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斯拉夫民主政治的新步伐 公 月 如果要問什麼是對「民主潮流浩浩蕩蕩，不可阻擋」的現代國際趨勢的新注 解，哪麼最好的答案就是最近在南斯拉夫發生的政治變動。南斯拉夫民眾通過選票 及和平的示威遊行集會，使得獨裁的南斯拉夫前總統米洛捨維奇下了台，反對派領 袖科什圖尼察成為國家領導人，這個變動為世界政治提供了生動的啟示。南斯拉夫 這個歷來被視為東西方政治力量大較量所在地的歐洲國家，在民主和平轉型的道路 上邁出了新的一步。 修改憲法 米洛捨維奇機關算盡 九月二十四日南斯拉夫舉行的總統選舉結果是米洛捨維奇完全沒有料想到的 。按照原先的南斯拉夫聯盟憲法，總統不得連任，米洛捨維奇將在明年七月任期結 束。曾經是老共產黨員，現在為塞爾維亞社會黨主席的米洛捨維奇對權力的依戀使 得他採取了頗為聰明的一個措施——修改憲法。今年七月六日，南斯拉夫聯盟議會 兩院召開緊急會議，修改一九九二年的憲法，將總統由議會選舉改為公民直接選舉 ，而且一人可以兩次當選為總統。這樣就為米洛捨維奇再次掌握總統權力掃清了法 律上的障礙。九月三日執政黨宣佈米洛捨維奇競選連任，同時向選舉委員會遞交了 一百六十萬支持者的簽名。雖然作為南斯拉夫聯盟之一的黑山共和國當局宣佈不承 認憲法的修改部分並聲稱要抵制大選，但是米洛捨維奇自認一定會在選舉中取得勝 利，因為反對派已經被他的修憲奇招弄得「一片混亂」而無法招架。 南斯拉夫反對派聯盟推出了「溫和的民族主義者」科什圖尼察作為候選人。 科什圖尼察是塞爾維亞民主黨的創始人之一，一九九二年開始擔任該黨主席，一九 九七年後擔任過塞爾維亞共和國議會議員，也擔任過哲學和社會理論研究所所長。 他以往在批評米洛捨維奇政權的同時，對美國也持批評態度。科什圖尼察在競選中 提出了「關心南斯拉夫，改變南斯拉夫」和「重返歐洲」的口號，向選民承諾制定 改革軍隊、剷除腐敗、減低徵稅、吸引外資等具體的改革計劃，試圖極力消除民主 派人士在公眾心目中的軟弱形象。九月十四日科什圖尼察還來到科索伏地區演講宣 傳，是最早來到這個地區拉選票的總統候選人。雖然在參選的四名競選者中只有科 什圖尼察可以與米洛捨維奇抗衡，但是原先的執政集團並未將科什圖尼察放在眼裡 ，他們對選舉的結果似乎胸有成竹，認為反對派不是有力的對手。 捍衛民主 民眾上街示威 　　然而，公眾投票的結果卻出於米洛捨維奇們的意外。反對派競選人科什圖尼察 獲得的選票遠遠超過了米洛捨維奇。九月二十六日，官方的選舉委員會宣佈，科斯 圖尼察得票雖然超過總統米洛捨維奇，但得票率只有４８％，未超過半數，要進行 第二輪投票，試圖給再米洛捨維奇一次機會，米洛捨維奇也表示願意參加十月初舉 行的決選。反對派民主聯盟的選舉負責人則認為總統候選人科什圖尼察在星期日的 選舉中已經取得過半選票，贏得了53%的選票，要求聯邦選舉委員會提出科什圖尼察 只取得48%選票的證據。如果聯邦選舉委員會能夠證實宣佈的選舉結果準確，那麼反 對派就願意參與總統選舉的第二輪投票。如果委員會不能夠提出證據，反對派將會 發起行動，來保衛他們取得的勝利果實。