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風暴籠罩下的中國經濟 陳破空 一、1997年中國的經濟形勢 中國經濟以約百分之八點八的增長率渡過了不尋常的一九九七年,農業再獲 豐收,總體數字上的反映是令人樂觀的。除沿海地區的持續開發之外,沿江開發、 沿邊開發、內地開發等動作都有較大幅度,建重慶市為直轄市是這種作為的標誌之 一。 然而,在多年繁榮的外表下,一系列深層次的問題,因客觀條件的催化,而 漸漸顯露崢嶸,使中國經濟出現衰退的跡象。宏觀調控的副作用導致增長遲緩、生 產力過剩、工人失業與下崗加劇,開工不足的企業達三分之二,失業與下崗工人達 一千多萬,以至工人上街請願的情況層出不窮。銀行呆帳壞帳繼續增多,達到各類 銀行應收總額的20%。國營企業債台高築,對銀行的不合理拖欠達3000億人民幣。 上海、深圳兩地股市,在經歷了九六年底、九七年初的緩慢攀升之後,從九七年五 月份開始,重走下坡路,總體股價持續下滑。由於市場需求不足,作為近年大陸經 濟支柱產業之一的房地產業,市場需求不足,成品大量積壓,一直處於一蹶不振的 局面,全國平均積壓率達50%,連相對較好的北京市,儘管今年房地產銷售增長超 過6%,但其寫字樓的積壓仍達35%,各類商品房的積壓則高達45%。有人描述北京 的寫字樓市場行情是,高檔寫字樓每增加一層,租金則下降一層,確實,北京的高 檔辦公樓租金已經從九五高峰時的每平方公尺78美元,節節下滑,到去年底為每平 方公尺63美元,到今年第一季度則為39美元。從全國房地產業綜合情況看,實際上 ,中國大陸曾經鼓噪一時的房地產業已經崩潰。 是年召開的中共「十五大」,確定對虧損面達70%的國營企業進行股份制改 革,並要 求在三年內解決根本問題,然而,資金短缺,市場不景氣,下崗和失業工人「鬧事 」,使所謂國企改革舉步維艱,甚至出師不利。倍受爭議的三峽大壩,於今年十一 月截流、合攏,這項總投資遇二百五十億美元的浩大工程,雖然肯定帶來可觀的經 濟效益,但是,其在環境污染、生態破壞、文物古跡的浩劫、耕地淹沒及移民問題 等諸多方面的弊端之大,決非發多少千瓦的電力就可以抵銷。 而亞洲金融風暴,對中國大陸經濟也構成壓力和險局,在強力維持人民幣幣 值的前提下,相對周邊國家和地區,人民幣實形升值,使中國大陸的出口業形勢嚴 峻,外資的進入與去年同期相比,減少達30%至50%,多年來支撐中國經濟半壁河 山的外資,正從中國大陸加速撤退。 到第三季度,與第二季度相比,中國經濟增長率驟降1.4個百分點,為8%, 連主管經 濟工作的朱熔基和吳儀都不得不公開承認:受亞洲貨幣危機影響,中國明年的經濟 狀況會相當困難,經濟增長率將下滑到8%以下。許多專家更預測,明年有4%至5% 的增長率就不錯了。 二、亞洲金融風暴,中國不可能置身事外 亞洲刮起金融風暴,歷時已近五個月,先後橫掃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泰 國、菲律賓,繼而波及台灣、香港、韓國,令這些國家和地區貨幣貶值或面臨升值 壓力,股市大幅下跌,經濟增長受阻。迄今為止,似乎唯獨中國大陸在這場金融危 機中置身事外。中國經濟形勢看似平靜如初。 維持這種表象的最主要原因是,人民幣仍然是一種未開放的貨幣,不能在國 際市場上自由兌換,僅由當局行政手段操控,因而不易受到外部的衝擊。