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中國公開組織反對黨的淺識 (法國)王輔臣 中國當局前不久重刑判處大陸組黨運動負責人徐文立、王有才和秦永敏。為 此,海外民運同仁進行絕食抗議,聲援民主黨人。不久前,美國國會又舉行了聽證 ,二十位議員提出劫持中國籌組政黨決議案。 針對大陸公開組黨,不少民運人士提出了條件是否成熟的問題。我看這要從 哪個個角度認識,放在什麼樣位置來考察,才能以期得出相應的結論。這裡,既不 能求全旁觀,也不因大方向正確掩其不足。應采兼顧歷史與現實把它看成是現代民 主運動與中國三千年封建延至二十世紀叛逆且又屬於整個歷史進程重要的一環,這 樣也就不難理解中國民主黨為什麼要採取公開宣示的方式來表達和貫徹爭取自由的 意志。 封建中國的一大特徵是,不經歷動盪,社會就無從改變,而變革現有社會不 合理結構和秩序的方法就是群體「選擇」,也就是中共講的「亂」。在一個政治僵 化沉悶的「穩定」環境裡,「亂」的結果客觀上推動了社會的發展。基於歷史傳統 及其意識形態對民眾的影響所及,在大多數人憎恨又畏懼專制壓迫的情況下,人民 有著強烈的從眾心理。凡事要有出頭人,講起事有因,師出有名。因而,在一定形 勢下,提出一句切中時弊的口號,邁出一步迎合正義的行動,往往是引起社會變更 的動因。從孫中山先生提出驅逐韃虜,恢復中華,平均地權,到毛澤東一夥湘匪挑 起打土豪、分田地,都沒能改變這種潛意識中民粹化身的價值取向。這種訴諸激情 和群體意向的作法,深深影響著近、現代中國政治動作,有其利處,亦有其弊端, 始終將左右著中國。 從歷史回到大陸新近發生的事,我們認為民主黨是具有順勢而為的歷史觀瞻 能力的。時值克林頓總統訪華,中美人權對話取得些許成績,情勢有所緩和,繼羅 賓遜專員會見江澤民後,中共表示盡早在全國人大通過批准九八年簽署的聯合王國 二項人權公約。故公開宣示組黨在機緣上有其迫切性的必要性。一試中共的誠信, 二測中共的底線。這種做法也民主理念化作立即實踐,好處是往上標得了制高點, 往下,則對基層社會產生久遠影響。民主黨人這一看似缺少「過程」與「醞釀」的 動作,黨是中國不變的模式,其民粹精神和它的魅力即在於此,這才稱得上是符合 中國國情。在中國,不容輕視和忽略公開宣示的意義和價值。民主黨人的高明之處 在於取民粹之髓而導向民主之路。所以僅從成熟與否審視,似有不妥之虞。 目前,民主黨人在蒙難。有人提及,假如密謀行事而不公開,先做好社會基 層面,打好基礎再宣示公開,豈不更好?興許能避免眼下遭逢的處境。世上也許有 理想條件下的理想方案,但在中國就是不現實,時間和環境不允許純理性規範的運 作。甚至經真理標準問題討論和改革開放二十年培植起的一點點寬鬆氣氛,其間仍 無法避免發生了對七八-七九民主牆、八六學潮、八九「六四」民運的鎮壓。 中共從土匪起家,深知中國傳統和國民性消極的一面,明白當年是如何鑽了 日本侵華戰爭的空子和利用國民黨五權憲法的合理空間發難作亂的。當初不也就是 藉救亡圖存,共赴國難營一黨之私的麼,不就是利用一些「中立」與左翼文化人社 團發起了向國民黨爭民主造成了中共搗亂的市場麼?如今,世界真的是走向民主自 由,它們反比照出要將「一切不穩定因素消滅在萌芽狀態」的叫囂。是的,中共已 垂危,瀕臨亡黨,比任何時候更敏感。正義在它們的眼裡已變成邪惡,反觀當年的 「亂」經,仇視今日的所有的市民和學生民主運動,不惜動用槍炮對付手無寸鐵的 人民。故,民主黨員要是密行不宣而做的話,也許不久便會有更多的人在不為外界 社會知曉的情況下,遭到迫害。若不是民主黨人這步大手筆警示了世人,同樣,用 不了多久,無數人將再陷入中共引蛇出洞,統而捕之的陰謀中。 公開化是著險棋,但是著好棋,它避免了可能波及社會各界的不可預料的更 大損失,卻又點亮了一盞燈塔。民主運動已超過二十多年漫長路,不可能再靠等待 中共的「穩定」孵出開明的政治,靠中共的良心發現為民主鬆綁,也不企求會一夜 驚覺已誕生了一部《共和國人權憲章》。既等不來而在重大政治運作上靠擦邊球, 玩小技巧又無濟於事,那中共無法?奪的便是行使公開宣示民主正義的天賦權利。 這裡需要膽識智慧和獻身精神,其中包含了甘冒不測的思想準備(任何追求成功的 事業都蘊含冒險成分,何況政治),在公開組黨這件事上對民主黨人而論,風險就 是面臨不能等待理想條件而必須主動立即去做的狀況,當行則行。也許九個條件不 具備,僅有一個是成熟的,且又是起決定作用的,那必定是依一而不待九。 