科什圖尼察本人也說他在選舉中取得了多 數，表示不會參加政府選舉委員會定於十月八號舉行的第二輪總統決選。 九月二十八日，南斯拉夫反對黨號召全國和平的總罷工迫使米洛捨維奇承認 在總統選舉中失敗，反對黨號召南斯拉夫公民採取非暴力不合作行動，進行總抗議 、總抵抗、總抵制及和平總罷工：號召人們不要送孩子上學，不要到戲院和電影院 ，不要上班，希望每個人都走上街頭。反對派表示他們的鬥爭手段除了上街遊行示 威，還包括使政府機構全面癱瘓，直到米洛捨維奇接受失敗下台。具有影響力的塞 爾維亞東正教也強烈支持科斯圖尼察，表示承認他為當選總統，敦促他以和平的、 尊嚴的方式接管政權。儘管反對派採取行動，米洛捨維奇卻堅持決選計劃，不理會 來自國內外的要求他承認科什圖尼察取得勝利的呼聲。隨即，千萬民眾走上了街頭 ，顯示自己捍衛民主選舉結果的決心。首都貝爾格萊德的街頭擠滿了人，不光是貝 爾格萊德，塞爾維亞其它城市的人民也上了街頭。人們表示，他們將在街上一直呆 到反對派總統當選人科什圖尼察到議會宣佈他是總統，並且得到了議會的支持的時 侯才離開街頭。 示威群眾與警察發生了衝突，有一些抗議者攻擊警察局，放火燒燬了一些房 子，一些警察和示威者受了傷，但是基本情形還是和平的。有意思的是，越來越多 的警察都站在示威群眾的一邊。一些放下武器的警察表示他們不想與人民對抗，因 為他們面對的是鄰居、朋友甚至親戚。在發生衝突的時候，軍方沒有採取任何行動 ，據說軍方和反對派取得了聯繫，答應按兵不動直到危機結束。街頭抗議活動延續 了兩個星期，十月五日南斯拉夫憲法法院宣佈選舉無效，民眾的抗議也達到了高潮 ，大約三十萬人進入了首都，群眾要求在國會大樓前集會，受到當局拒絕，憤怒的 民眾佔據了聯邦國會大廈以及政府機關大樓、國家電視台。示威活動變成了慶祝集 會，幾十萬人聚集首都市中心廣場集會，慶祝反對派總統候選人科什圖尼察贏得大 選。貝爾格萊德街頭相當平靜，米洛捨維奇沒有露面，科什圖尼察實際上成為南斯 拉夫總統。南斯拉夫反對派組建了「危機委員會」，以確保公共秩序，接管政府職 能。科什圖尼察還與黑山共和國的社會黨代表就國內局勢進行了會談，邀請他們到 貝爾格萊德來參加聯邦議會。十月六日，憲法法院確認科什圖尼察勝利。 全球一體 國際社會密切關注 　 一直關注著南斯拉夫選舉的國際社會及時作出了反應。在選舉進行過程中美國政 府就一直擔心南斯拉夫總統米洛捨維奇可能為了繼續掌權而破壞選舉。克林頓在前 往德克薩斯州進行政治旅行之前向記者講話時明確表示，對於南斯拉夫選舉委員會 宣佈的反對派沒有在星期天的投票中獲得絕對多數的裁決，他和其他各國領導人一 樣擔心。克林頓認為官方選舉委員會沒有信譽，委員會裡沒有任何反對派成員，也 沒有監督它工作的獨立觀察員。反對派相信它得到了超過50%的選票，而且非政府組 織和其他獨立觀察員也相信這一點。克林頓因此認為米洛捨維奇已經失去了他的政 治合法性。克林頓表示如果米洛捨維奇尊重選民的裁決，美國及其盟國準備結束對 南斯拉夫的制裁。歐盟委員會主席普羅迪則祝賀科什圖尼察擊敗了米洛捨維奇，表 示歐盟準備在冬季來臨前對南斯拉夫提供緊急援助，協助民主的塞爾維亞重建經濟 。