這也可「 歸功於」中國還沒有加入世界貿易組織關貿總協定,暫時因禍得福。另外,中國銀 行的高儲蓄率也是維繫貨幣穩定的一個重要原因,到目前為止,中國大陸的城鄉居 民儲蓄高達四萬多億人民幣,儲蓄率近40%,為世界之最。 然而,面對亞洲周邊國家和地區貨幣紛紛貶值,人民幣則受到升值的壓力, 單憑這一點,就足以證明,中國大陸不可能在亞洲金融危機中完全置身事外。從官 價上看,人民幣不降反升,前不久甚至達到一美元兌8.2798的匯率,是近三年來的 最高值。而在黑市上,卻正好相反,人民幣已經貶值到一美元兌換8.40元人民幣, 這暗示了人民幣的最終必然貶值。 在國際貿易上,人民幣面臨相對升值的強大壓力,引發中國大陸經濟一系列 問題。首先是出口貿易,因為亞洲國家普遍存在與中國大陸的出口競爭,人民幣匯 率不變,則導致中國商品的價格相對偏高,使中國商品競爭力相對降低,加上中國 產品的出口已經達到飽和,外貿出口增長自然減退。其次是外資的投入受到明顯影 響,如前所述,今年與去年相比,外資的投入已經下降了30%至50%。這兩點,堪 稱動搖中國大陸的經濟增長勢頭。 儘管按理說,面對周邊國家和地區貨幣的貶值,為了保持競爭優勢,人民幣 應該相應貶值。然而,中國副總理朱熔基宣稱:決不降低人民幣匯率。中國政府不 願降低人民幣匯率,有其多種原因。其一是香港因素,人民幣一旦貶值,將會給已 經面臨危機的港幣造成更大壓力,使香港經濟不穩,從政治層面上傷害回收效應; 其二是中美貿易因素,人民幣如果貶值,中美貿易不平衡將進一步加劇,中美間貿 易摩擦更為惡化, 進而影響剛剛趨緩的中美關係。專家預計,中國對美國的貿易順差明年將進 一步擴大到500億美元。還有別的一些國內因素牽制,如日益嚴峻的工人下崗失業危 機和貧富差距拉大,如果人民幣貶值,生活在貧困線上的民眾怨氣將更為高漲,可 能引發政府最最擔心的社會穩定問題。 朱熔基同時宣稱:不使人民幣貶值,而通過其他方法保持中國商品的出口競 爭力或繼續吸引外資。所謂其他方法,一是降低銀行利率,以圖減輕企業負擔,其 實,從今年五月以來,中國銀行利率已經連續三次調低,並未見對經濟有何真正刺 激;二是強調改進產品質量,但這一目標早就提出,可謂老生常談,也不能指望立 即產生奇效;三是調整經濟結構,深化國企改革,使企業效益進一步提高。而這一 措施,更遠非一朝一夕所能奏效。所以說,朱熔基所宣示的「其他」途徑,無異於 空頭支票。 比較亞洲各國,中國發生金融危機的條件,不僅完全具備,而且有過之而無 不及。因為相比於亞洲各國,中國的內債外債更高,金融體系更為混亂,銀行的呆 帳壞帳更為龐大,企業虧損狀況更為嚴重,官場腐敗現象更為突出,「投資無效」 症狀更為頻繁,加上中國當局仍然在盲目模仿韓國和日本模式,步其後塵而淪入泡 沫經濟和金融危機的可能性,因此更大。由此,可以結論,正如前不久香港所遭遇 的情況一樣,面對亞洲金融風暴,中國大陸不可能置身事外,區別只是程度而已。 三、興建三峽大壩的利與弊 預計於2009年建成的三峽大壩,壩高175米,最大蓄水量221.5億立方米,裝 機容量1820萬千瓦,年均發電量847億千瓦,這些指標,都可列為世界之最。這一跨 世紀的浩大工程,總投資逾二百五十億美元,投入人力十多萬,遷移兩岸原住民達 120萬,施工期達15年,可謂規模空前。 早在五十年代,毛澤東就動了建三峽大壩的念頭,因內部爭議極大而擱置; 改擬建葛洲壩為「實驗壩」。