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市民挺身而出 民主派選戰奏凱歌 凌鋒 五月二十四日,香港舉行北京收回主權後的第一次立法會選舉。「明報」美 東版五月二十五日的頭版大標題是「港大選親北京派穩贏」。可是五月二十六日的 頭版頭條標題是「香港政壇民主派再揚威」。一個「穩贏」,一個「揚威」,似乎 頗為矛盾;二十五日那天還有一個較小的標題是「民主派直選大勝」,似乎和「親 北京派穩贏」也很矛盾,但可看出其中的問題了,那就是從直選來看,民主派又勝 又威,但「全局」則是「親北京派穩贏」,這就是由中共制定的基本法把香港的立 法會選舉分成兩大部分,六十席中的三分之一,也就是二十席,是直選,民主派大 勝,而另外四十席是非直選的,由北京控制大局。因此就算民主派拿了全部二十席 ,也沒辦法主控整個立法會。正如前布政司,後來被中共「統戰」過去的「英奸」 鍾逸傑爵士私底下談的心裡話:北京搞的選舉是要在選舉前就能知道選舉的結果。 可謂一語中的矣。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也為了防止有意料不到的失控,北京通過欽定的行政長 官董建華和「另起爐灶」的臨時立法會,制定和通過了非常複雜的選舉方法,不但 有利於親共人士當選,而且要搞到一般老百姓搞不清是怎麼回事而無法質疑其不公 平性,結果連一些時事評論員也講不清楚具體的選舉方法。這完全符合董建華所宣 揚的儒家精神中的「糟粕」:「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因此在二十個直選席位中,將過去的十個小區分為五個大區,使植根於基層 的民主派不容易去「洗樓」拉票。而原來的單議席單票制以簡單多數取勝,改為「 比例代表制」和「最大剩餘法」。投票就投一張政黨開列的名單而不是給個人,說 是為了「公平」地照顧小政黨在立法會內也有一定比例的議員,實際上是要讓群眾 基礎薄弱的親共政黨以民主派「剩餘」下來的票數取得若干席位。以剩餘票數所取 得的席位可以比大黨贏得席位的票數少得多了。 而非直選的四十席則是兩種不同的選舉方法,一種叫「選舉委員會」的選舉 ,有十席;一種叫「功能團體」的選舉,有三十席。 但是「選舉委員會」所選的十席就不考慮「公平」原則的「比例代表制」, 而是用簡單多數的表決原則,以免極少數的民主派人士因為得到「剩餘」而獲得席 位。「選舉委員會」有八百個選民,他們由基本法規定的四個大界別產生,「基層 」的代表是極少數,產生辦法又是相當的小圈子而可以稱之為「變相欽定」。分區 直選的選民一個人投一張名單票,一張名單最多人數就是每個區根據人口比例所定 下的席位數,最多的是新界東和新界西的五席,最少的是九龍東和九龍西的三席, 港島是四席。但選舉委員會的一票是選十個人,而且非選十個人不可。這八百個選 民在分區直選中仍和兩百多萬的普通選民一樣,有投一張選舉名單的權利。這意味 著他們是非常特殊的選民,比其他的直選選民有多投票選擇十名議員的權利。 而那三十個功能組別席位,選舉方法也不一樣。九一年選舉時的二十一個功 能組別中,有幾個組別,例如教育界、衛生服務界、醫學界、法律界等每個專業人 士,或該行業人員都擁有一票的權利外,其他界別,如中華總商會(商界一)、金 融服務界、勞工界等。或是每個企業、或是每個團體投一張票,普通員工並沒有投 票權,因此成為小圈子的選舉。