公開成立反對黨,有助於把大陸民主化問題提升到一個更加廣為世人共知和 國際認同的地位。如果講人權中共還有不少豬權理論搪托詭辯,如今承認了人權的 普遍性原則,卻又公然禁止組黨,怎麼個「說法」?一步把中共逼進了死路。此舉 的歷史意義還在於民運站在正義的一方,首次以事實質疑了中共一黨獨霸中國社會 政治資源的「合法性」,民主終於動搖了它的根本。對中共而言,面臨正義「公然 」的挑戰是史無前例的。八九「六四」民運,其著眼是基於民主諸求,人民敦促中 共要做個好黨,有個清官主政,是在幫共產黨改邪歸正,今天則不然。中共早已深 知其已是百足之蟲,僵而未死,唯靠「穩定」來維繫最後一絲命脈。當王有才、徐 文立君公開組織反對黨時,便立即構成對中共政權「穩定」的衝擊,作孽五十年的 一代奸黨感受到了莫名恐慌。自稱代表了中國最廣大人民利益的領導力量開始產生 喪失政權的末日感。 公開組黨運動,是民主運動跨越理念直接實踐的必然結果。早在若干年前, 國內同志就已經在討論要不要組織第九黨的問題(相對於中共允許存在的八個所謂 「民主黨派」)。當時沒籌組是出於優化選擇並列議題的考量,因為倡導人權理念 本身還有個普及深入人心的過程。但時至今日,當僅以理念已無法更有效向前推進 --猶如進入一個領域後長久只能停留在原點打轉時,經驗告訴我們,該是考慮改 變思路尋找新的突破點的時候了。因此,從普遍理念到擇其一項具體項目實驗,是 民運操作質的飛躍。經驗還表明,僅試驗通過爭取人權改善推進民主自由,其功用 有限。無法形成群體的社會力量,有效抗衡一黨專制。只有組織形成公開的政治反 對派勢力,才是推進人權保障和社會變革最有效的手段。一個不算古老又淺顯的真 理竟耗二十餘年才重新發現! 公開組黨運動促進了海外民運在新形勢下的自我調整。將有可能改變若干年 圍繞著結束一黨專制口號,偏重於構建名稱繁多的組織架構運作方式。過往沒有找 到可供操作的具體方向,繞著內部紛爭轉就很自然。現在國內戰士提供了一個嶄新 的答案,海外同仁找到了自己的定位角度,找回了方向感,歸根結底須以國內民運 的發展方向為轉移,聯手參與配合發展。 (此外,各組織間實現跨黨派結盟,形成黨派會議,有兩三個大的規模為未 來組建相對統一更大的政治架構創造條件,也將是這波調整後的趨勢。) 最近一段時間,先後有王策、李力、周勇軍、張林、魏泉寶等民運人士循各 種途徑奔赴大陸,與民主黨人共承患難,並肩戰鬥。他們的精神令人敬佩,可歌可 泣,這是繼王炳章博士回國闖關短短幾個月來新的接續。雖然後繼闖關的志士目前 遭到中共嚴重的政治迫害,但民主運動回歸大陸本土的趨勢已在形成。極大地鼓勵 了奮鬥在結束一黨專制第一線的人們,激勵了中國人民。可以預見,這支隊伍在不 久的將來規模更大。曾有民運人士出於人道安全考慮,對此有不同判斷,經過這一 段國內民運組黨興起,現在可以說這二步有其值得肯定的地方。側重安全考慮的民 主人士所提供的建議仍不失其可供未來回國的同仁參考之處。有一點共識很可貴: 海外民運若不與大陸民運相結合,海外若不與國內同志們緊密聯繫,休戚與共,團 結奮鬥,便將會失去自己存在的積極意義--如果還能以民運戰士相稱的話。 對組黨運動的探索和嘗試歸結,為的是更有效反擊和粉碎中共禁止組黨的圖 謀,構築和確立二十一世紀中國政治反對派勢力,以期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結束 一黨專制。成功給人的啟示之一,是目的簡單,容易達成。一些年來,民運未能傾 全力主動去創造促進發展的條件,主要是計劃一打有餘,目標多頭並進,妨礙了基 本綱領早日實現,一句話:缺乏手段。民主黨公開宣示給我們的啟迪是成功的政治 從不排斥運用有效而必要的手段;主動尋求技術突破、創造性地解決民主運動在中 國深入發展的基本問題。這是二個真正值得思考的大問題。中國民主黨定位自己是 公開的政治反對派,足以顯示國內民運有了明確的組織思想和路線意識,這是政治 上成熟的表現。建立反對黨從此成為爭取中國社會政治民主化的首要基本課題,這 是它作出的歷史性貢獻。 因此結束一黨專制,不僅是每一個民運志士的歷史任務,還應成為中國民主 運動的政治信仰。所以,我們有義務無條件支持大陸民主黨人的所有努力,而不必 急於在這個時候批評它。對運動事物的調整和修正只能在事物發展的過程中而是在 其開端--而且其大方向當然正確。 一九九九年一月十六日於法國里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