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主義民主」的誕生


  程 默


      一九一八年一月五日，俄國首都彼得格勒塔裡達宮被布爾什維克的武裝圍得
水洩不通，街道上不但堆起了沙袋，架起了大炮和機槍，而且還有供整個師團用的
野戰炊廚設備，氣氛肅殺，一派大戰將臨的景象。

      兩個月前，布爾什維克發動武裝政變，推翻臨時政府，建立了蘇維埃政權，
史稱十月革命。布爾什維克的上台完全依靠暴力，其蘇維埃政權也是自封的，根本
沒有任何代議制機構的授權或者承認。與此同時，自一年前君主制垮台後即由臨時
政府籌辦的為建立共和、制定憲法的立憲會議已經在全國範圍內選出了代表，立憲
會議就定於一月五日在彼得格勒的塔裡達宮開幕。

      這是俄國歷史上第一次由民主選舉產生的立憲會議，俄國人民為這一天已經
奮鬥了近一個世紀。然而，如果認為布爾什維克的如臨大敵是為了保衛民主成果就
錯了。在4440萬二十歲以上的選民投票後，布爾什維克得票率只有利率24%，遠遠低
於社會革命黨的40%，在715個議席中只佔了175個。列寧立即發表文章說：「一切權
力歸立憲會議」是反革命的口號，「任何企圖束縛蘇維埃權力的企圖都是反革命陰
謀。」除了發起一場詆毀立憲會議的宣傳運動，列寧還親自安排了武裝鎮壓立憲民
主運動的步驟。這就出現了文章開頭的那一幕。

      一月五日那天，列寧親自坐鎮立憲會議的會場塔裡達宮指揮。他的打算是：
如果會場的情況有利於布爾什維克，就利用這個全民普選產生的機構為布爾什維克
政權罩上一層民主的外衣；如果它不聽話，那就乾脆驅散它。列寧深知立憲會議在
人民中的影響，為了確保對會場的控制，他不但調集了全部在首都的武裝，而且在
會場外面的局勢沒有完全控制時不準會議開幕。在這場民主與獨裁、選票與子彈的
決戰前，列寧十分緊張，一個當事人這樣描繪他那天見到的這位布爾什維克獨裁者
：「他情緒亢奮，臉色慘白得像具屍首……在極端蒼白的臉和脖子的襯托下，他的
和其身材不相稱的腦袋顯得更龐大了，那雙像在冒火的眼睛腫脹欲裂。」

      果然，中午時分，數萬名支持立憲會議，反對布爾什維克的群眾舉行遊行，
打出列寧所深惡痛絕的標語「一切權力歸立憲會議！」在接近塔裡達宮時，等待著
他們的是布爾什維克的機槍子彈，在被打死傷數十人後，遊行被驅散了。

      當列寧得知支持立憲會議的群眾被鎮壓，會場外的局勢完全可以放心時，他
才允許會議開幕。接下來的一幕完全不出他的預料，雖然會場外加響著布爾什維克
的機關鎗聲，會場內佈滿了粗魯野蠻的士兵，但立憲會議的代表們還是以絕對多數
否決了布爾什維克的議案。列寧立即帶著他的代表團揚長而去，這就是開始行動的
信號。喝得醉熏熏的十兵們開始在會場內大叫大嚷，不斷起哄打斷代表的發言，更
有人舉槍向發言的代表瞄準。但那些經過民主選舉產生的代表們對這些兵痞不屑一
顧，會議仍然按議程進行。於是幕後的一幕出現了，當議長切爾諾夫宣佈就一項議
案表決時，一個當兵的大搖大擺走上主席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喂，我奉命
通知讓所有的代表離開會場，士兵們已經累了！」

      當議長質問他從哪裡得到的命令，並說代表也已經疲勞了，但他們仍然要通
過一項俄國人民期待已久的法律時，下面的士兵們咆哮起來：「夠了！夠了！」隨
即更多的士兵蜂擁而入，在暴力和混亂中代表們被趕了出去。當天，布爾什維克就
宣佈立憲會議是「人民的敵人」，第二天又宣佈用他們所控制的蘇維埃代表大會取
代立憲會議，成為俄國的最高立法機構。

      就這樣，一九一八年一月五日，布爾什維克的機關鎗聲和兵痞子的咆哮敲響
了俄國近百年民主革命的喪鐘。而禍延大半個世紀，殃及十多億生靈的「社會主義
民主」和「人民的根本利益」也就在這充滿血污和醜惡的同一刻降臨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