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赫魯曉夫兒子入籍美國說起


  蘇 仁


      今年六月初，前蘇共總書記尼基塔·赫魯曉夫的兒子謝爾蓋·赫魯曉夫在美
國羅德島的移民局通過了加入美國國籍的考試。不久他將宣誓加入美國籍，從此在
法律上必須效忠這個他父親發誓要埋葬的國家。

      小赫魯曉夫今年六十三歲，他的生平可以說是冷戰歷史的活見證。在他父親
當政的年代，他是火箭技術工程師，在蘇聯軍工部門工作，常常隨同他父親出國。
他曾親耳聽到他的父親對中東一個國家的領導人說蘇聯很快就可以像生產香腸一樣
生產火箭，也曾聽到他在英國首相艾登家中的壁爐前嚇唬艾登說蘇聯只要用三枚核
彈頭就可以摧毀英倫三島。父親下台後小赫魯曉夫家道中落，鬱鬱不得志。

      蘇聯解體後，他出了一本兒子談老子的書，題為《赫魯曉夫談赫魯曉夫》。
然後來到美國，在布朗大學做訪問學者。如今他和太太在羅德島住著一幢牧場式房
子，開的是別克車。他的英文雖然帶有濃重的俄國腔，但參加研討會已經毫無問題
。他說：「我們的心在美國。我們會做模範公民。」當被問到以他的特殊身份，選
擇加入美國籍是否具有諷刺意義時，他說一點也不，因為美國和俄國現在已經不再
是敵人。但他私下卻對他的律師說，他唯一覺得擔心的是：如果他的父親地下有知
的話，會不會生氣。律師告訴他：放心，你父親不會知道。

      四十年前，美國有一個生活設備展覽會在蘇聯舉行，赫魯曉夫親臨參觀。在
看到展出中的美國廚房用具時，赫魯曉夫以為這也是一個波將金村莊式的東西，專
門秀給外國人看的。當陪同參觀的美國副總統尼克松告訴他這都是美國普通家庭的
必備時，赫魯曉夫覺得大丟面子，因為誰都知道蘇聯人的廚房是什麼樣子，於是他
和尼克松唇槍舌箭，就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孰優孰劣在電視鏡頭下爭論起來。最後
赫魯曉夫大概是覺得在美國廚房設備的包圍下有幾分氣短，於是拔出拳頭說：「我
們要埋葬你們！」第二年，在出席聯合國大會時，赫魯曉夫因不滿大會的發言，竟
然脫下皮鞋在桌上猛敲起來，大長了社會主義的威風。但細心的攝影師把鏡頭推近
，人們看到那雙發出雷鳴般響聲的皮鞋並非產自蘇維埃祖國，而是美國的名牌。

      如今赫魯曉夫早已作古，但他的上述壯舉卻一直在世上留傳。小赫魯曉夫也
常常被問起對這兩件事的看法。他解釋說他當他的父親用「埋葬」這個詞時，並不
是要摧毀西方社會或者消滅西方人，只是對社會主義一定會戰勝資本主義作了誇張
誇張的表達。他甚至認為他父親內心是完全反對美蘇對抗的，如果他繼續當政，美
蘇關係不會像後來那麼凶險。至於為什麼他父親的皮鞋是美國制而不是蘇聯造，他
說那是因為當他父親到了紐約後，正趕上氣候變化，他的隨從沒有準備替換的鞋子
。

      那麼他父親有沒有什麼事今天看來是完全不可原諒的呢？小赫魯曉夫承認也
有的，那些就是把帕斯特爾納克在西方出版的《日瓦戈醫生》在蘇聯禁掉，他說「
那是毫無道理的」。大概沒有人會想到，數十年後，下台後的赫魯曉夫竟然也只能
把自己的手稿偷運到西方出版。如果說《日瓦戈醫生》的遭遇是俄國文化的悲劇的
話，那麼赫魯曉夫的故事就是不折不扣果戈理式的喜劇。

      赫魯曉夫在五十年代堅信社會主義會消滅資本主義。十年後毛澤東憂心忡忡
，說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再過了些年頭鄧小平主張不爭論，乾脆取消了這個問題。
現在只有古巴的卡斯特羅還在硬撐，但他似乎也已經預料到了這場世紀之戰的結局
，所以他的口號叫做：「不是社會主義就是死亡。」但他們的一些子女已經用腳投
了資本主義一票：斯大林的女兒六十年代初就叛逃到美國，卡斯特羅的女兒九十年
代中期移民美國，現在小赫魯曉夫不過是步她們的後塵而已。但他還有點子為父隱
，想替父親辯護幾句，不像她們那樣出書把老子的家底都抖露出來。

      這些用腳投票的革命領袖的子女值得稱道的是：他們心口如一，公開選擇了
西方制度並自食其力。相比之下，中國大陸那些口頭上拚命反美反西方，背後卻把
巨額國有資產「流失」到西方國家秘密帳戶上的太子黨是何等的厚顏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