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大選的贏家與輸家 陳破空 台灣跨世紀的總統大選，其過程可謂驚濤駭浪，精彩紛呈。內有對手的拚死 較勁，外有中共的恐嚇威脅，最終，反對黨領導人陳水扁領軍殺出重圍，贏得總統 寶座，使台灣、乃至中國歷史，都從此揭開了全新的一頁。選情複雜，風雲變幻， 究竟誰是這次台灣大選的贏家與輸家，值得我們大陸民主運動總結和借鑒。 一，大選的贏家 眾所周知，由蔣經國先生開禁，李登輝先生鞏固，經由台灣朝野各黨派和全 體人民的努力，台灣的民主制度已經完整地確立，台灣的社會進步為舉世所公認。 從這個意義上而言，台灣總統大選，不管是誰勝出，都有一個共同的結果，那就是 ：民主的勝利。所以，本次台灣大選的最大贏家，首先是全體台灣人民。 十多年來，主導台灣民主改革和社會進步的現任總統李登輝先生，是這次大 選的第二大贏家。不言而喻，李登輝表面上支持國民黨的連戰，實際上支持民進黨 的陳水扁，「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這一高技巧、高難度的策略最後取得了驚險 的成功。李登輝的這一策略，在幾個月前以「興票案」重創宋楚瑜時，已經初露端 倪。如果不是李登輝的智慧運作，宋楚瑜可能在選戰中獲勝；而陳水扁幾乎會落敗 。十幾年來，李登輝先生不僅捍衛了台灣的民主成果，也以他非凡的個人魅力，駕 輕就熟地掌控了台灣政局。如俄羅斯前總統葉利欽一樣，即便是退位，也能產生足 以震撼海內外政壇的絕響。如今，「百年老店」國民黨因大選失敗而元氣大傷，李 登輝則已經辭去國民黨主席的職位，功成身退。有台灣朋友云：「李主席大敗，李 總統大勝。」可謂寓意深長。 台灣大選的第三大贏家，也是直接的贏家，自然便是陳水扁，民進黨，和他 們代表的台灣獨立運動。他們頂住了中共的文攻武嚇，突圍了國民黨龐大黨機器的 包圍，蓋住了宋楚瑜的超旺人氣。在台灣，在中國人的社會，首次實現了反對黨步 上政治舞台的歷史性突破。為中國的反對運動提供了成功的範例和模式。 二，大選的輸家 台灣大選的首席輸家，並非連戰、宋楚瑜，乃是隔岸遙對的中國共產黨。中 共搞了數十年統戰，反了十幾年台獨，最後卻眼睜睜看著台獨勢力正式邁上執政舞 台。由此可以宣告中共對台工作的徹底失敗。中共成為台灣大選中最大的「輸家」 。中共提出的「一國兩制」，在選舉中遭到台灣各主要候選人的一致唾棄。凡有民 望的候選人，最大的共同點，無不爭相與中共的對台政策劃清界限，無不爭相強調 台灣主權，兩岸分治，同聲譴責中共的恫嚇政策。 仍在中國大陸執政的中共，面對台灣的演進，眼花繚亂，束手無策。有人說 ，江澤民放「軟話」放錯了，導致陳水扁選情看漲；有人說朱熔基放「狠話」放錯 了，導致陳水扁選票大增。有人說中共軍事演習錯了，有人說中共不軍事演習錯了 。總之，對中共而言，進也錯，退也錯；軟也錯，硬也錯。左右都是錯，左右不是 人。其實，中共最大的和最根本的錯誤，在於長期拒絕大陸的民主改革。因為這個 總錯誤，其所有的舉措決策，便都是錯誤。中共執政集團迄今仍然逆歷史潮流而動 ，背人心所向，終日顧及他們的自身的既得利益，半點不肯讓步，這是他們所有決 策的中心。非但動輒恫嚇台灣人民，還不斷加緊鎮壓大陸內部的異己力量。這種專 制橫蠻的形象，實際上成全了台獨主義，幫了台獨的忙，成為台獨勢力說服台灣民 眾的最佳口實。 台灣大選的第二大輸家，是慘淡經營達一個世紀的國民黨。