九五年選舉時,港督彭定康的政改方案,把九一年 的九個官守議員(政府官員出任議員)的席位,改為囊括全港各行各業的九個功能 組別,稱為「新九組」,所有該等行業的從業員都成了選民,被北京斥為「變相直 選」而大力反對,聲稱「三違反」云云,實際上是彭定康鑽基本法的灰色地帶而已 。北京之所以怒不可遏,就因為選民基數一擴大,必然對民主派有利,只有控制在 有錢港人和高等港人手裡,北京才可取得控制權。而北京也趁機小題大作,廢了這 個立法局,趕出不聽話的民選議員而「另起爐灶」,根據這個「新爐灶」制定的選 舉方法,新九組被解散,重新訂出對親共人士最有利的新新九組,而且縮小選民基 數,並非每個從業員都可投票,而是用每個企業或團體一票的辦法,這樣,保證了 絕大部分的功能團體掌握在親共人士和工商界人士手裡,也就是控制在北京手裡。 天氣狀況也會影響選民是否願意出門去投票。香港的天文台將暴雨警告分為 三級,由弱到強分別為黃色、紅色、黑色,發出黑色暴雨警告時全港所有活動暫停 ,學生不用上課,上班族也不用上班。二十四日那天,天文台則是發出「紅色暴雨 警告」,好多低窪地區出現水浸的情況,日常活動已經受到影響。但是投票率竟創 下百分之五十三點二九的最高紀錄。在港英推出代議政制以來,投票率沒有超過百 分之四十。而這次選舉法由於太過複雜,事前的民意調查反映選民的投票意欲並不 高,一些政府官員和分析家擔心只有兩成幾的投票率。但是臨投票前幾天,民意調 查中顯示,表示會去投票的選民突然上升,竟達七、八成之多。為何會如此呢?其 中,由於擔心投票率太低有損特區政府的面子,所以當局耗費巨資進行宣傳,這當 然是原因之一,除此,各方也有不同的解讀。 立刻作出解讀的是中共在香港的喉舌「文匯報」和「大公報」。他們當然不 會放過表示這是回歸後香港人如何實現「一國兩制」和「港人治港」的陳腔濫調。 但是他們的陰暗心理又決定他們非常恐懼真正的「港人治港」將使香港實現真正的 民主而導致香港的失控和他們特權利益的喪失。所以他們一再祭出基本法,提醒香 港人對民主的訴求不可超越基本法,以保證中共的控制,也為了曲解市民以高投票 率表示對民主的訴求,「文匯報」在社論中又不無矛盾地貶低市民的主人翁精神, 聲稱高投票率還因為是選民去投票是為了要領取當局贈送的選舉紀念卡;甚至說是 因為下大雨使市民沒有法去郊遊和從事戶外活動,因而才去投票云云。不去郊遊和 戶外活動會得出必然冒雨去投票的結論,而不是在家裡看電視或搓麻將,倒也實在 佩服中共這些「會說話的工具」的想像力。 除此以外,「文匯報」的社評還認為高投票率是市民對臨時立法會的認同和 支持,因為選舉法是臨立會通過的,這當然是更加無恥的說法,為臨立會這個被群 眾厭棄的怪胎塗脂抹粉。因為如果選民是如此認同和支持臨立會的話,他們必然會 去選那些臨立會議員繼續擔任第一屆立法議員。可是二十個民選議員中原來是臨立 會議員的,只有六個當選,而六個人中,真正親共的只有五個,其他一個是前立法 局主席的獨立人士,在臨立會中投過比較多的反對票,當然也是沒法起作用的反對 票。 最感興奮的自是民主派,親共陣營因為有其「組織性、紀律性」,因此擁有 「鐵票」的支持;民主派的擁護者和同情者比較散漫,在中共的高壓政策下也有一 種無奈感,因此對投票有些意興闌珊,形成「沉默的大多數」,有的激進民主派團 體和個人,更以選舉不公平號召市民抵制選舉,因此高投票率表示了選民對中共欽 定的特區領導人和臨時立法會的不滿。 這些不滿,在這幾個月來變得越來越強烈,首先是事關民主的經濟問題越來 越糟。第一季度的失業率上升到百分之三點九,十四年來首次。