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快主動平反六四 ——鮑彤致中國國家主席、國務院總理及中共政治局黨委信 我是鮑彤。 今天是三月二十五日,離六四還有七十天。我想就六四說幾句,主要是想請黨和 國家的各位領導人有空的時候想一想。 過去因為工作,我和諸公多少有些接觸,至少在一張桌上開過幾次會,說過幾句 話。現在我既然被恢復了政治權利,我只有一句話,請諸公趕快主動平反六四。六 四是人類的恥辱。動用幾十萬軍隊對付手無寸鐵的學生和市民,不是共產黨應該做 的事情。放著這麼大的冤假錯案不平反,老百姓心理受不了。 不要以為老百姓不瞭解真相。學生在天安門前集會,不是一兩天的事。從四月十 五日到六月四日,整整五十天,學生說的話做的事,誰都看得見聽到到。諸公和我 ,四十年代都參加過要民主反獨裁的示威遊行。六四學生的目標,和你我當年的目 標一脈相承;他們的言行舉止,也和你我當年同樣文明。學生和我們一樣也會犯錯 誤,也需要總結經驗。但是,任何言行,只要是在法律允許內,都應該在民主與法 制的軌道上解決問題,絕不應該出動軍隊武力鎮壓。 老革命犯的大錯誤還少嗎,為什麼唯獨不許年輕人犯點比自己輕得多的錯誤?明 明是有正義感的熱血青年,明明是憂國憂民的議論,明明是井然有序的行動,…… 哪裡是什麼「動亂」「暴亂」!幾百萬北京市民,大家都是目擊者。每天幾十萬從 全國來北京的過往行人,也是目擊者。還有許多專程從世界各地趕來採訪的記者, 同樣是目擊者。這千百萬目擊者,早已在人類良心法庭上出了席,作了證,早已把 這五十天的親眼目睹傳遍五湖四海,刻在人類心上。不要以為蓋子捂上十年就萬事 大吉了。用血寫在人類心上的歷史,有誰忘得了,又有誰捂得住?台灣二二八,白 白捂了五十年蓋子,到頭來還不是得揭開! 諸公都是善於分析形勢的政治家,想必比我看得更透澈:平反六四,無非是個時 間問題,沒有多少選擇餘地。要說選擇,只能在或早或遲,或主動或被迫之間,作 一點點選擇。——也就是說,或者由諸公親臨主持平反六四的盛會大典,或者由別 的先生去辦,反正非辦不可,到底請諸公還是由別人,應該十二億老百姓作決定。 我有十二億分之一的選擇權,我反覆權衡,如果諸公主動主持平反六四,效果一 定很好,代價一定最小,對人民,對國家,對諸公,特別是對維護中國共產黨的地 位,都有大利而無小害;所以與其請別人,不如請諸公。我願意和許多老百姓一起 投諸公一票,希望諸公不要推辭。 六四慘案的主要負責人鄧小平先生已經去世。反對平反六四的力量已經失去主帥 。當年發生慘案時,除開一一位負次要責任的先生以外,諸公都不處在中央決策崗 位,和本案沒有多少瓜葛,何苦把這個危險的包袱硬往自己背上擱?現在大家寄希 望於諸公者,根本不是要諸公對六四慘案承擔任何負面的責任,而是敦請諸公主持 正義,當仁不讓,從正面把平反六四的光榮責任擔當起來。請諸公千萬不要誤會。 諸公之有今日,主要是為人民服務的業績所致,其中容或有得益於鄧小平先生器 重提攜的因素。感恩圖報,人之常情。但公理重於私誼,實乃一切政治家之美德。 原則高於一切,更是歷代共產主義者拳拳服膺的信條。鄧小平先生本人就是一位崇 尚原則,順應民意,幫助毛澤東改正了毛生前沒有改正的錯誤。鄧先生死而有知, 看到諸公青出於藍,從善如流,幫助他改正生前沒有改正的錯誤,一定非常欣慰。 諸公最大的顧慮,很可能是出於黨性,怕共產黨的威信受損失在諸公面前我不敢 班門弄斧,背誦毛澤東關於自我批評的那些至理名言。我只願意指出三點事實:第 一點,是文化大革命,把共產黨的威信降到了解放到後的最低點。第二,是開始著 手否定文化大革命的三中全會,把共產黨的威信提高到文革以來的最高點。第三, 是六四,把共產黨的威信再次降到三中全會以來的最低點。由此可以斷言:第四, 如果諸公能夠主動平反六四,必將把共產黨的威信提到空前的高度。魯鈍如我,尚 且懂得這個起碼的真理,諸公英銳,自能明察秋毫,洞悉先機。 鄧小平先生留下的真正的好東西,根本不是六四那個學生的包袱。的確,他留下 了一筆極為豐厚的產道,不過這筆遺產不是別的,恰恰是他用自己的錯誤,為後人 製造了平反六四的機會,給後人提供了糾正前人和超過前人的機會。這是當今中國 最大的政治資源。誰主動平反六四,誰就掌握了這筆無與倫比的遺產,誰就能得到 全中國人民和全體炎黃子孫的心,誰就能得到全世界由衷的警歎和欽佩。如果這筆 遺產落到非共產黨黨人手裡,那倒是共產黨的災難。倘若其他共產黨人得到這筆遺 產,將是共產黨的好消息,但對諸公卻不是好消息。 就我而言,我至今仍然樂意看到這筆遺產能夠順利地傳到諸公手裡。我真誠地希 望諸公,勇敢地抓住鄧先生為後人創造的這一大好機遇,果斷地放下鄧先生強加在 人們頭上的那個沉重包袱,趕快主動平反六四。這將是全中國老百姓的福音,全世 界炎黃子孫的福音,同樣也是中國共產黨的福音。諸公倘能順應民意,開啟中國大 陸民主政治先河,也必將因此彪炳千秋,無愧青史。 春天到了,獻曝獻芹,聊表寸心。如果我的這些分析,多少能夠反映一點歷史發 展的脈絡,多少能被諸公採納幾句,我就滿足了。 一九九九年三月二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