到了八十年代,鄧小平再提建三峽大壩,引起更為激 烈的爭議,當時適逢胡耀邦、趙紫陽等黨內改革派主政,有一定民主空氣,因而贊 同建壩和反對建壩的兩派意見,都能夠得到公開表達。 然而隨著兩任開明總書記的下台,以及八九民運被血腥鎮壓,中國大陸的政 治空氣全面倒退,累及經濟和建設,出於政治上的需要,當權者認為三峽大壩非建 不可,於是,凡是反對建壩的聲音都受到嚴厲禁止。三峽大壩終於上馬。 建三峽大壩,其巨大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自不待言。然而,當權者的政治 效益卻壓倒一切,正如江澤民等中共領導人在大江截流後,一語道破的:功在當代 ,利於千秋,這是繼古代長城之後的又一偉大創舉。貪功求大之心溢於言表。 其實,許多國內外專家都憂心忡忡地指出三峽大壩的負面危害,這些危害的 總和,並不亞於該大壩所能產生的各項效益。一是環境污染,由於壩區水流速度減 緩,在排污量相同的情況下,上游沿岸工業城市如重慶等地的污染濃度將進一步加 劇;江內特有的珍貴魚類如白鰭豚、胭脂魚、中華鱘等的生存環境直接惡化而受到 絕種的威脅。二是水土流失,由於大壩上游的水位普遍高漲,大量泥沙淤積壩底, 降低水庫的防洪功能,造成汛期洪水更難控制。三是文物古跡的慘痛損失,大壩建 成後,共有1208處文物古跡淹沒水中,使長江的自然與人文景觀遭受浩劫。四是耕 地與移民問題,大壩構成的水位上升,將淹沒632平方公里的土地,淹沒24000公頃 的耕地和果園,而120萬民眾的遷移,前後將耗資400億人民幣,這些民眾的生計問 題和心理適應問題,更非易事。五是誘發地震的可能,大壩的建成,使三峽一帶的 土石結構發生變化,水庫滑坡則會造成湧浪,可能造成岩石崩塌,嚴重則為地震。 可以肯定,所有這些危害,都不是建一座大壩,發多少千瓦的電力所能比擬 和抵銷的。來日方長,三峽大壩的功與過、利與弊,人們可拭目以待。 四、話說朱熔基 談到中國的經濟,不得不談到主管經濟工作的副總理朱熔基。在外界看來, 這位即將在今年春天接替李鵬而出任國務院總理的朱熔基,是以共產黨內的「改革 派」著稱的。矮中拔高,比較李鵬等頭腦僵化的官僚,朱熔基也算得上「改革派」 。 由於治理宏觀經濟過熱有一定成績,自稱中國經濟實現了克服通貨膨脹的軟 著陸,達到「低通脹,高增長」的良好狀況,外界對朱熔基好評如潮。朱熔基甚至 被評為僅次於美國聯邦儲備局首腦格林斯潘的全球第二號金融強人。但正如一句俗 話:「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人們對朱的讚揚和期望,似乎已經越來越遠離實質 情況而呈情緒化。 誠然,在共產黨內相比,朱熔基比較懂經濟,有一定能力,也有一定魄力, 在近幾年的工作中,有一些建樹。毫無疑問,朱熔基是一個強人。但他究竟是怎樣 的一個強人?我們可以從他工作中導致和遺留的問題得到線索。治理經濟過熱,雖 然抑制了通貨膨脹,卻出現了通貨滯脹;控制了經濟過熱,卻又導致經濟偏冷。企 業生產能力過剩,產品積壓,工人失業加劇,市場不景氣等等,就是證明。一句話 :銀根緊縮過頭了,朱熔基的「治理、整頓」,是過火了。然而,朱熔基仍然不敢 放鬆銀根,美其名曰:實行適度從緊的宏觀經濟政策。仔細觀察,不難發現,朱熔 基的一系列行事作風和特點。一是慣用行政手段,來處理經濟的大方向問題,一會 兒是成立「金融小組」,整頓金融秩序;一會兒是成立「生產辦」,抓企業效益; 一會兒是組成「清理清查小組」,清理企業債務;等等。