宋楚瑜的出走， 國民黨的分裂，李登輝在關鍵時刻「棄連保扁」，固然都是國民黨選戰失敗的直接 原因。但國民黨真正的失敗，卻在於「黑金政治」的歷史包袱，民進黨以社會改革 、樹立清廉政府為口號，擊中了國民黨的要害。「興票案」的曝光和轟動，更造成 宋楚瑜與國民黨兩敗俱傷。如果國民黨的瓦解，是李登輝有意而為之，那麼也是國 民黨敗了，李登輝贏了。 至於連戰、宋楚瑜個人，自然是台灣大選的第三大輸家。他們的失敗，除了 整體的形勢變幻之外，還有其個人因素。 三，兩岸民意 從表面上來看，台灣與大陸，兩岸的民意恰恰相反。陳水扁的當選，說明台 灣民意中，台獨主義開始佔上風；而大陸，百分之百九十以上的人，反對台獨，主 張統一，不少高校的學生甚至上街或準備上街舉行「反台獨」示威。 然而，在這個世界上，有兩種民意，民主制度下的民意和專制制度下的民意 。台灣的民意，乃是在新聞自由、言論自由、資訊公開下的民意，是自由下的民意 ，是真正的民意；大陸的「民意」，是在新聞封鎖、輿論導向、一邊倒的蓄意煽動 下的民意，是精神奴役下的民意，虛假的民意。一個明顯的例子是：當談到民主建 設時，一些大陸人常把「我不關心政治」、「我對政治不感興趣」掛在嘴上，予以 搪塞，近乎炫耀，然而，台灣大選，中共輿論大肆圍攻恐嚇，於是，大陸人百分之 九十以上莫不對台灣大選關心有加，街談巷議，嗡嗡聲競日不絕。甚至有不少狂熱 者，秉文革遺風，日日喊打喊殺。哪裡來恁大勁頭，關心起政治來了？可見被奴役 而不自覺之可悲。 四，動武的可能 中共武力犯台的可能，很小。估計中共有上中下三策。上策，靜觀以應變， 所謂「心戰為上，兵戰為下」；中策，小打，局部地打一仗，即一九七九年對越戰 爭模式。拿金門或馬祖或澎湖出出氣，中共有限地打，台灣會有限地反擊，美國也 會有限的反應，中共即便打輸了，回頭宣傳為「贏」，如七九年對越「自衛還擊」 ，也可向大陸人交代，保全顏面。此策可能性最大；下策，全面開打，則後果嚴重 ，不僅是中華民族之災難，也是世界人民之災難，如果動用核武器，還可能觸發第 三次世界大戰。那樣的話，中共開打之日，就是中共滅亡之日，如半個世紀前的德 國法西斯主義和日本軍國主義之命運。 美國武力援台的可能，很大。美國也有上中下三策。上策，推動大陸民主， 促進兩岸對話，以建設性的態度化解兩岸紛爭；中策，維持現狀，不干預，不介入 ，不發言，做和事佬。此策可能性最小；下策，坐視中共走上危險的動武之路，美 國自己也被迫全面捲入。有人以為，當中共進攻台灣時，美國會袖手旁觀，其實大 不然。回顧一九七九年，美國與大陸建交、與台灣斷交的同時，美國國會即通過了 《與台灣關係法》，並承偌維持對台灣的軍售，維持兩岸軍備平衡，中共政權對此 予以默認。正是美國這一強大和平力量的存在，才有效遏制了中共對台灣一次又一 次動武的企圖。另外，共同的民主理念，和對地緣政治、亞洲安全的全面考量，也 不可能使美國棄台灣於不顧。 五，兩岸危機的真正出路 毫無疑問，兩岸危機的真正出路，是大陸的民主化。大陸愈是專制，台灣愈 是危險；大陸愈是民主，台灣愈是安全。民進黨的高招是：打則獨。不打則不獨。 理由是，你共產黨口頭上說「中國人不打中國人」，如果你打了，就不拿我們當中 國人，我們就宣佈獨立；你不打，我們則不宣佈獨立。 陳水扁提出互訪和談判，以示善意。然而，面對談判，台灣要百倍小心。共 產黨的談判歷來是選擇性的。從前與國民黨內戰時，共產黨凡處下風，則竭力求談 ；凡處上風，則拒絕談判。拒絕劃江而治，拒絕給國民黨保留西南一隅，要「宜將 剩勇追窮寇」。而當打不下台灣，吃不下台灣時，便要求談判，甚至威脅非談不可 。