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台灣 ——台灣總統大選觀選述評 湯 本 一、三黨造勢後面的政治信息 摩托車開道，汽車隊，彩旗，大幅標語，和樓房一樣高的大幅照片，色彩鮮 艷的競選背心、競選茄克衫，震天響的鞭炮，焰火，自鳴喇叭，洶湧的人群，整齊 劃一的口號，激動的老年人的臉，激動的年青人的臉…… 在台北的大選期間和大選之後，三黨的造勢活動都透現出政治信息。先要強 調的是，三黨指的是國民黨、民進黨和宋楚瑜的新台灣人服務團隊，最後者目前還 只是一個政治勢力，或稱政治團體，還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政黨。 國民黨是三黨中在電視、報紙廣告和街頭文宣上造勢最為強烈的，聲勢最大 的一家。顯示出國民黨雄厚的財力。與民進黨和宋楚瑜的新台灣人服務團隊相比， 國民黨在群眾集會方面，缺乏很強的凝聚力。在組織和策劃方面，相比之下，顯得 有些暮氣，效率不高。新黨的出走、宋楚瑜的被迫離去，都是國民黨的強勢不在的 主要原因。 民進黨明顯地在電視、報紙廣告和街頭文宣上比不過國民黨，但是民進黨是 在大會造勢上，顯示出強勢。民進黨組織周密，極富民間草根性，具有多年的組織 運動、集會示威經驗。陳水扁身邊的幕僚，年輕而有朝氣，管理團隊很有效率，很 有鼓動性。這些年輕人，經由李登輝多年的本土化運動的催化，有很強烈的分離情 緒，對中國大陸相當反感，當然也有相當成份的誤識。如果您能親歷民進黨在3月1 7日晚會場，發現主持會場的主持人的水準相當高，精心進行節目安排，善於調動現 場群眾的情緒，已經達到了政治聚會的藝術性的程度。感受那種熱烈的激昂的氣氛 和組織水準，你就會感到，本次大選，陳水扁將會勝出。 而宋楚瑜的造勢，也與陳水扁不相伯仲。聲勢的強盛，表達了一個宋楚瑜運 動最強的特點，--「群眾的自動性自發性」(Spontaneousness of mass)。在他競選 期間和競選後的謝票過程中，所到之處，群眾自動聚合。在謝票中，群眾彩旗揮舞 ，高昂的「宋楚瑜加油，張昭雄加油」的熱烈呼喚，十分感人。 宋楚瑜在省藉融合方面，是成就最高的台灣政治家，是宋楚瑜多年「走透透 」的一個成果，他的熟練的閩南話，他學會十幾種台灣方言的一般能力，不僅顯示 他的語言特長，也顯示他的融合族群、為所有台灣人服務的真誠。民進黨的陳水扁 如果不在這方面痛下決心，直追猛趕，那麼，四年後，如果不能連任的話，就很可 能就在這方面輸給宋楚瑜。 投給宋楚瑜的票中，本省人居多。有一位本省人的大企業家，也很支持宋楚 瑜，並在沒有任何交往的情況下，沒有得到過任何企業利益，而堅決支持宋楚瑜， 其理由很簡單，是因為他認為宋楚瑜的政經政策有利於台灣。 宋楚瑜本身政治明星的色彩很濃，他以個人的光環，吸引群眾。同時，宋楚 瑜本人具有很強的個人親和力，宋楚瑜很懂得體恤自己的部屬，會抓住任何一個小 的機會，表示自己的友誼和關愛。在筆者這次關選中，據一位宋楚瑜的基層選戰組 織人士認為，宋楚瑜與他父親僅僅一面，就記住了他父親身體欠佳的原因，每次和 他見面，總不忘認真詢問「老爺子現在身體如何?」宋楚瑜在政府中任職時，類似情 況也發生在其他政府官員身上。 因為宋楚瑜的關愛和親和力，宋楚瑜陣營的人士積極消除興票案的負面影響 ，他們主動解釋宋楚瑜對自己經手的2兆新台幣的工程建設費，不做任何行政的提取 (一般要提取百分之十，很多成了個人從政的或工作的資源)。以宋楚瑜做得很正確 的事情，來消減興票案的負面影響。 