二是喜歡「颳風」。忽而 是「財稅大檢查」,忽而是「制止亂收費」,等等,都是一陣一陣的颳風。在他的 行為中,看不出市場化、制度化或者法制化的軌跡。也就是說,他的思維並沒有跳 出「社會主義計劃經濟」的框框。所以有人說,談到資本主義,朱熔基還不如鄧小 平懂得多。 號稱強人的朱熔基,作風橫蠻,人際關係緊張,這是黨內共知的。他與國務 院內的李嵐清、鄒家華、李鐵映等人關係都不妙,與李鵬的人馬羅乾等人更是水火 不容。由於朱熔基總是擺出一副強人姿態,到地方上巡視時,往往將一些他認為是 不得力的官員現場免職。導致省市地方上的領導不滿,紛紛抱怨他越權,甚至到江 澤民處告狀。一些被朱熔基免掉的官員,當朱熔基一走,就又被其上司另調高就。 這種情況,前兩年在山東、廣東都有發生。由於經濟持續疲軟,下面的企業領導人 意見都很大,多數意見都直接衝著朱熔基而來。他們動不動就說「嘿!就怪那個朱 熔基。」 正因為如此,朱熔基一當上總理,原國務院的副總理或國務委員如鄒家華、 李鐵映、羅干、彭佩雲、宋健、陳浚生等等,都將以各種名義調走。 江澤民本人本來對朱熔基十分忌憚。因為當初提拔朱熔基,完全是鄧小平的 旨意,當時(1992年)江澤民正引起鄧小平的不滿,鄧小平責備江澤民和李鵬等人不 搞改革。但是現在,江澤民不但不再害怕朱熔基,還樂於與朱熔基搭檔。因為江澤 民發現,朱熔基是扮演「黑臉」的最佳人選,得罪人的事都由朱熔基包干了。江澤 民樂得唱「紅臉」,當好人。經濟工作中,如果有成績,則江澤民有份;出了問題 ,則是朱熔基一人擔當。同時,朱熔基身上也有一些與江澤民相同或者相似的毛病 ,那就是:心腸硬,手段狠,虛榮心強(如喜歡操幾句夾生英語什麼的)。 所以,朱熔基雖為強人,但極像明朝末年的崇禎皇帝,或者太平天國晚期的 洪仁軒,都想勵精圖治,作「明君」、「清官」,欲挽狂瀾於既倒,然而,受到制 度性的根本約束,又身處盛世末代,「有心殺敵,無力回天。」可以預料,朱熔基 在中國共產黨內的仕途、命運,將注定是悲劇性的。 五、回歸後的香港經濟 去年七月一日,香港回歸中國,大張慶典的歌舞和焰火才剛剛散去,被內定 和小圈子「選舉」出來的首屆特首董建華,就疾顏厲色地對樓市炒家發出警告,聲 稱要嚴厲打擊樓市炒作活動。董建華這麼做,是為了顯示他和新的特區政府重視民 生建設,以轉移香港市民和國際社會對香港民主建設的注意力。試圖用行政手段將 香港居高的樓價壓下去,是董建華和特區政府上任後的第一把火。 然而,事與願違。本來,九七年上半年從一月份到六月份,香港房地產市道 活躍,成交暢旺,投資空氣十分濃烈。而當新的特區政府宣佈要打擊樓市炒作活動 之後,投資者望而卻步,對市場持靜觀態度,成交量急劇下降。到後來銀行調高利 率,樓價順勢下滑,到了十一月,樓市售價和租金都下跌了近20%。成交量更是創 下新低。而行家普遍預測,房地產價格還將進一步下跌10—20%。 緊接著,東南亞刮起金融風暴,十月份進襲香港,特區政府出於政治上的考 慮(一是保持港幣不貶值,表明香港回歸中國後,幣值依然穩定,以此求人心穩定; 二是為了幫助中國國營企業在港發行的紅籌股集資,如果港幣貶值,這一計劃將泡 湯。)所以,特區政府全力捍衛港幣,保持其決不貶值。此舉的必然措施,是大幅扯 高銀行利息,直接後果,則是導致香港股市的大崩盤,股市一度狂跌不止,屢屢創 下歷史最大跌幅記錄,加上大陸國營企業的紅籌股表現不佳,使香港股市至今仍起 伏不定,與半年多前相比,股價平均下滑三分之一。