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國兩制」的癥結在「一國」 ——「中國和平統一研討會」紀實 李曉莊 由台灣「海峽兩岸和平統一促進會」（簡稱「和統會」）主辦的「中國和平 統一研討會」於七月九日於十一日在香港君悅酒店舉行，大陸海協會副會長唐樹備 、張金成，台灣國民黨大老梁肅戎、林洋港、許歷農以及來自大陸、台灣、世界各 的專家學者近二百人參加了研討會，會議檔次之高、參加人數之多、舉辦地點之氣 派，創下有史以來的「兩岸關係研討會」之記錄。雖然也會者在許多方面都有共識 ，但對大陸提出「一國兩制」統一方針則存在較大分歧，對「一國兩制」的主要分 歧，又主要體現在「一國」上。 今次研討會歷時為三天，而真正「研討」的時間只有一天多一點，因為九日 主要是報到、歡迎晚宴等活動，十日上午九時會議準備時行，主辦單位「海峽兩岸 和平統一促進會」會長梁肅戎，原台灣司法院院長、國民黨中央副主席林洋港，陸 軍上將、新同盟會會長許歷農，大陸海協會副會長唐樹備、中國和平統一促進會會 長萬國權等分別緻詞。 此次研府會共分三個專題，分別是政治、經濟和文化，研討會的真正「戲肉 」是從十日下午二點開始至六點結束的政治議題討論，與會者共提交七十多篇論文 ，由於時間有限，每位講者闡述論文的時間只有六分鐘，顯然，要在六分鐘之內將 一篇論文完整而詳細地介紹給大家，是十分困難的。 十一日上午九點至十二點是經濟議題討論，與會者共提交了四十多篇論文。 十一日下午一點半至四點半是文化議題討論，與會者共提交了三十多篇論文。十一 日下午四點半至五點半是大會總結、閉幕時間，晚上七點舉行「歡送晚宴」。 有人提出兩岸需在二０一０年統一 就大會的三項議題而言，「文化議題」討論雖然安排為整個研討會「壓軸戲 」，但它並不是「重頭戲」。因為，大家對這個議題的爭論較少，在整個討論過程 中，也少見有爭論的高潮出現。無論是登台發表高見的講者，還是私底下議論的聽 眾，大家對這個議題共識最大、最多。從兩岸的倫理價值理念、語言文學、生活習 俗、到宗教、藝術、音樂、繪畫各個方面，與會者全能認同，之所以有這樣的結果 出現，可能是大家「同種、同族、一脈相承」之故。 與會者從不同的角度闡釋了對「中華文化」的共同感受，大家一致的認同感 是，在兩岸目前狀況下，有必要繼續而持久地加強兩岸學術文化交流通過文化學術 交流增進兩岸民眾之間的感情和瞭解，並通過文化交流化解分歧、達成共識，共同 發掘中華文化，迎接中華文化新的繁榮與崛起，並為民族的振興與國家的統一，奠 定更堅實的基礎。 儘管與會者對這個議題有許多共識和感受，但仍有部分學者對兩岸文化越走 越遠的現實表現出擔憂，這個擔憂主要體現在台灣近年來不遺餘力地推行的「本土 化教育」以及修改「教科書」等。一位與會者稱，台灣某機構曾對部分大學生做過 一項中國地理知識測驗，測驗結果相當令人吃驚，因為絕大多數學生都把中國的省 份位置標錯了，有的學生甚至把「湖南省」標到東北去了。還有一位學者認為，李 登輝推行台灣本土化教育，其作用和影響再過十年就會顯現出來，在台灣現有的21 00萬人中，認同「大中國」已經越來越少的情況下，受「本土化」教育之後的下一 代，會對「大中國」更加疏遠。 因此，有人提出，為了避免因「文化離異」導致的台灣分離傾向不斷加劇， 大陸必需加緊制定「和平統一時間表」，並且將時間定在2010年，否則的話，就必 須用武力完成統一。也有人對此觀點提出另外一種看法，認為中國文化淵源流長， 大陸應該給台灣更多關懷和愛心，即使台灣宣佈獨立，也不應對台灣動武，應當用 儒家文化影響台灣，使台灣重新回到中國這個大家庭。 