大選之後，三強鼎立，已經變成兩強爭雄，如果國民黨在李登輝下台之後， 仍舊不做勢力整合，不與宋楚瑜合作，那麼，陳水扁和宋楚瑜的兩強爭奪勢力高低 ，則將成為極大的可能性，在這方面，此兩派的力量折衡，強弱變化，將取決於宋 楚瑜與陳水扁兩人個人的政治家素質，胸襟，才能;將取決於宋楚瑜與陳水扁個人對 世界局勢和海峽兩岸局勢的洞察能力;將取決於宋楚瑜與陳水扁個人在戰略抉擇的智 慧;將取決於宋楚瑜與陳水扁個人對自己的內外政策是否具有創新意識;更將取決於 宋楚瑜與陳水扁個人是否具有不拘一格選人才的的慧眼。 獨立個性、日本情結和中國文化 台灣人的政治熱情是高昂的，這次總統大選達到百分之八十二的投票率，令 所有老牌民主國家汗顏。台灣民眾參與政治造勢機會的熱情更是空前高漲，選戰的 大量的資金也創下記錄。根據陳文茜的文章指出:「連以清廉著稱的民進黨，都可以 為了最後三場造勢，花掉一億新台幣的經費:舞台一千萬元、動員每場三千萬;遊覽 車三千輛，創下歷史記錄，這可是用錢鋪出來的總統之路。」 但是，造勢最關鍵的還是人。沒有人，縱有億萬資金，也沒有用。人山人海 的支持者，吶喊者。沒有人，就沒有勢。在擁戴陳水扁當總統的人中，致使他獲選 的的百分之39.3的選民中，究竟有多少人是強烈要求台獨?有多少人是在台灣年輕人 的獨立個性和中老年的日本情結的驅動下，而投下擁陳的這一票? 可以估計，真正強烈要求台獨的「志士」還只是少數。但其中，絕大多數人 士，追求自由民主的理想，追求個人的權利，不願意喪失自己對自己不喜歡的生活 方式說「No」的權利。 一些年輕人的個人的日益強旺的獨立個性，正在導致政治上的台獨或獨台傾 向。陳水扁手下有幾員年輕大將都是外省人，他們極善於抓住年輕人的心。年輕人 熱情，有理想，但具有很強烈的反叛精神。 顯然，空說大道理是不會有效的。筆者參加過一個當地的金蘭會聚會，這個 金蘭會全是本省人，幾乎是每一個成員都投了陳水扁的票，問他們投票原因，很簡 單，「台灣人投台灣人票。」 日本的影響在台灣比比皆是。日本式的茶座，日本餐館很多。筆者應邀參加 一個獅子會的晚宴聚會，聚會中有三個日本人，宴會後，無論主人和客人，都和著 卡拉OK 音樂，唱日本歌曲。日本經濟的強勢，以及明治維新以來形成的那種既西方 又日本的文明文化，對台灣的影響很大。這種影響，不是用媚日崇日一句兩句話就 可以解釋清楚的。民眾這種潛意識後面，是對更文明、更進步、更繁榮生活的渴望 。 但是，中國文化仍以傳統力量，滲透在台灣每一個角落。在台北的普通人家 ，很容易看到中國神像，從觀音菩薩到關公。台灣的家庭和家族的凝聚力依舊很是 強大。例如，我在一個獅子會的領導人、房地產企業家呂金龍先生家中看到一個匾 幅，上書：「輔佐家政，良有以也。二弟、三弟、四弟」。我在這幅匾幅前，沉思 良久，一家之長兄，對自己的二弟、三弟、四弟關照良久，令他們感動，書此匾幅 ，以志感謝。這種感謝方式是純中國的，可見中國文化影響是根深蒂固的。但這種 方式在大陸已不多見。 中國大陸如何能爭取台灣的民心，如何能不斷增進友好良性交流，融合親情 ，互助互利?其中對於中國大陸官方來說，極為關鍵的是，瞭解台灣民眾所摯愛的自 由、民主精神，瞭解台灣民眾的歷史，瞭解他們的生活方式，以自身的改革，帶來 兩岸民眾的真正安定感和發展的希望。 強者才有魅力。強者才有分享精神。兩岸的強者，應該依靠精神強勢，而不 是靠武器，是靠心靈的力量，是靠經濟富裕，靠精神文明，靠既傳統又現代的習俗 禮儀。消除對台獨的擔憂，消除對武力的恐懼，不能靠壓力，而必須靠台灣人的遠 見和胸懷，而必須靠大陸人自強不息的改革精神，而必須靠率先文明的精神力量。 九九歸一，台灣人應當拓寬自己的胸襟，富有遠見和分享精神;大陸人必須意 識到：中國大陸的政治改革已刻不容緩，中國共產黨自身的改革已刻不容緩。 三、民進黨面臨嚴峻的考驗 台灣的中壯年人很多都有一個沉穩自信的氣質流露在臉上，而民進黨前代主 席、現任立法委員張俊宏先生，給人這種印象更為深刻。