但這是官方的統計 數字,實際數字應該高得多,因為每個月都有大公司清盤和大企業裁員的事件發生 ,例如最近有超群西餅二十三家連鎖店倒閉的事件,五星級的怡東酒店也裁員百分 之十,而特區政府應付金融風暴的無能和混亂的房屋政策,使調整中的樓價更加暴 瀉不已。不少市民身價大減,高價入貨的,手上的樓宇甚至成了負資產。經濟低迷 使市面上一片蕭條,影響了各個行業,但董建華除了要市民忍耐之外,根本拿不出 救市措施;礙於面子,也不肯作出赤字預算,把港英留下來的龐大財政儲備鎖在保 險櫃裡作嚇人用的,卻不去拿來刺激經濟,減輕市民在經濟調整中的痛苦。 在政治上,董建華和特區政府最近又作了一系列破壞香港法治的事情,而香 港的法治是香港得以成功的基石,是投資者信心所在。 今年三月,香港廉政公署發出要求律政司起訴星島集團屬下「虎報」負責人 的文件,因為涉嫌詐騙行為。名單中有集團主席胡仙,但胡仙的名字為律政司司長 梁愛詩所否決,梁愛詩拒絕說出任何理由,因此被輿論認為因為胡仙是全國政協委 員,曾獲江澤民、李鵬會見的高級統戰對象,而董建華的父親董浩雲和胡家是世交 ,擔任過星島集團非執行董事,董建華本人也擔任了八年,到競逐特區行政長官時 才讓給弟弟董建成去做。 而身為怪胎的臨時立法會,在四月初「壽終正寢」前還放了一個臭屁,匆匆 通過律政司司長梁愛詩提交的「法律適應化修改(釋義條文)條例草案」,將原來 港英的「官方CROWN」改為「國家STATE」,就那麼一下,內涵出現了大 變化,因此可以不受香港法律約束的英王和港督,變成了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香 港特別行政區政府、中央人民政府、由中央政府負責行使職能的中國中央當局。某 些中央政府附屬機關或上述中央當局、新華社香港分社、中國外交部駐港特派員公 署、香港駐軍、中英聯合聯絡小組中方代表處等等。原來香港作為英國殖民地時由 法律認可的「特權階層」沒有幾個,回歸後香港市民「當家作主」,卻來了一大串 可以凌駕在香港法律之上的特權階層,香港還談什麼法治?而且迫不及待在民主派 殺回立法會前趕著通過,更表明他們的明知故犯!為此,不但西方媒體,連新加坡 的「海峽時報」都為文抨擊,指在培養特權階層,從而影響投資者的信心。 而分區直選的結果也顯示,大多數的選民把票投給了民主派。其中民主黨獲 得九席,除新界東以外,各區都得到了兩個席位,而新界東一席還是「空降」來的 ,但新界東另一民主派組織前線則獲兩席,其他民主派的小政團成績也不俗。本來 拿來對付民主派的「比例代表制」,除親共的民建聯得益外,竟是民主派得益,本 來,碰到這種選舉方法,有關政黨要出來對票源進行配票,以最合適的比例使所有 民主派的參選政團可以「利益均沾」,免得選票太集中在某一正黨身上,於他們無 補,卻害了其他小政團拿不到席位。但由於這些民主派團體各有小算盤,不可能協 調得那麼好,而且第一次用比例代表制,也無配票的經驗,但最後結果竟有如神助 ,或者說後面似乎有個「無形之手」,相當理想的完成了配票工作。因此民主派在 二十席中奪得十四席,他們當中,有十三人是被中共趕下車的前立法局議員,包括 李柱銘、劉慧卿、司徒華、楊森、劉千石、李桌人、陸恭蕙等。 於是,雖然中共傾全力和用上所有的資源支持親共政黨參稱,但民建聯只能 在每個選區取得一席,總共五席,由香港新華社一手扶植的工商政黨香港協進聯盟 ,根本就不敢投入直選,因為他們自己知道,靠拍新華社馬屁的,只能在由新華社 控制的小圈子選舉中被「照顧」到幾個席位。 