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理性和人道主義來進行漢藏對話 (德國)廖天琪 西藏流亡政府和德國的瑙曼基金會於5月11日至14日在柏林合作舉辦第三屆支 持西藏組織國際會議。來自世界52個國家的民間組織的三百多位代表，討論了今後 如何在國際上造勢，以及給予藏人道義上和實質性的援助。親自出席會議的達賴喇 嘛認為要培養青年一代在各個專業領域的藏人專家，來推動民族的事業。來自美國 ，加拿大和歐洲的漢藏協會的代表，曹長青，項小吉，盛雪，茉莉，仲維光，還學 文和廖天琪在會上表明了中國人中對西藏問題持理性和人道主義立場的態度。廖天 琪代表協會發言，內容受到與會人士的共鳴。 世界文明的進步在於人類能從經驗中汲取教訓。我們現在剛邁入新的千紀元 。二十世紀裡的戰爭和流血經驗所給我們的啟示是任何的暴力衝突在終了時，如果 與事雙方沒有理性的對話和妥協，那麼新一輪的暴力危機就已埋下伏筆，它何時重 新爆發只是時間問題。大家知道西藏這個民族數十年來始終在爭取自己的生存權和 獨立權，特別是近十多年來在達賴喇嘛的感召之下，他們僅僅採取非暴力的手段。 無數的僧尼，藏民以其堅定的信仰和自己的血肉之軀去捍衛他們的宗教，文化和人 權，而回答他們的是刺刀和刑獄。在充滿暴力，戰爭的今天，藏人的勇氣，善良和 智慧給在爭抗中的人們樹立了典範，也為世界和平帶來了希望。 世紀末的惡夢-科索沃戰爭和車臣獨立戰爭震動了人們的良知，在某種程度上 改變了國際政治生態。當強權當道，生靈塗炭時，國際社會必須進行干預。人類生 而平等是沒有國籍的，人權也沒有疆界。52年前聯合國的人權宣言中寫得明明白白 :每個人不論他的種族，膚色，性別，語言，宗教，政治，信仰和國籍，一律享有作 為人的自由，尊嚴和權利。眾所周知，中華人民共和國也在這個宣言上簽字。為什 麼這個聯合國安理會常委會之一的國家至今仍對藏人的文化語言和宗教實行高壓， 剝奪他們的基本人權呢?1949年毛澤東在天安門上宣佈:中國人民站起來了。第二年 解放軍就強行入藏。九年後又逼走達賴喇嘛。難道中國人站起來了，西藏人就應該 倒下去嗎?中國人愛說"我們中華民族災難深重"，近代以來受盡了西方列強的侵略凌 辱。怎麼在新中國誕生後，這個自稱愛好和平的文明古國就立刻從受害者一變而成 面目猙獰的加害者了? 中共在西藏犯下的罪行，並不僅在於壓迫藏人，也在於對自己同胞隱瞞真相 ，歪曲事實，醜化西藏的政教歷史和宗教文化。由於資訊封鎖，唯一來源就是共產 黨的宣傳，普通人無法作出公正判斷。加上政府對教育的控制權，中國的孩子從小 就從歷史課本裡學習到：西藏從唐代起就是中國的一部分，而且藏人在農奴制度下 過著動物不如的生活，共軍入藏是以解放者的姿態。中國人既不知當年藏人抗暴的 原因，也不清楚文革時期西藏各地數千所寺廟所受到的毀滅性破壞。再不就認為紅 衛兵反正把中國境內的文物也搗毀了，藏人被連累也沒什麼可說的。至於"藏獨"， 則是西方帝國主義企圖瓦解分裂中國的陰謀。很多中國人是到了外國，接觸到其他 中性的報道和資料才逐漸瞭解到西藏和中國歷來的關係和西藏在二十世紀曾經享受 過獨立身份的事實。可惜不少人經過國粹式大國沙文主義的熏陶，和盲目的愛國主 義驅使，雖然自己生活在西方自由民主的環境中也依然跳不出民族主義的藩籬。相 反的，如果海外的中國人中有同情西藏的人，他們會被同胞們看成稀有動物，是背 叛故國，受西方洗腦的媚外者。 所幸中共的宣傳並不能蒙蔽真正知道真相的明白人。茉莉花女士曾經報道過 五十年代時，曾有高級的軍中人士反對派兵進藏，進行鎮壓。這就是所謂的「李洪 秦反黨小集團」。1958年駐藏的十八軍的三位將級軍官曾經秘密上書毛澤東主席， 建議不要對藏進行漢人移民，否則會造成漢藏族群矛盾。提出不必重兵駐紮藏區， 因無真正的邊防之患，駐兵徒然破壞跟藏人和印度的感情，反添對方疑慮。且不論 這些軍人是出於人道還是戰略的緣故，而有此遠見，總之這兩條都是達賴喇嘛1987 年提出五項和平建議裡所包括的。只是當時毛不僅沒有接受建議，反而把這幾位軍 官打成右派份子，受到整肅，被牽連進去的人不在少數。 長期以來中國政府在西藏進行漢族的移民和對藏人進行漢化教育。在西藏地 區推行的所謂「愛國主義教育運動」更是令藏人感到極端屈辱和無奈。寺院的僧侶 如拒絕對達賴喇嘛進行批判就會被投入監獄。中國憲法裡明文規定的信仰和宗教自 由完全被蔑視。由於達賴喇嘛的四十年流亡在外，藏民失去了他們的精神寄托，加 上寺廟的遭到破壞和僧侶的被逮捕，使得人們的宗教情懷無所歸依。