我們在洛杉磯同台演講， 又曾一起餐聚，到台北，筆者再度拜訪他的時候，就沒有了初識的陌生感。 地點是在新世紀基金會，時間是在是3月18日下午台灣總統大選選舉即將開票 的時刻。 張俊宏先生對陳水扁參選有很多重大貢獻，其中最為關鍵的是，是在民進黨 多方斡旋工作，取消了民進黨黨內黨員參選一次以後，四年內不得參加選舉的規定 。這是幫助陳水扁掃除了黨內提名的最關鍵的努力和貢獻。民進黨黨內這項黨員四 年禁令。最早是陳水扁自己提出的，經黨內通過成為規定。因為陳水扁在1999年已 經參選台北市長的選舉。因此他受到這條禁令的限制，2000年大選就沒有資格。因 此，民進黨對許信良的提名為總統當選人當時呼聲也很高。後來，規定取消，陳水 扁的出爾反爾，視黨內的規定如兒戲。也在黨內引起反感。當張俊宏先生為了「黨 的利益」和形勢估計的需要，是錯誤是正確，還需後人評說。當他的以黨公為公， 幫助陳水扁脫困，已是事實。但這也引起許信良脫黨時的「同志們再見了」的悲憤 。 張俊宏曾經為台灣民主坐過多年的監牢，也曾經因為從事黨外民主活動，而 導致經濟拮据而到街頭賣湯麵。張俊宏訪問過大陸，他一直在為兩岸交流努力。他 歷來主張，台灣不獨，民進黨廢除黨綱中的台獨口號，中國大陸必須保證絕不武力 犯台。不獨不打，聯環效應，對海峽兩岸和平有利。 他所提出的中國大陸的「黃色文化，藍色出路」，思考很有深度。張俊宏先 生所提出的兩門(廈門和金門)經濟特區，也很有創意。 如果作為民進黨的最高領導人之一的張俊宏先生有很強烈的兩岸互利的意識 ，也有很深的中華文化素養。可想而知，如果經過一段時期的溝通(將是一個很不輕 松和長期的工作)，台灣加強對大陸的認知瞭解，大陸加強對台灣的認知瞭解，台灣 以積極推動大陸現代化和文明化為己任，中國大陸以政治民主化(例如採納筆者在大 陸開闢兩岸合作的政治特區)，取得台灣民眾的信任，台灣民眾需要一場「立足台灣 、發展大陸、胸懷世界」的文化運動，開拓胸襟。兩岸的關係才會有本質的良性好 轉。 他為陳水扁當選而感到高興，但他很沉穩，很冷靜，認為民進黨作為執政黨 後，比在野黨時面臨的困難還要多，任務十分艱巨。而保持、提升民進黨的政黨的 道德形象更為重要、更為艱巨。民進黨面對嚴峻的挑戰。 美西華人協會會長陳信豪醫師告訴我，真正的鐵桿台獨，恐怕只有百分之五 。兩岸領導人，若要處理好兩岸關係，一定要既是有頭腦，也是要有感情的人。那 種有感情，沒有頭腦，或者有頭腦，沒有感情的人，都不可能處理好兩岸關係。 不少台灣人有自信，卻沒有胸懷。他們有作為自由公民的自信，他們具有自 己是主人、政治家是僕人的自信。而不少大陸人具有「一定要解放台灣的情結」， 他們有胸懷，沒有自信。沒有自身作為自由公民的自信，沒有自己能夠決定國家命 運的自信。 既有自信又有胸懷者，張俊宏也。 夜幕中，我們握別時，看著對方的眼睛。第六感告訴我，我們彼此有了互信 。這個外觀謙和、內有深思的智者，值得人們敬重。 張俊宏對台灣政治的正面影響力，應該是剛剛開始，如果民進黨是智者的群 體的話。 我在赴台觀選的最後一個聚會，是和一位摯友以及他的女友--一位清純秀麗 的台灣女孩，在一家日本餐館午餐聚會。這位摯友是北方人，名校畢業，才華橫溢 ，在美國獲得新聞寫作碩士學位後，在美國政府的一家機構任職，曾在台灣為山姆 大叔短期工作，在駐台的最後幾天內，也許是天命，他和這位青春亮麗的一年級女 大學生一見鍾情，墜入愛河。此刻，兩人坐在一起，頗有意中人在心上的篤定和充 實，眉眼間流溢著幸福。 她還在為了自己的愛的自由和愛的理想，在和家中「戰鬥」。 「我們先統一了」他告訴我，台灣少女莞爾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