教、做買賣, 隨便做什麼都可以。但是開放不好,開放後漢人都來基本經商,把我們的錢都賺走 了。 漢回哈(薩克)諸族個體戶去西藏經商,當然完全遵循西方資本主義市場經 濟法則。藏人早已習慣於享受中國政府大量補貼的國營店裡的低物價,又抵擋不住 漢回哈個體戶帶來的國營店裡沒有的家電、燈具、化妝品、飲料、美食、美容等等 的誘惑,又恨他們賺取商業利潤——即便不要利潤,加上難於上青天的運費也夠貴 了,何況進藏開店還要租房子交稅。享受現代物質文明是愉快的,大把花錢卻有點 心疼,於是趁藏獨示威之機打砸搶燒這些黑心的漢回哈個體戶,出一口惡氣。不知 藏人究竟是要趕走所有漢回哈商人,抵制現代物質文明,實行新孤立主義,還是想 逼他們也像中國政府一樣專做倒巾賠本生意? 其二說西藏獨立了,漢人都走了,中共(指中國政府)給我們的錢就不會被 漢人賺去了。這位藏獨英雄竟然認為西藏獨立後中國政府還有責任送錢包養西藏, 可見在藏人心目中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其三說,憑良心講,這些年大多數人生活水平提高了。可是人口越來越多, 住房越來越小,兒女都長大了,工作卻不能都得到安排。我們這一片五百多戶,有 十個青年參加鬧事。叫他們不要鬧,他們說:「你給我工作呀!」由此亦可見,他 們示威的動機不是什麼自由民主人權獨立文化宗教,而是簡簡單單的一個錢字。 當然也有不為錢的,有個女學生說,我的數學不好,老師非要我學,西藏獨 立了,我就不用學數學了,所以我要參加騷亂。 但大多數還是為錢,特別因為痛恨酥油犛肉(藏人最心愛的飲食)價格飛漲 。這也是事實,早在一九八零年,中國科學院副院長孫鴻烈去西藏考察時就發現, 西藏草場面積雖大,但因高寒,產草量很低,那時已因過度放牧而退化(《揭開世 界屋脊的保護》,地質出版社1981)。換言之,西藏畜牧業那時即已達自然資 源極限。自從中共1980年起用巨款包養西藏並給全體藏人公費醫療後,西藏人 口迅速增長、生活水平迅速提高,對酥油犛油的需求量越來越大,其價豈有不漲這 理?這就是資源豐富的美國,黃油牛肉也年年漲價。必須說明,酥油犛肉都由藏族 牧民直接在自由市場上出售,不通過國營商業或漢族個體戶,其價完全由市場自動 調節。在西藏的漢人吃不慣酥油犛肉,他們吃的是內地運去的豬肉,所以犛肉漲價 與中國政府及漢人無關。藏人現在只差沒有把缺氧也歸罪於中共與漢人了——其實 十多萬藏族職工早已把缺氧歸罪於中國政府,所以理直氣壯和漢族職工同樣領取缺 氧津貼。 由此足見,無論中共給藏人多少錢,藏人都不會滿足,因為人欲無止境,何 況西藏的自然環境特別嚴峻,發展經濟的成本特別昂貴。限於篇幅,只舉一例。嚴 重缺氧使汽車在西藏的每公里耗油等於內地的兩倍,加上漫長的路程、險惡的路況 (雪山遍地、深溝密佈、冬天雪崩、夏天泥石流)使西藏的運輸成本堪稱世界之最 。中共有本領使世界屋脊變得像上海廣州一樣富裕舒適嗎?有本事給高速增長的藏 族市民每人一個鐵飯碗一套公寓房嗎(中共懾於世界輿論,不敢對藏農牧搞計劃生 育;對藏族市民只要求每家生兩個孩子,實際上對超生者也無可奈何;對在西藏的 漢人卻只准每家生一孩,對超生者嚴厲處分)?有本事只增發工資卻不產生通貨膨 脹嗎?如無此等本事,那就永遠無法逃脫藏人的攻擊與達賴的指責。