股市成交量直下谷底。連香港 名列前茅的十大巨富家族,其財富的市場總值損失已達31%。 與此同時,隨著周圍國家和地區的貨幣貶值,香港的出口業、銀行業、旅遊 業、零售業、製造業等都受到連串影響。作為經濟支柱的電子業和玩具業,九七年 的出口增長僅為6%,為預期的三分之一。而預計九八年則更見低落。經濟的衰落, 引發公司倒閉之風,僅九七年十一、十二兩個月,就有數家大公司倒閉,著名的有 :日本在港企業八百半大型百貨公司、香港歷史悠久的永明牆紙公司、房地產業的 佼佼者大福行等等。另一家美聯物業,則連續關閉了28家分店。而最驚人的一幕, 是香港最大的投資公司百富勤的倒閉,這不僅標誌香港經濟受亞洲金融風暴重創, 還標誌中國大陸經濟也必受波及,因為,百富勤恰恰是為中國國營企業在香港發行 紅籌股和在海外發行債券以籌資的頭號跨國公司。 企業倒閉,導致工人失業加劇,僅八百半一家,就有二千多員工被解雇。本 來,自九五年到九七年七月份,香港的失業率一直呈下降趨勢,如今又行「獅子回 頭」,失業率重新攀升到2.4%。 禍不單行,在經濟上倍受打擊的香港,到了九七年年底,又意外爆發「禽流 感」,特區政府匆忙決策大殺活雞,兩天之內,宰殺活雞一百四十多萬隻,然而, 由於計劃不周,錯漏連連,還有一萬多活雞漏網,大量死雞因為沒有及時清理,被 狗、貓、老鼠等吞食,使這些動物、連同鴨子,又可能成為新的宰殺對象。上千名 市民上街憤怒抗議。這一風波,使香港家禽業的業主和工人生計頓成問題,三萬多 從業人員因此加入失業大軍。而香港市民的食用雞,一段時間內將不得不依賴進口 ,按香港市民每天需要10萬隻活雞計,為此每年需支出八億多港幣。 縱觀回歸後的香港經濟,可謂大跌眼鏡。有客觀上的原因,如亞洲金融風暴 ;也有主觀原因,那就是特區政府的失誤,與先前的港英政府相比,以董建華為首 的特區政府,不要說政治上的作為,即便是在治理香港的經濟和社會方面,也實在 可以稱得上「低能」。 展望一九九八的香港經濟,前景黯淡,多數行家預測,今年香港經濟增長率 僅在2%至3%之間,更有人估計僅為0.5%。遠遠低於早幾年的5-6%。 六、一九九八年:中國經濟的危險年 至少有三大因素,將嚴重危及1998年的中國經濟。 最大的問題是金融問題。相比於東南亞其他正在經歷嚴重貨幣危機的國家, 中國的金融體制更不健全,內債外債更高,管理更為混亂,因而更加具備發生貨幣 危機的條件。只不過,由於中國尚沒有加入世界貿易組織,金融機制對外封閉,人 民幣不可以在國際上自由兌換,因而使中國經濟暫時具有對外界金融風暴的抵抗力 ,然而,這種抵抗力非常有限,當亞洲金融風暴時間稍長,中國遲早會捲入,差別 只是表現方式和程度。 國營企業有增無減的大面積虧損,使銀行系統的呆帳壞帳達2000至5000億人 民幣,占銀行總資產的20%;而銀行資金的主體都來自城鄉居民的個人儲蓄,在總 額八萬多億人民幣的銀行總存款中,有四萬億為老百姓的個人存款,一旦老百姓認 清目前形勢,瞭解到自己的存款正在一天天加速貶值,出現從銀行中擠提存款的現 象,多數銀行就將很快倒閉。最近在海南島所發生的五家信用社連續倒閉的風波, 就是警訊。一九九七底的統計顯示,全國銀行系統的存款增長率正大大減緩,與九 六年相比,城鄉居民存款少增長2000億元,指望像過去那樣靠存款的迅速增加來維 持銀行信貸,已經越來越不可能。