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深處 ——漂泊者說 黃 翔 作為一個人,我的軀體和靈魂都是中國的!正是此刻蒼茫暮色中離我遙不可 及的那一方水土,生我,養我,塑造了我的靈與肉,我的軀體和靈魂凝聚和滲透著 那一方天空、土地和人群,以及那兒的歷史、文化和生活。面對這個世界,我就開 始懷念中國!正因為這樣,來到紐約的第一個夜晚,我在窒息和壓抑中寫下了我來 到國外的第一首詩《逃避逃亡》,以後我又寫了其他別的有關中國的詩。世界上心 靈和精神最沒有疆域的是詩人;世界上最眷戀和懷念家國和故園的也是詩人。由此 我深切體會到為什麼當年被迫去國的俄國詩人布寧有如此強烈和濃郁的俄羅斯情結 ?祖國是體制外的別的東西。我對中國及其未來滿懷信念。在最廣闊、最蔚藍的全 球一體化的大自由背景上,我的命運永遠同自己祖國及同時代人連結在一起。中國 永遠鐫刻在我的心靈中,並成為我的生命的起點和終點。 自由 四周 太陽光線如 柵欄 一個漂泊者 自禁在 透明的 囚室 二000年元月二十一日 吉它 我的身上有兩根弦 一根是黃河 一根是長江 它們繃直我的脊樑 時刻彈響著兩個顫動的 方塊字: 中國!中國!中國! 每彈撥一次 我人軀體便往下凹陷 一次 大片懷戀的熱淚 裹挾著大朵飄落的 呼喚 從體內 崩塌 二000年一月三十日夜半,以此詩同大陸詩人啞默通話,其時美國新澤西和中國 貴州高原上兩地正下大雪。 故園十六行——中國之戀 一片化不掉的積雪 一段淋不壞的木柵 一團融不散的日暈 一陣吹不熄的山籟 一杯沖不淡的釅茶 一壺倒不光的醇酒 一塊哭不完的碑銘 一口渴不死的枯井 一池舀不盡的軼事 一叢長不大的童謠 一粒擊不碎的結石 一滴洗不褪的墨跡 一份載不動的眷戀 一種郵不走的情感 一世退不去的高燒 一生降不下的血壓 一九九八年元月二日初稿 一九九九年九月二十三日改寫 暈眩 根須 不能吮啄 腳下的 清涼 樹梢也不能 採集 遼闊的 澄澈 失去了 年輪環繞的 錐心的 痛 也失去了 疼得錐心的 環流繞年輪 的 熱土和 青空 二000年四月八日定稿 無奈 畫筆往調色板上一蘸 竟蘸起一堆喧囂 色采朝畫布上一潑 嘩啦啦潑出靜默 凝神諦聽虛無的天地 呼嘯的是山 咆哮的是河 驀然間吐淨一生的熱鬧 才發現活得最是寂寞 二000年四月十二日夜□