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利欽為蘇聯贖罪


  （俄羅斯）林時


      七月十七日，在俄國聖彼得堡彼得一保羅教堂，在莊嚴、肅穆的氣氛中，俄
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的葬禮，包括他的夫人，三個女兒，以及四個僕人的葬禮，隆
重舉行。

      悼念儀式結束後，靈柩被安置於教堂內的地下陵墓，那兒安息著尼古拉三世
的前輩。教堂外邊，涅瓦河邊，一列大炮連放十九響。

      葬禮是葉利欽決定的，俄政府為此撥出大約八十三萬美元。這個「農奴」主
階級的頭目，在他遇害後八十週年，享受了最高禮遇。一九一八年七月十八日，已
經退位一年的尼古拉，和他妻子、三個女兒，以及四個僕人，在葉卡捷琳堡一座商
人的房子裡被布爾什維克槍殺。他們的遺骸於一九九一年被發現。

      在悼念儀式上，參加葬禮的葉利欽和他夫人在尼古拉一世的靈柩前深深地鞠
躬。他作為民族領袖，也作為蘇聯暴行的一名參與者，在世界的注視下贖罪：必須
告訴真相，葉卡捷林堡的屠殺已成了我們歷史上極不光彩的一頁。為實施這無恥的
犯罪懺悔，也為我們所有的人懺悔，幾十年來，人們為這樣的犯罪辯護。再不能為
政治的目的，替無意義的暴行開脫，再不能自我欺騙。

      他還強調：安葬犧牲者的遺骸，是人類正義的審判，是民族團結的象徵，是
替共同參與的暴行贖罪。必須用懺悔，用不分種族、宗教和政治信仰來結束這個沖
突的世紀。在二十一世紀的前夜，我們必須為後代著想。讓我們悼念無辜的犧牲者
，讓他們的靈魂安息。

      在教堂陵墓中的尼古拉二世確實可以安息了，但在教堂之外，餘波還在蕩漾
。十九日，聖比得堡市民排長隊冒雨等候進教堂憑弔他的亡靈，人們對無辜被害的
末代沙皇深表同情。

      共產主義價值崩潰了，經濟不景氣又使人們對現實深為失望，在這樣的背景
下，俄羅斯民族傳統越來越受到重視。沙皇是民族傳統的一個象徵，聳立在莫斯科
河邊的彼得大帝的新塑像便是這一切的證明。

      「葉利欽的直覺是敏銳的」，一則評論這樣說。「參加葬禮是一個智慧的選
擇。面對越來越低的民眾支持率，他扮演了一個道德勇士的角色，和民族傳統的捍
衛者。」「那些不敢出席葬禮的政治家，想必深感懊悔。」

      一九七八年，作為州委書記的葉利欽，下令拆除了尼古拉二世殉難的那座房
子，蘇共擔心，那房子會成為朝聖的地方。老布爾什維克葉利欽是對尼古拉施暴的
直接參與者。二十年後的今天，俄國正受一系列社會經濟問題困擾。貧困階層在街
頭高舉鐮刀斧頭的旗幟，反對派叫喊著要堅決保衛紅場上的列寧；另一方面，部分
公民對共產政權有很深的厭惡，他爭取對七四年的蘇聯統治做一個道德的審判。葉
利欽滿足了後者的願望。

      新俄國畢竟從蘇聯脫胎，政界的大部分人和蘇聯有著牢固的聯繫，紅色政權
給了他們權力和財產的基礎，使他們無法接受把殘暴作為蘇聯的符號，不能接受懺
悔的概念。這也是政界高層大多數不參加葬禮的原因之一，另一原因是貧困階層有
著蘇聯的情結。

      但在今天的俄國，殺害退位沙皇夫婦，以及他們年幼的子女、僕人的必要性
，是無論如何也站不住腳的。政界高層無法對禮葬沙皇提出直接了當的反對理由。
而葉利欽的贖罪，對暴行的嚴厲譴責，打擊了以恢復蘇聯為旗幟的左翼，迎合了希
望連結傳統的民眾的口味，也給政界的高層一個價值的框架。

      莫斯科時報的專欄文章這樣評論：葉利欽是和蘇聯有牢固聯繫的政治人物當
中很獨特的一個，他有足夠的勇氣面對自己的過去。

      重要的方面在於，這個世界在注視著前共產黨政治局成員，一個下令破壞尼
古拉殉難房子的人的行動：「他給了蘇聯時期的歷史一個最後的審判。」

      「新俄國切望和一九一七年以前的國家，而不是蘇聯相聯繫，這是葉利欽給
予他的同情者和這個世界的信息。

      本世紀的俄國存在著『紅』和『白』的鬥爭，如今，『白』不僅在道德方面
，也在政治方面取得了勝利，這是尼古拉二世死後八十週年受到最高禮遇的意義。
」

      不管葉利欽在國內取得的成效有多大，他的行動無疑受到世界珍惜人類生命
價值的人們的歡迎。特別重要的是，對於在極權統治下爭取人類尊嚴的人們是一種
鼓舞——用不了八十年，人們就能夠在發生於當代的殘酷屠殺死難者的亡靈面前，
公開鞠躬，今日老布爾什維克的贖罪，對那些對以往的暴行毫無悔意，仍披著馬列
外衣的獨裁者們，是一種至少讓他們難堪的無形的挑戰。

  一九九八年七月二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