歐盟官員說，只要塞爾維亞人民的意願得到實現，石油禁運、海外資產凍結和禁 止商業飛行等禁令可以在幾天之內解除。法國總統希拉克也呼籲米洛捨維奇不要掠 奪塞爾維亞人民取得的勝利。英國首相布萊爾在工黨年度大會上要求輸了的米洛謝 維契下台。英國外交大臣庫克說，如果南斯拉夫反對派領導人科什圖尼察就任南斯 拉夫新總統，南斯拉夫將在民主派領導之下重返國際社會，受到國際社會的歡迎。 在南斯拉夫局勢發展中俄羅斯的態度舉足輕重。在關鍵時刻，俄羅斯總統普 京派外交部長伊萬諾夫前往貝爾格萊德，為緩解這個巴爾幹國家的緊張局勢舉行緊 急會談。伊萬諾夫會晤了反對派領袖科什圖尼察，還會晤了「去向不明」的米洛捨 維奇。俄羅斯承認南斯拉夫反對派領袖科什圖尼察為南斯拉夫新總統，數十萬人的 貝爾格萊德群眾集會就在此後舉行。人們聽取科什圖尼察的演講。在米洛捨維奇辭 職後，科什圖尼察宣誓就職。 美國國務卿奧爾布賴特立即歡迎俄羅斯的決定，總統克林頓派遣巴爾幹問題 首席顧問奧布萊恩前往貝爾格萊德出席美國官員和南斯拉夫新總統科什圖尼察之間 的首次高層會談。奧布萊恩提出解除美國對南斯拉夫制裁的程序問題，同時保證這 樣做使米洛捨維奇及其助理不能盜竊和濫用國家資產。法國外交部長韋德裡納也抵 達貝爾格萊德，同科什圖尼察就恢復南斯拉夫同歐洲聯盟關係的問題舉行會談，他 們討論了解除歐盟制裁以及向南斯拉夫提供重建援助的問題。在會談前一天，歐盟 外長取消了對南斯拉夫的石油禁運，並解除南斯拉夫國家航空公司班機禁飛歐盟各 國機場的禁令。 大勢所趨 米洛捨維奇承認民選新總統 多日沒有露面的米洛捨維奇終於在電視台發表講話，承認自己在總統選舉中 失敗，祝賀科什圖尼察當選為南斯拉夫新總統。科什圖尼察的助手們開始同即將離 任的政府就組建過渡政府的問題進行磋商。南斯拉夫政權和平過渡的面目已經展現 。 對米洛捨維奇來說，承認失敗是不容易的。六十年前出生在塞爾維亞的米洛 捨維奇十八歲就成了狂熱的共產主義者。進入貝爾格萊德大學學習法律後成為南斯 拉夫共產黨幹部。當過黨委書記和貝爾格萊德聯合銀行行長，後來擔任貝爾格萊德 市委書記，直至成為塞爾維亞共產黨總書記。一九八七之後，開始用煽動民族主義 代替共產主義意識形態，在科索沃煽動塞族人對阿族人的仇恨，逐步把科索沃地區 變成了種族復仇衝突地區。一九八九年他當選為塞爾維亞總統，在克羅地亞和波斯 尼亞一九九一年宣佈獨立後，施以殘酷鎮壓，二十五萬人被屠殺。一九九七年，米 洛捨維奇當選為只剩下塞爾維亞和黑山共和國在內的南斯拉夫聯盟總統。他對科索 沃的阿族人進行種族清洗的罪惡政策造成了後來北約的軍事干涉。其後國際法庭指 控米洛捨維奇為戰爭罪犯，至今仍為遭到通緝的罪犯。南斯拉夫「變天」後，一些 國際人權組織要求立即以戰爭罪逮捕米洛捨維奇。「大赦國際」、人權觀察」等組 織致函美國總統克林頓，要求立即逮捕米洛捨維奇，將他送交海牙聯合國前南斯拉 夫戰爭罪行法庭受審。這些人權組織呼籲美國毫不含糊地表明，任何國家給予米洛 捨維奇避難權或豁免權都是違反國際法的，給予米洛捨維奇豁免權就會給其他被起 訴的戰爭罪犯今後犯同樣罪行的機會。 