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測試良知的考題 胡 平 「六四」已經過去十一年了。像過去十年一樣,這幾天,世界各地——香港 、澳門、台灣、北美、歐洲、澳洲——都舉行了「六四」的悼念活動。在大陸,尤 其在北京,中共當局如臨大敵,驚恐萬狀,許多異議人士被抓走或被軟禁,天安門 廣場軍警便衣密集。就在「六四」前兩天,當局還拘捕了五百多個所謂「三無人員 」,也就是無居留證、無錢和無工作的外地人。真可謂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一件事,持續十一年之久,過去十一年之後,還能激起如此廣泛深切的悲情 ,還能使當局感到如此緊張恐懼,這在歷史上幾乎是沒有先例的。這說明,「六四 」已經深深地烙印於歷史,它已經成為整個人類的共同記憶,成為歷史上不可磨滅 的一頁。 中共執政五十年的歷史,就是鎮壓人民的一部罪惡史。「六四」不是第一次 ,也不是最後一次,甚至還不是最殘暴最血腥的一次。只因為它發生在舉世聞名的 天安門廣場,發生在全世界人民的眾目睽睽之下,因此它就成為一個符號,一個標 志,一個象徵。它象徵著暴政,象徵著反抗,象徵著犧牲,象徵著希望。我們紀念 「六四」,不僅僅是悼念十一年前倒在長安街上的英靈,而且也是悼念五十年來死 於中共暴政下的無數冤魂,我們抗議的不僅僅是「六四」那一場血腥屠殺,而且也 是抗議五十年來中共對人民的殘酷鎮壓,我們要求的不僅僅是平反「六四」,而且 是要徹底結束一黨專政,確保基本人權,實現自由民主。 幾天前,《中國人權》發下了一封徵集簽名的呼籲書,呼籲書的名稱是《天 安門母親》。呼籲書的第一條是要求公開地和平地舉行悼念活動的權利。注意:是要 求公開地和平地舉行悼念活動的權利。這是怎樣的一種權利啊?查遍世界上各種有關 人權的文獻和資料,從來沒有誰提出過這個「公開和平悼念的權利」。這當然不是 說人們不應該享有這種權利,只因為這種權利太簡單,太基本,太起碼,太理所當 然,太不成疑問。一般人絕對想像不到,怎麼還會有這樣的政權,連哭都不准人家 哭出聲?更何況當局自己也承認,「六四」事件的死傷者並非都是「暴徒」。就連那 個寫下「難得糊塗」的鄭板橋也說過,「難道老天還鉗恨口,不准長吁一兩聲?」就 連兩千多年前暴虐的秦王朝,還有過孟姜女哭長城的故事;然而,就在中國共產黨 統治下,就在「六四」過去十一年之後,人們竟然不能為「六四」的死者舉行公開 的和平的悼念!這樣的政權是何等的蠻橫,又是何等的虛弱。 就在六月三日那天晚上,在北京大學三角地,兩位同學靜靜地燃起一支蠟燭 。他們說,這支蠟燭不是表達抗議,不是表達怨恨,而是表達同情,表達和解,表 達愛與信任。可是,早就守候一旁的便衣立刻衝上前去,滅掉蠟燭,抓走這兩位同 學。顯然,中共是擔心,如果它不及時地滅掉這一支蠟燭,在北大,在北京,在全 中國,就會燃起千千萬萬支蠟燭。在這裡,中共再一次熄滅了和解的希望,它究竟 要把中國推到什麼樣的境地? 丁子霖女士告訴我們,近兩年來,「六四」受難者家屬不斷受到當局的恐嚇 騷擾,他們的處境甚至比過去還更加惡劣。如果有誰真的弄不明白「六四」事件的 大是大非,那麼,你就看一看中共當局的這些醜惡而卑劣的表演吧。若是當局稍有 一點自信,何至於此? 「六四」過去十一年了。直到今天,在中國大陸,它仍然只能在無形中存在 ,在沉默中吶喊。這不能不是國人的奇恥大辱。比恥辱更恥辱的是,就是這樣一種 非人的環境,居然也能讓人習慣。悼念的意義並不只在於悼念,它同時也是呼籲、 質問、激勵和批判。良知總是在心懷愧疚時才講話。「六四」就是一道測試良知的 考題。我們每個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作出回答,而拒絕回答本身也是一種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