另外一個席位,由獨立人士、前立法局主席黃宏發獲得。民建聯五個和黃宏 發是直選中能夠當選的前臨立會議員,而黃宏發在臨立會中還扮演反對派角色,也 可見臨立會是如何缺乏群眾基礎了。 直選中有兩位黨主席落選,一是自由黨的李鵬飛,一是民主民生協進會的馮 檢基。自由黨是工商界政黨,多由前港英的政界人士組成。他們應因時代的變化, 也倒向北京,不過他們還保留前朝的一些自由主義特色,所以對中共的所作所為並 不完全贊成,因此也不被中共視為自己人。這次選舉中中共表明不支持他們,而他 們為工商界說話,自然也難得草根階層的支持,加上養尊處優的生活在拉票上也差 人一等。不過他們願意放下身段面對民眾,自然比港進聯受人尊重,所謂雖敗猶榮 也。而民協原來也是民主派一員,號稱「溫和民主派」,但後來參加臨立會,導致 內部分裂,而且局限於「街坊」工作,欠遠大目光,終於也被淘汰。從這兩位主席 的落選,也可看出「中間派」難為,市民需要的是旗幟鮮明的民意代表,這也反映 了香港表面上平靜,內裡的鬥爭還是相當尖銳的。 不過,由八百名選民小小圈子中選出來的十名議員,就全是原來臨立會的議 員,而功能組別的三十席中,民主派取得五席,其中民主黨有四席,包括教協的張 文光、社工的羅致光等,法律界則由吳靄儀當選。 結果,在第一屆立法會裡,民主黨擁有十三席,是第一大黨;不被新華社支 持的自由黨雖然在直選中敗北,但在功能組別中仍可取得九席,加選舉委員會中一 席,共是十席,成為第二大黨;親共的民建黨的港進聯,只取得五席,幾個候選人 大熱倒灶,可見就是小圈子中,有的人也被唾棄。例如廠商會的永遠名譽會長倪少 傑,一直以來都是立法局議員,也是反民主派的急先鋒,在這次選舉前脫離自由黨 加入港進聯,以為在新華社支持下可以穩坐寶座,但偏偏就落選了,可見新華社有 時是票房毒藥。 對民主派的勝利,中共在香港的喉舌氣急敗壞、語無倫次,「文匯報」二十 七日發表社評,不指名的大罵民主黨「一黨獨大」、「一黨攬權」,搞「寡頭政治 」,看了也令人發笑。香港政制中的「行政主導」且不算,如果六十席中的十三席 就是「一黨攬權」、「寡頭政治」,那麼共產黨的一黨專政又算什麼?罵人罵到自 己頭上,倒也少見,不知是水平太差,還是本來就是共產黨的叛徒趁機發難? 民主派在整個議會中佔十九席,仍然是少數,將來要能夠做些事情,需要能 團結更多的人,求同存異,以推動香港政治經濟的發展,這是最艱巨的任務,也是 市民的熱切期望。民主黨的黨鞭司徒華在六月六日民主黨慶功會上表示不同意「大 勝」的說法,告誡黨員不要驕傲,因為只得六十五分。他認為這場選戰如同一九四 四年六月六月盟軍的諾曼第登陸,僅僅是反攻的開始而已。 選舉結束以後,民主派的民主黨、前線等趁熱打鐵,要求公元二零零零年舉 行全面直選。這就必須修改基本法,而根據基本法的規定,要三分之二議員通過, 並由北京批准,才可修改。這當然是非常艱難的路程,不過從中可以考驗香港是否 真是港人治港和高度自治。 而在選後,面對香港迫切的經濟問題,在民主派發起下,七個政黨聯合開了 圓桌會議討論經濟問題,向無能的特區政府施壓,要它認真解決民生問題,代表普 羅大眾的民主派和代表工商界利益的政黨能坐在一起在一些經濟問題上取得共識, 是香港克服困難的開始。問題是行政主導的特區政府能否尊重民意,還是唯老共是 瞻,或只顧自己的面子和威信,毋視香港市民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