另外,由於銀行體系的不規範操作和權錢交易, 各類金融機構不明去向的資金損失每年高達數百億人民幣,貪官污吏將國有資金非 法轉到國外帳戶的案件急劇增加。從一九九零年到一九九五年,金融系統每年查處 的違規交易金額就從500億猛增到6000億元人民幣。沒有得到及時查處的更是不計其 數。之外,全國各地的非銀行金融機構問題嚴重,連許多到期債券都不能按期支付 ;一些地方未經合法手續而擅自設立的金融機構,更是擾亂了金融秩序;而股票期 貨市場中的各種違法違規行為,仍是禁而不止。在這種情況下,金融改革迫在眉睫 ,但積重難返,真正見效又非一朝一夕。最初階段起碼還反而繼續加重各類企業資 金短缺、生產規模收縮的危機。 第二個因素,亞洲金融風暴的影響日趨突出。香港百富勤公司的倒閉事件, 就是一個明確的信號。這是一家主要為中國國營企業在香港發行紅籌股和在海外為 國營企業發行債券以籌資的跨國公司。事實上,由於周圍國家和地區的貨幣紛紛貶 值,不貶的人民幣相形升值,於是,中國大陸的出口優勢日漸喪失,一度因1994年 調低人民幣匯率而得到好處的外貿出口,已經在國際市場大大減弱了競爭力。其中 ,成衣廠的生產量已經減少了三分之二;玩具、電動遊樂機及電視產品等價格大幅 下降,與周邊低廉勞動力地區的情況不相上下。進口方面,機械進口量今年上半年 就減少了14%,顯示出製造業的下滑。與此同時,投入中國大陸的外資開始銳減, 跡象表明,多年來支撐中國經濟半壁河山的外資,正從中國大陸加速撤退。 另一方面,連年的銀根緊縮政策,對中國宏觀經濟產生明顯的副作用。即前 文所述的:雖然抑制了「通脹」,卻出現了「滯脹」,控制了「過熱」,卻又出現 了「偏冷」。這是經濟衰退的跡象。 正如許多國內大小業主所感慨的一樣,生意不好做,因為,經濟不景氣。這 直接表現為企業生產能力普遍閒置,開工不足的各類企業達三分之二。以私營企業 聞名的廣州市,去年就有大量原先看起來很紅火的私營企業停業或倒閉,著名的有 :「一加一」集團,佳訊電器連鎖店,「世界大觀」的一些主要股東,等等。經濟 連年疲軟,反映在市場上,就是所謂「有效需求不足」。許多產品實際價格持續下 降,與去年同期相比,蔬菜和水果價格下降10%,機電產品價格下降3%,其他如糧 食、家用電器產品等價格都在下降。產品積壓現象十分嚴重,以房地產商品房的積 壓為例,全國平均積壓率近50%,因樓宇「爛尾」現象而導致的購房業主上街「鬧 事」事件不斷發生,近期公開出來的就有廣州、深圳、武漢、合肥等地。儘管中國 的經濟仍然處於增長階段,但衰退跡像是毋用置疑的了,準確而言,是一個減速增 長階段。從1992年到1997年的六年間,中國經濟的年增長率依次是:14.25%,13. 5%,12.6%,10.5%,9.6%,8.8%.致命的問題是工人的下崗失業,這一逐年遞 增的人數,從九五年的四百萬到九六年的八百萬,以至九七年的一千多萬,僅在一 九九七年全年,全國就有近半數的省市發生了下崗失業工人的請願示威,在經濟減 速增長的情況下,是否還能夠有效地維持社會穩定,是一個大大的問號。 中共高層在十一月緊急召開的「金融工作會議」上,內部確定一九九八年為 「經濟安全年」,正是因為,一九九八年,實際是中國經濟的危險年。說危險,並 不是說一定會發生災難,但危機四伏、處處險局是毫無疑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