所以最明智的 辦法莫過於接受達賴的方案,撤退除駐軍之外的所有漢人,停撥一切財貼,只保留 西藏的國防外交大權,請達賴回藏領導自治區政府,聽任他治理西藏內政。那時西 藏即便餓殍遍野也怪不到漢人頭上去了。 波黑塞族是藏獨的借鑒 達瓦才會先生在《西藏問題是中國民運的試金石》裡批評中國民運人士一方 面追求自由民主人權,另一方面「以各種但書限制甚至否定西藏民族所應有的權利 」。然而他在《誰在製造西藏的神話》裡卻一方面以自由民主人權為據鼓吹「大西 藏」獨立,另一方面卻「以各種但書」否定波黑塞爾維亞族「應有的權利」。他用 以證明波黑塞族無權獨立的理由兩樣可以用在藏族頭上。例如他說波黑是一個整體 、塞族是少數,所以無權獨立;那麼無論把中國還是「大西藏」作為一個整體,藏 族都是少數,所以也無權獨立;又如他說波黑塞族獨立危害穆斯林的生存,那麼「 大西藏」獨立也危害非藏十七族的生存,豈非自相矛盾? 達瓦才仁先生還說:「西藏自古是藏人開拓和生息的地方,與中國不僅有完 全不同的地理環境、歷史沿革和文化,而且在歷史上一直是兩個互不相屬的國家。 現在是中國人進入他們從未居住和統治過的地方,並試圖消滅當地的土著西藏人。 波黑塞族的獨立危害穆斯林的生存,而西藏的獨立並不傷害中國的生存,不過是要 他們放棄通過暴力攫取的並不屬於他們的利益而已,即允許西藏人自己管自己。二 者怎麼能混為一談?西藏人為什麼就不能自己決定自己的前途,西藏人在自己的土 地上幹什麼憑什麼要由中國人來決定呢?」這話聽來理直氣壯,實則顛倒黑白。 一九五九年達賴逃到印度立即指責中國企圖消滅藏族,以反共著稱的國際法 學家委員會(International Commission of ju rists,縮寫ECJ)去印度對達賴和流亡藏民進行了採訪。他們在同年七月 發表的調查報告The Question of Tibet and the rule of Law(Geneva:ICJ,1959)說:沒有足夠的 證據證明漢人企圖滅絕藏族,但有表明中國違反了藏族人作為一個宗教集團生存的 權利,但沒有違反藏人作為一個民族或人種生存的權利。達賴從此只得改口指責中 共企圖消滅西藏文化與宗教,即所謂文化上的種族滅絕。達瓦才仁先生重操中國人 企圖消滅西藏人的老調,恐怕連達賴都不敢苟同。至於說中共是否真的要消滅西藏 文化與宗教,我們前面作過簡介,限於篇幅,無法詳析。 正如達瓦才仁先生反覆強調的,他所謂的西藏是「大西藏」,我在上文已經 證明,「大西藏」從來不是藏族一家的土地,而是藏、漢、回、土、撒拉、蒙古、 哈薩克、怒、僳僳、納西、獨龍、彝、白、裕固、保安、東鄉、羌、維吾爾等十八 個民族的混居地,藏族只佔其總人口的百分之四十四。「大西藏」中的青海在松贊 干布定都拉薩、建立土蕃王朝前七百五十四年就是漢朝的領土,在一九四九年中共 建政時已是漢族佔多數的省份。所以事實與達瓦才仁先生憤怒責問的剛好相反,是 達賴企圖霸佔「大西藏」總人口百分之五十六的十七個非藏民族的土地,進而清除 或奴役他們。借用達瓦才仁先生的話來說,「大西藏」內半數以上的非藏十七族為 什麼就不能自己決定自己的前途,他們在自己的土地上幹什麼憑什麼要由藏人來決 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