更多的學者專家認為，在兩岸關係目前尚處在內戰階段的情況下，應該通過 中國文化的廣泛接觸與交流，促進兩岸在政治、經濟領域的接觸與交流，通過中國 文化這個媒介，加速兩岸統一進程。 「台商」已變成兩岸政府的「人質」 到大陸投資的「台商」，是今次研討會「經濟議題」中倍受關注的內容，來 自美國紐約的傅智松教授在會上提交的「妥善保護台商是統一必需之路」論文，不 僅引起許多議論，而且還引來了大陸官員的回應。 傅智松教授說，海基會向她提供的資料顯示，自一九九一年初台灣海基會成 立以來，到一九九九年六月為止，海基會共受理有關台商人身安全案件188件之多， 其中有三分之一的案件導致當事台商死亡或者失蹤或遭搶劫，受傷害、恐嚇、勒索 、拘禁的台商更高達120件。 傅智松教授的論文指出，在一九九一年到一九九九年的八年間，台商在大陸 死亡人數三十九人；遭人身傷害、恐嚇、勒索者四十三人；遭綁架或拘禁者二十八 人，被限制人身自由者四十八人，失蹤者二十七人。僅一九九四年廣東省就有二十 位台商被殺，當年沿海地區發生200起綁架案件均在廣東省珠江三角洲一帶。 「台商人身財產安全案件發生最多的地區以華南地區居高，有六十一件，包 括廣東省三十七件，福建省十四件，海南省的七件，這是最多的頭三名省份。」 傅教授特別強調：「廣東省深圳特區被稱為台商投資最危險地區，僅此一市 就有多起台商被殺被打被綁架被勒索事件。」傅教授甚至證據確鑿地稱，深圳有一 起台商經濟糾紛案，直接牽涉到原深圳市公安局長何景渙（現任副市長及深圳市政 法委書記）和現任廣東省公安廳長陳紹基，她並為此案找過大陸海協會副會長唐樹 備，甚至將有關案件資料透過關係遞交到朱熔基總理辦公室。 由於傅智松教授的丈夫祖炳民博士，曾任尼克松總統的教育顧問、福特總統 的少數民族顧問、裡根總統任內的共和黨全美亞裔聯合會主席及布什總統的人事顧 問委員會共同主席等職務（現任美國「國際政治經濟政策基金會」會長、「亞美政 治教育基金會」會長、肯尼迪大學教授兼校董等職），她提出的問題自然會引起大 陸有關方面重視。大陸「海峽兩岸經貿協調會常務委員」，同時也是國務院台灣事 務辦公室官員的王暉先生指出：「多年來，我們一直對台灣同胞來祖國大陸投資給 予積極的支持和保護。」台商到大陸投資必須遵守當地法律，合法經營。 針對傅教授提出的台商在大陸受盡迫害的觀點，來自台灣的花俊雄教授提出 不同意見，花俊雄教授說，不能僅從統計數字看台商在大陸受到的責難，要從案件 的實質看大陸犯案的台商。花教授說，他本人走過大陸許多地方也多次考察過台商 在廈門的投資情況，據他瞭解，台商在廈門投資最多，但主要投資在卡拉ＯＫ、夜 總會等「偏門」行業，而這些行業又是多與黑道交往過密的行業，在台灣經營這些 行業同樣會經常發生人命案件。 花俊雄教授強調，台商在大陸從事不正道的事業，不可能受到保護。 深圳市亞太研究會會長張克山先生指出，台商在大陸並非受到特殊不公正待 遇，廣東用至深圳都出台許多保護台商的具體方案和措施，他對傅教授將廣東深圳 是台商投資高風險區的說法有不同意見。 也有台灣學者認為，台商在大陸招致人身安全或者財產安全威脅乃至麻煩， 並非全是大陸人民所為有許多案件是台商之間為了制裁對方，不惜僱請大陸歹徒殺 人、截貨，如發生在遼寧海城的民進黨高雄市議員林滴娟被殺案，雖然兇手是大陸 人民，但幕後指揮者則是台商，這樣的案件，就不能全記在大陸頭上。 儘管大家對台商在大陸受到的刑責處罰因由有不同看法，但與會學者專家對 台商到大陸投資以及兩岸經貿交流仍有許多共識，如，應當加強兩岸經貿交流與合 作；基於互補互利原則，台灣應盡速開放三通，兩岸直航，放棄不合時宜的「戒急 用忍」政策。 