米洛捨維奇是一個戰爭罪犯，他將得到國際法庭的公正審判。但是筆者在此 忍不住要為米洛捨維奇說兩句好話。在國家的危機中，他畢竟還能夠在電視講話中 認輸，向獲勝的反對派表示祝賀。就這一點而言，至少目前的中國共產黨人還做不 到。米洛捨維奇也沒有在危機中調動軍隊坦克對付示威民眾，沒有使用激烈民族主 義的法寶挑起國內戰爭，而這種為國際社會擔心的事情也並非是完全不可能發生的 。 　 盟友失敗 中共態度噯昧尷尬 曾經有各種傳言說米洛捨維奇向一些國家申請庇護。到目前為止，有白俄羅 斯表示會考慮為米洛捨維奇提供庇護，如果他們接到米洛捨維奇的這種要求的話， 因為白俄羅斯一直是米洛捨維奇的忠實盟友。此外，也有傳說中共政府會向米洛捨 維奇提供庇護，甚至說有一架載有價值意一億多美元黃金的飛機在這個時期飛往北 京。 　　 傳言只是傳言。不過，中國在科索沃衝突中一直是米洛捨維奇的支持者不假 。中國駐貝爾格萊德大使館被北約飛機誤炸之後，這種支持更加明顯。據消息稱， 中國政府已經給了南盟數十億美元的援助。在南斯拉夫選舉進行之前和進行中間， 中國官方媒體「輿論一律'看好米洛捨維奇，這顯然反映出中共官方的態度。也許在 中共眼裡，米洛捨維奇畢竟還有著老共產黨員的氣味，與中共在許多問題上有共同 語言。但是在南斯拉夫局勢明朗的時候，中國政府也不願意與國際社會為敵。媒體 低姿態發表了江澤民主席十月七日的賀電和政府發言人的講話，對南斯拉夫新當選 總統科什圖尼察表示祝賀，表示要尊重南人民的選擇，希望和平解決問題。 十月九日的消息更加有意味。米洛捨維奇之子馬可在其任莫斯科大使的叔父 波裡斯拉夫的協助下由貝爾格勒進入莫斯科，本來計劃由莫斯科搭機入境北京，不 料在北京機場被中國海關以「護照問題」拒絕入境，並遣返回莫斯科。人們懷疑北 京的態度與米洛捨維奇的下台有關。特別是在南斯拉夫前總統米洛捨維奇已經被國 際法庭起訴的時候，拒絕他的兒子馬爾科入境中國，很可能向米洛捨維奇傳送一個 信息：不要前往中國尋求庇護。 在結束本文的時候傳來的最新消息是南斯拉夫總理辭職，作為南斯拉夫聯盟 主要共和國，也是米洛捨維奇的主要根據地的塞爾維亞的國會解散，政府辭職，十 二月將舉行新國會選舉，過渡政府將由技術專家組成。歐盟承諾向塞爾維亞提供二 十億美元的財務援助。…… 南斯拉夫未來的統治者的內政外交走向當然還有待觀察，它在國際社會中擔 任什麼角色還是未定之數。科索沃問題如何解決，其他民族衝突是否還會加劇，經 濟建設和社會穩定，都是科什圖尼察新政府將面臨著的各方面的挑戰。 但是可以確 定的是，南斯拉夫在民主政治上畢竟邁進了一大步。 嚮往民主自由的中國人民會在南斯拉夫事件中得到鼓舞，他們又一次看到了 在原先共產黨統治的國家裡，民眾的選票、和平示威具有它不可替代的力量；中國 共產黨黨內的開明派也會得到正面的啟發：只有順應民心和國際大潮流才有出路； 頑固派也會再次得到慘痛的教訓，也許他們會在政治局或者政治局常委會議上再次 感歎：「還是鄧小平同志說得對，一步也不能退，退一步就全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