隨著市場經濟 的發展和商品化的氾濫，純樸的畜牧社會的藏人變成追逐聲色犬馬的「現代人」。 固有傳統文化和宗教一天天萎靡。姑且不論達賴喇嘛「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 河」的流亡悲哀，即使從保存西藏的精神文化和宗教傳統的角度來說，他的返回故 國聖地也都是一個刻不容緩的當務之急。 達賴喇嘛一再強調藏人追求的是自治而並非獨立，這是明智地拋開歷史的爭 議而作出的現實政治的考量。它理應得到中共政府的回應。然而多年來的等待都落 了空。我們看清了北京自以為是的「拖延戰術」背後的意圖。難道巴爾幹半島的戰 火還沒有給足教訓嗎？歷史遺留下的民族情結如果不理順，幾百年後戰火依然可以 點燃。北京如果坐失良機，不同這位受到藏人愛戴，世人尊重的十四世達賴喇嘛對 話，西藏問題就失去了理性解決的契機。這之後漢藏兩族人民所面對的可能就是流 血的衝突和鬥爭，這是誰也不願見到的。這也是各國領袖一再呼籲中共應該同達賴 喇嘛對話的原因。漢文化裡雖有天命之說，佛教在民間卻相當地世俗和實用化(即拜 菩薩不靈，就砸爛菩薩。像慈濟功德會那股清流是台灣社會的一種特殊社會現象， 另當別論)。宗教意識在漢民族中並不十分強烈。從文化和政治素養來說，靠槍桿子 打天下又坐天下的中共政權連對漢文化都曾經當毒草鴉片來對付，要想他能理解藏 人虔誠執著的宗教情懷，和尊重佛教文化，那是天方夜譚了。近期流行的法輪功可 見中國社會精神上的真空有待填補，而政府又一次失策地以高壓手段進行封殺，這 證明中共是個粗糙蠻橫，非文化，非理性的政權。 鑒於北京方面對西藏問題的擱置，1998年冬，當世界人權宣言發表50週年之 際，海外的華人知識界先後在美國和歐洲成立了漢藏協會。後者的宗旨裡指出:在人 權民主的原則下促進漢族與藏族之間的溝通和瞭解，爭取達到雙方之間的寬容和互 敬。我們的追求是超越種族和地區的。漢藏協會的目的是要加強旅居海外的漢藏兩 族人士在思想文化上的溝通，並希望通過這種溝通使大陸知識分子對西藏問題和達 賴喇嘛獲得新的認識。最重要的是使漢藏兩族人民認識到:我們所受到的壓迫，我們 之間的對立是專制統治者造成的，人權問題是我們面臨的主要問題。 今天出席會議的來自美國和加拿大以及瑞典和德國的幾位我的中國同事們都 曾經到過達蘭薩拉，專程拜會過達賴喇嘛和西藏的流亡政府。除了一些台灣的佛教 徒外，座落於群山之間的達蘭薩拉很少有中國人的足跡。然而對我們這些在海外投 入中國民運的人而言，瞭解西藏問題和流亡藏人的困境是個重要的課題。中國當代 知識分子在自身承受了壓迫和苦難之後，應該對一切受到中共專權迫害的民族有同 情之心和攜手團結奮進之情。 達賴喇嘛於1987年在華盛頓提出來的五項和平協議我們是表示贊同的：中國 停止危及藏族生存的移民政策；尊重藏人的人權和基本權利；把西藏劃為和平地區 ；保護西藏自然環境，放棄在那兒製造核子武器機儲存核廢料；西藏未來的定位問 題由兩國人民進行真正的會談。 基於民族自決的原則，我們認為西藏人民有權利決定自己的命運。由於他們 對達賴喇嘛的信任和愛戴，絕大多數人都能接受他所提出的高度自治而非獨立的明 智建議。從現實條件來考慮，這是中藏雙方都能接受的。 鄧小平1979年曾提出要解決西藏問題，達賴喇嘛可以返回西藏。但是二十年 過去，這種可能性還是遙遙無期。中國政府懼怕達賴喇嘛的精神力量會使藏人凝聚 成堅不可摧的勢力。這只看到事情的一面，正因為達賴喇嘛的魅力，它可以推動軍 隊和坦克不能摧毀的東西，那就是民心。今天中共坐江山，攬銀錢，在國際舞台上 也頤指氣使，粗聲惡氣，但他失去了一樣東西-民心，載舟覆舟，執政者心知肚明。 由於北京當局對西藏問題採取了拒絕對話，拖為上策的態度，使得許多藏人失去耐 心，也對達賴喇嘛一向堅持的非暴力爭抗原則產生疑問。而國際社會對中共在西藏 地區逮捕，囚禁和虐待宗教人士與異議份子的侵犯人權行徑也多保持沉默，這更增 加了藏人的挫折感。 作為中國的民運和人權組織，我們不僅要向藏族朋友們伸出友誼的手，也要 請求你們原諒中國廣大人民對西藏的誤解，如前所說，這種誤解是專權制度封閉新 聞媒體，禁錮言論的結果。我們應該利用海外自由的空間和條件，從揭露真相和傳 播介紹相互的文化著手，打破漢藏兩族間的柏林牆。漢藏協會有許多這方面的新思 維和構想，我們需要藏人組織的支持，也需要國際組織的援助。請相信，漢藏兩族 之間誤會甚至仇恨的化解是打破僵局的最難的，也是最有效的第一步。 二０００年五月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