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遠哲的啟示


王 丹


      台灣總統大選出現了戲劇性的結果，李遠哲辭去中研院院長之職後表態挺扁
使陳水扁打破了與連戰、宋楚瑜的三強膠著狀態，得以脫穎而出,一舉結束了國民黨
在台灣五十年的統治，為台灣迎來了政黨輪替的新時代。在高度繁雜的台灣政治格
局中，一名知識分子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這進一步凸顯了台灣政治文化中知識
分子的影響，也帶給大陸知識分子很多啟示。

      對於李遠哲的挺身而出，知識分子議論紛紛，有讚揚者，也有批評者。我們
可以先放下李遠哲選擇陳水扁的政治抉擇不談，僅就他從中研院的學術殿堂走出來
，介入到大選的政治廣場本身而言，我認為也是值得摧崇的。

      李遠哲的出山，是知識分子秉持理想主義，定位在社會良心上的結果。早在
去年四月訪問中研院時，李遠哲就曾勉勵我作一名知識分子，同時承擔社會義務，
正表現出他不獨善其身的志向。此次大選中，他發表「跨越斷層」的講話，格局與
視野明顯高於作為政客的三名候選人，提升了台灣大選的份量，可以說是志向的實
現。

      李遠哲的成功，昭示了在時代嬗變之際，知識分子應起的社會作用。

      首先，知識分子應當介入社會政治生活，對知識分子來說，追求自由的唯一
方式就是體驗自由，知識分子是在體驗自由中自覺或不自覺地推動社會發展的。而
個人精神世界的自由絕不是自由的全部。社會政治自由是自由中重要的一部分，是
知識分子應當去體驗和追求的。迴避現實就是迴避自由。

      其次，知識分子的介入，應當以保持自己與政治的距離為前提。從這一點出
發，李遠哲拒絕出任閣揆，而選擇重掌中研院就是理想的選擇，社會需要知識分子
，是因為他們使人類生活更豐富，使自由選擇更寬廣。這種效用只有專心於知識的
人－－知識分子才能做到，因為他們不斷挑戰現實，從而激活現實。如果知識分子
陷於行政事務之中，就不可能專心於知識而失去對現實的敏感。正因為如此，賽義
德（Ｓａｉｄ）才主張知識分子的公共角色應當是「局外人、業餘者、攪局者（ou
tsider, amateur, and disturber of the status quo)

      在社會面臨危機之際，尤其需要知識分子強化自己的社會作用。在東歐，當
全社會處於消極壓抑的時期，以捷克「七七憲章」運動、波蘭「知識分子委員會」
為代表的知識分子反對力量起了高舉社會前進旗幟的作用，使社會上保持了異議聲
音。此次台灣大選，台灣不僅有李遠哲挺身而出，也有不少知識分子組成「學界大
選觀察團」等組織積極發揮輿論影響。

      在中國大陸，社會正面臨著危機：缺乏民主，道德水準下降，國際地位不高
，國家主權面臨挑戰、經濟狀況嚴峻、環境質量嚴重惡化……。嚴重的危機需要知
識分子站出來為社會說話。我們看到不少知識分子提出了許多改革的設想，但要想
解決社會問題，避免社會矛盾的爆發，僅僅有設想還不是真正的介入，還要有實際
行為。應當有一種形式的知識分子組織出現，來協調日益增長的公眾及社會運動並
採取聯合行動，去推動社會形成寬容，對話，尊重真理的政治文化。大陸更需要李
遠哲式的知識分子。

  二０００年四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