與會專家學者認為，兩岸領導人都應看到台商的重要性，台商不僅為台灣帶 來1000多億外貿順差，同時也為大陸創造了170萬人以上的就業機會。兩岸的貿易總 額已超過1300億美元，台商已成為大陸第二大投資來源。 正因如此，兩岸領導人皆應明白，台商對兩岸政府來說，至少有如下幾點重 要性：一是在民心方面。表面上看，台商到大陸投資者只有幾萬人，實際上他們所 影響的是幾十萬、幾百萬人，這對兩岸政府，尤其是台灣來說，是不可小瞧的數字 ；二是在促進經濟發展方面。台商對兩岸經貿的貢獻越來越明顯，兩岸政府對比皆 已有深刻的體會，如果沒有台商，台灣的經濟發展將無可非議地會受到影響。同樣 ，如果沒有台商，台灣的經濟轉型就會放慢，台灣的外貿就會出現逆差；三是在社 會穩定方面，台商的努力不僅使兩岸政府得到實惠，而且對穩定社會也起到了一定 的積極作用。 專家學者位一致認為，兩岸政府皆應用積極務實的態度對待台商，經濟合作 是兩岸合作的最佳切入點。大陸必須加強法制，對台商提供更多的保護；台灣方面 也不應對台商到大陸投資有諸多限制。在世界正在走向國際化、區域化的趨勢下， 如果兩岸不能認清形勢，拿台商當人質，是非常不明智的。 專家們認為，兩岸領導人應當清醒地看到，儘管兩岸在政治方面目前還有許 多分歧，但是兩岸的經濟發展正在走向合流，不是哪一個人想阻擋就能阻擋了的。 只有兩岸政府攜起手來，才是真正的尊重民意。 兩岸「政治角力」源自「一國」 政治議題是今次研討會的「重頭戲」，無論是提交的論文數量，還是研討會 分配給本議題的時間，不管是兩岸重量級人物「開場白」的核心內容，還是每個議 題組論爭的焦點，無不體現在「政治問題」上。 與會專家學者對政治議題討論最多的內容，主要體現在對「統一」手段的理 解和對「統一」過程的評估。 由於參加此次研計會的專家學者本身已有很多「交集」，所以，在政治議題 討論時，出現的爭論並不十分激烈，不過，不激烈的政治議題討論仍有許多分歧存 在，最突出的分歧，就是對「一個國家的認同」。 如果說今次研討會上大家有什麼共識的話，「贊成統一，堅持一個中國立場 ，用和平方式解決台灣問題」，是本次研討會的最大成果。 與會者認為，中共領導人鄧小平提出的用「一國兩制」解決兩岸統一方案， 是一種務實的做法。但是，台灣一直拒絕接受這一方案，大陸方面應本著理解的原 則，研究台灣堅持此一立場的因由。 一些專家認為，站在大陸的立場，大陸採行「一國兩制」方案統一後給台灣 的條件實際上比香港的澳門都優惠得多，台灣不僅可以保留自己的軍隊，還可以有 自己的外交，不僅無需向中央政府交稅，而且台灣領導人還可以參與中央政府的管 理，是目前解決兩岸分裂問題的最佳方案。用大陸學者李家泉的話說：「一國兩制 」對台灣有許多好處，「你的是你的我的還可以給你一點，如參加國家管理，有更 大的國際活動空間，可以利用全國的資源等。」 也有一些專家，主要是來自大陸以外的專家認為，台灣本來就是有「軍隊」 和「外交」，並不是「一國兩制」恩賜的，相反，台灣反而因為認同「一國兩制」 變成了「地方政府」，變成了大陸的一個省，對台灣當政者來說，這無論如何都不 能接受。 許多學者認為，仔細研究「一國兩制」就會發現，這個概念並不科學，由國 民黨執政的中華民國自一九四九年退守台灣以後，一直奉行的是「三民主義」，與 一九四九年以後在大陸成立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奉行馬列主義，是截然不同的兩 種制度，「兩制」早已經客觀存在。「中華民國」政府與「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 ，自一九四九年以來，兩岸人民一直生活在不同的社會制度之下。