四九年，共產黨拒絕與美國談判，趕走大使、領事，而到了七十年代，與蘇聯惡 鬥，腹背受敵，才主動要與美國談判。共產黨至今拒絕與達賴喇嘛談判，哪怕達賴 喇嘛承認「一個中國」，不求西藏獨立，只求自治，也不談。共產黨的用意，要讓 流亡的達賴喇嘛老死、拖死，從而讓西藏人民失去精神領袖，最終習慣中共統治。 共產黨拒絕與法輪功談判，哪怕只是接受上訪。共產黨更不會與大陸民主運動談判 ，因為後者根本還不成氣侯。總之，中共的本性是，能掐死對手，就絕不與對手談 ；如果掐不死對手，就與對手談，再在談判中將對手不知不覺地誘入圈套，一舉吃 掉。 所以，民進黨的策略應該是：你中共民主化，我就談；不民主化，我就不談。理由 很簡單，你中共政權非民選，不具有代表性，不能代表大陸人民。 至於中共，真正的上策，還是民主改革。以武力求統一，捨本趨末，本末倒 置。如果中共繼續拒絕民主，如果台灣真的因此而走上獨立之路，如果台灣獨立被 看成是中華民族的歷史悲劇，那麼，造成這一悲劇的千古罪人，當首推中國共產黨 及其當權者。 六，兩岸經貿關係前瞻 大選前，主張台獨的候選人陳水扁，反而積極主張兩岸盡快實現「三通」， 即直接通商通航通郵，以加強兩岸經貿往來。這一姿態，在選舉中贏得一定共識。 而非常擔心陳水扁上台的大陸共產黨當局，則在大選前，用盡恐嚇手段，包 括威脅降低經貿往來。在大選投票前夕，大陸海協會副會長唐樹備特意網羅一批在 大陸的台灣問題專家召開記者招待會，他威脅說，如果台灣出現台獨，兩岸很難再 對話，這十幾年來形成有利於台灣同胞的經貿關係會受到嚴重影響。台灣將很難從 大陸得到每年一百五十至一百六十億美元的貿易順差。所有交流，都將成為隔日黃 花。中共的強硬姿態，使人們普遍猜測，一旦民進黨的陳水扁獲勝當選，兩岸經貿 關係會直線下降。 大選揭曉後，在大陸投資的台商陷入一片恐慌，生恐他們的投資利益受到波 及，尤其當大陸高校的學生走上街頭舉行「反台獨」示威遊行時，台商更恐懼危及 他們自身的人身安全。 然而，事實證明，所有的擔心和猜測，都是多餘的。中共方面，不僅沒有采 取使兩岸經貿交流倒退的舉動，反而立即採取措施，安撫台商，各部門，尤其福建 省委省政府，還緊急下達了保護台商、台胞的合法權益及人身安全權益的通知。 這表明，大陸當局決不願意看到台資撤出大陸，決不願意看到從中獲益的兩 岸經貿往來受到影響。選舉前夕，唐樹備奉命所施的恐嚇，只是一種為了影響台灣 選情的花招，試圖誘導台灣商界選票的走向。這一「經濟恐嚇」，與朱熔基的「政 治恐嚇」一樣，反而起到了為陳水扁「拉票」的作用。 大選後，台灣部分民眾也出現恐慌，一些人囤積糧食，一些人搶訂機票，一 些外省籍人士則準備轉移資金，以圖遠走高飛。台灣股市也曾在大選揭曉後連續兩 天各下跌二百多點，但這一輪下跌，尚在節制的幅度內。到第三天，台灣股市即猛 漲四百多點。因為大選後，海峽平靜，並無戰事，一時的恐慌很快平息下來。 三月二十日，台灣立法院通過「離島開發建設條例」，批准開放金門、馬祖 及澎湖地區與大陸的廈門、馬尾通航和直接貿易。這一「條例」的通過，改變了長 達五十年禁止兩岸直接通航和進行直接貿易的台灣官方規定。與此同時，當選總統 陳水扁特別善意表態，支持大陸加入世界貿易組織。所以，可以肯定地說，台灣大 選結果，對兩岸經貿往來的負面影響將十分有限，由於雙方切身利益的所在，在可 預見的未來，儘管雙方可能在政治上越走越遠，在經濟上卻將越走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