正因如此，所謂 的「一國兩制」，實質問題是「一國」，而不是「兩制」。 雖然台灣也有許多人認同自己是「中國人」，贊同海峽兩岸未來可以統一成 「一國」，但仍有部分主張「台灣獨立」的「本省人」，並不希望兩岸統一。一些 學者稱，所謂「台獨」，是當今世界一個十分獨特的現象，環顧世界要求獨立的地 區，都是因為種族矛盾而引致的，而台灣與大陸是同種、同族、同文化的人類，只 是因為長期隔絕交往、相互敵視，最終導致台灣部分人本土意識抬頭，從而要求獨 立。 與會學者的一致意見是，無論是台灣獨立，還是兩岸統一，都不是海峽兩岸 政府完全能夠左右的，台灣問題或中國統一問題，早已經成為「中國大陸——台灣 ——美國——日本」之間的利益關係問題，尤其是美國因素，可以說是兩岸關係問 題的關鍵，無論是台灣獨立，還是兩岸統一，都將極大地改變中美關係。 「一國兩制」的癥結之所以在「一國」，不僅僅體現在兩岸政府對「一國」 的名稱乃至標識符號上，如國名、國旗、國徽、國歌等，更重要是體現在「一國」 的內涵上。按照大陸的解釋，所謂的「一國」，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台灣是 中國的一個省，台灣與大陸實行兩種不同的社會制度按照台灣當局的過往解釋（筆 者註：這裡這所以用「過往解釋」，主要是因為李登輝已在七月九日公開對外宣佈 「台灣與大陸是兩個國家」），「一國」是指未來民主、自由、均富的一國，而不 是現階段大陸主張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國」。很顯然，兩岸對「一國」的理解 毫無「共同語言」可言。 一些學者專家稱，在兩岸對「一國」存在重大分歧的情況下，如何能實現兩 岸的統一？大陸學者辛旗認為，如果用和平的手段實現兩岸統一，問題在於「和平 的希望到底還有多大」？大陸另一位知名學者李家泉認為，統一是目的，和平統一 是一種理想，「一國兩制」是其方法，否則的話，和平統一就會落空。 學者專家認為，兩岸和平統一的最大障礙是李登輝及其台獨勢力。雖然會上 許多學者用近乎聲討的方式，公開責罵李登輝搞「台獨」，但他們仍不得不承認李 登輝當政十年來對台灣民主所做的貢獻。也有學者認為，在兩岸「和平統一」遙遙 無期的情況下，大陸有必要制定兩岸統一時間表，有學者舉例稱，當年的中英談判 ，如果沒有鄧小平的果斷行為和壓力，很難想像英國人會在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將 香港平穩交給中國，台灣問題如果沒有壓力，也很難期望用和平的手段完成統一。 既然「和平統一」是眾望所歸，而又沒有把握，於是就有人主張用非和平的 方式解決統一問題，所謂非和平手段，其實就是「武力解決」，而「武力解決」的 關鍵因素是美國會否袖手旁觀，這個命題一直是大陸考慮能否用武力解決台灣問題 「主旋律」，由於美國在亞洲國家利益直接與台灣問題緊密相聯，加上美國對台軍 事保護政策的模稜兩可，是大陸在考慮動用武力時，勢必要多方權衡，但這並不是 說，一但台灣宣佈獨立了，大陸就會礙於美國因素對台灣獨立「放任自流」。中共 的特點及其歷史發展表明，在涉及國家主權、領土完整，尤其是威脅和動搖共產黨 執政地位時，中共領導人是會不惜一切代價的，無論是主張台灣獨立的人士，還是 美國政府，可能都明白且瞭解、深信這一點。 （一九九九年七月十三日於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